整个贝格伯爵领最难攻打的领地除了弗尔德堡之外,非沃尔夫男爵领的维特拉尔村寨莫属。
这座保留着浓厚部族气息的村寨屹立在地势险峻的山丘顶部,除非动用牛和马拉着攻城车爬上村口前的斜坡路,否则攻城者只能用扛着攻城云梯的士兵去尝试突破他们的村墙。
攻城塔就更别想了,村墙边陡峭的山坡足以让任何工程师望而生惧,他们的攻城塔能不能推上陡坡是一回事,能不能在陡坡上保持平衡不会翻倒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贝特男爵已经萌生了退意。今天下午的进攻是他们最后一次尝试,他会让最精锐的骑士和私兵打头阵,尝试突破他们的村墙。
本来,在两周前阿贝特男爵奉洛翁伯爵的命令刚刚包围住这个村寨时,看着远处村墙上穿着兽皮、背着用歪歪扭扭的树枝做的标枪的“野蛮人”士兵,他和他的士兵们还狠狠地嘲笑了这群穷鬼是尚未开化的乡巴佬。
但事实是,这些他们眼中的乡巴佬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一百多个士兵的伤亡,而他们却始终在原地踏步,就是无法突破他们的村墙。
用牛犊拉攻城车上坡的方法他们上礼拜就已经试过了。当攻城车被拉倒坡度最大的地方时,村墙上狡猾的弓箭手便开始集中火力射杀那四头可怜的畜牲。
在四头牛悲怆地哞叫倒地后,沉重的攻城车失去了控制,带着牛犊插满箭矢的尸体往坡下回滑,将回滑路上来不及闪避的士兵碾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牛的尸体也在一路上被摩擦得血肉模糊,满是泥浆。
最后,攻城车高速地回冲进了坡下森林里的攻城营地,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不过唯一的安慰是,那天攻城的所有人都吃上了带着浓郁土腥味的炖牛肉。
除此之外,据战败退回攻城营地的士兵们描述,本来一些勇敢的士兵已经成功地顶着“标枪雨”杀上了他们的村墙,但恐怖的是村墙上忽然涌上了一批拿着长柄逆刃刀的“疯狂蛮族人”,所到之处残肢和人体器官四处飞溅,光是和他们对视一眼就能被吓破胆子。
其实这些士兵口中的“疯狂蛮族人”西蒙以前见过,他们是沃尔夫男爵手下的扈从队,或者说私兵。
这些战士是整个沃尔夫男爵领地中最优秀的战士,他们向男爵许下誓言效忠,即便比一般的战士拥有更多财富,但他们还是更青睐于不戴头盔不穿护甲,充满激情地挥舞着利剑冲上战场,以凶残和奋顾不身而闻名。
沃尔夫男爵领残留下来的很多传统和远在布列塔尼、威尔士、爱尔兰和苏格兰的惊人般的相似。
但阿贝特男爵对此兴趣缺缺,他只感觉到无比挫败——自己居然连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都打不过,传出去可真是个笑话,不,或许已经成笑话了,围攻杜塞尔多夫镇的同僚们最不缺时间闲聊和八卦。
骄阳之下,骑士们戴着诺曼盔,穿着沉重的锁子甲,举着大盾,滴着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一步步地向山坡走去。
穿着轻盈软铠甲武装衣的自由民士兵已经扛着攻城云梯冲到了骑士的前头去了,村墙上的战士大吼着恶毒的咒骂,将树枝做的标枪狠狠地抛向了那些正在爬坡的士兵。
虽然这批制作粗糙的标枪因为枪身表面凹凸不平在空中自己偏离了弹道,但威能可是一点没有减少。
许多自由民士兵手里陈旧甚至快要散架的木盾本身便很薄,根本挡不住标枪,时不时便有人发出惨叫,然后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村墙上的弓箭手们也在一刻不停地放箭。沃尔夫男爵的弓箭手戴着绿色的大兜帽、穿着宽大的束腰袍、手里拿着长弓。
而一些拿着反曲弓、戴着软甲帽、穿着武装衣的弓箭手也混杂其中,不断地向村墙下放箭。他们是卡尔男爵手下的弓箭手。
当时卡尔男爵和阿贝特男爵在杜伊斯堡附近打了一仗,却惨遭败北。不过幸运的是他的弓箭手和骑兵编制尚还完整,于是便带着幸存的士兵连夜逃往沃尔夫男爵的领地,和他一起抵御阿贝特男爵的进攻。
当骑士们抵达村墙下时,村墙上沃尔夫男爵的战士和卡尔男爵的私兵搬起了所剩不多的石块往村墙下砸去,几个自由民士兵和骑士被砸得脑袋砰当一响瘫倒在地。
没一会儿,村墙上最后一块大石块也被丢下去了。
没了后顾之忧的阿贝特骑士和精锐的步行骑兵放开了手脚,一起爬上了云梯。
村墙上,沃尔夫男爵的战士一脸嗜血狂热,而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卡尔男爵士兵面色凝重——他们并没有沃尔夫男爵的战士崇尚英勇、奋不顾身的精神,他们已经被这些敌人击败过一次了,心中对这些即将短兵相接的敌人产生了恐惧。
“让我们用他们的鲜血洗刷我们的耻辱!”卡尔男爵提着剑亲自来到了村墙边,大声地鼓舞着身边的士兵。
“杀光他们!”见领主老爷都亲自上阵了,士兵们的恐惧一扫而空,热血沸腾了起来。
“杀啊!!!”
没过多久,双方的士兵便在村墙上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一个登上村墙的骑士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斩杀了两个扈从队誓言者和一个卡尔男爵的斧枪兵。
这会儿,他的身后传来了骚动声。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心“啪嗒”一下沉到了谷底——森林中攻城营地的方向冒出了滚滚的黑色浓烟。
“稳住,有敌人卑鄙地袭击了我们的营地,但阿贝特男爵大人已经搞定了他们。大家不要松懈,胜利就在眼前!”一个刚刚爬上村墙的阿贝特亲信骑士大声地鼓舞着大家。
原本军心动摇的骑士和精锐步行骑兵们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还没过多久,村墙下的战场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密集马蹄声,墙下传来了骑矛折断的“啪嚓”声,以及自由民士兵们的惨叫和咒骂声。
那个骑士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张大了嘴巴——盾牌上画着蓝绿十字拼色鹿角纹章的陌生骑兵正杀得墙下战场上的友军屁滚尿流,如光天化日之下的老鼠一般四处逃散。
“我们的支援到了,不要仁慈,杀光他们!”一脸疲惫的沃尔夫男爵和卡尔男爵眼前一亮,带着战士们发出了高昂的战吼,冲向了此时已经慌了神的骑士们。
“啊啊啊!”
“尝尝我的厉害,该死的侵略者!”
心中已经萌生了退却之意的骑士们开始败退,已经逐渐开始招架不住士气高昂的敌人们的进攻了。
一个誓言战士锋利的长柄逆刃大刀将武装骑士身上的锁子甲砍得铁环四射,连带着撕碎了骑士锁子甲下面的武装衣。
一股血雾飙出,让这位勇猛的誓言战士赤裸的上半身瞬间被染红,周围的战士们发出了嗜血的爽朗笑声。
“住手,别打了,我投降!”
一些骑士和步行骑兵很干脆地放下武器投降了。
被切断后路的他们可没有决战到死、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想法。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在战斗中用尽全力了,即便是投降也不会损失荣誉。
“打开村门!”
在沃尔夫男爵的命令下,村门的大门闩被卸下,按耐已久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出村子,如饿狼一般扑向一个个落荒而逃的敌人。
“西蒙,朗格,见到你们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卡尔男爵和沃尔夫男爵骑着马出了村门,脸上绽满了灿烂的笑容,“感谢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扭转战局,我们会永远铭记这场光荣的战役和你们的所作所为!”
“不客气,卡尔大人,沃尔夫大人。我们刚才已经成功地打下了他们防务空虚的攻城营地,不过可惜的是阿贝特男爵胸口中了两箭,恐怕活不过今晚了,不能拿来换赎金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两兄弟”卡尔男爵开怀大笑,“眼里只有赎金是么?”
“看着一大袋银币消失在眼前,谁不会心疼啊!”西蒙、朗格还有沃尔夫男爵一起欢声大笑了起来。
“对了,科奥瑟怎么没来?”沃尔夫男爵疑惑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兄弟二人身上。
“我们的领地依旧处于内忧外患的处境之下,”西蒙趁朗格没开口,抢先说道,“所以,父亲得亲自确保领地的安全。”
西蒙怕朗格顺口把他们抢到洛翁伯爵辎重的事情给说出来了,便提前开了口。虽然沃尔夫男爵和卡尔男爵都是父亲的朋友,但谁也不能保证本性贪婪的贵族们不想从自己的家族中薅下一把羊毛。
多尔斯滕家族可真是发了一笔大财,西蒙估计洛翁伯爵现在正在大发雷霆,但是大概率不知道到底是谁打劫了他的辎重队。
或许是贼胆包天的绿林强盗?还是附近游荡的小型雇佣兵团?无论如何,那天晚上唯一逃脱的征税官疏忽防御、玩忽职守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
对于多尔斯滕家族,洛翁伯爵最多持怀疑态度。因为西蒙在探子传回洛翁伯爵领正在征集物资和税款的消息后,出发偷袭前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他带着十个弓箭手和三十个民兵,没有走大路,而是走各种林中小路悄悄逼近到洛豪森村的附近,静候猎物上钩。
只是但愿那晚匆匆忙忙逃走的征税官没有看清民兵们盾牌上的纹章。
“那我这次欠你们的可就大了,”沃尔夫男爵的言语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感动,“再次感谢你们能在糟糕的处境下接到来信后依旧决定带兵来支援我们,这片土地永远欢迎多尔斯滕家族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