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个茶官,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用特定的工序泡出饮用茶水的人,家族传承悠久。自唐代以来,女子的家族就专门为贵族沏茶为生计,到了明朝更是成为了专门为皇室服务的茶官。
皇室饮茶不似平常,工序更是复杂繁多,女子在白玉石桌旁边支起了一个架子,上方平整腹中空,下方而狭。
把要用到的茶具按位置放置到架子上,从魏伴伴手中接过茶叶。
一个小太监端来一盆清水,女子先净了净手,把手擦干后。把茶叶罐子打开,放置在旁边。
又从另外一个太监手里接过一壶水,取出一个小火炉,将木炭置于其中,火点燃后把这壶水放到了小火炉上烧水。
女子静静等待着水开之时,朱祁钰见何乔新有兴致的盯着,笑嘻嘻道:“乔新,这水是我命人从云雾山打来的山泉水,用来煮泡茶叶最是好喝,得来可不容易。”
何乔新听到这不由得内心一乐,感情京城的贵族要不从云雾山取水,要不从西山取水,就连皇族也是如此。
两人看着,女子见山泉水滚了起来,把茶叶取了出来,放到了秤上,按照既定的标准重量取了适量的茶叶,放进了水壶中煮着。
女子又拿出一支香,点燃后放在了水壶旁边。
过了一会,待一炷香烧毕,女子打开水壶,一股茶的清香弥漫在王府花园白玉石地亭子里。
阿大耸了耸鼻,眉宇间透露着一丝兴奋,显然这茶光闻这溢散出来的茶香就能让人神清气爽。
女子把水壶从小火炉上拿到了架子旁边,依次按从高到底的浇着茶水。何乔新瞅着感到很神奇,明明腹中空,却能神奇的绕边缘落到最下方狭位中。只见这中间只有两只茶杯,一点一点的都满了。
何乔新本以为这两杯茶会递给他和朱祁钰,刚想伸手去接,却发现朱祁钰毫无接杯的动作,就见女子拿起这两杯茶走了几步,就把茶倒到了花园的泥土里。
阿大露出肉疼之色,心里边又骂了一遍狗大户。
见何乔新露出不解之色,朱祁钰用手指着正往架子旁回走的女子解释道:
“乔新,泡茶时的第一道茶被称为‘洗茶’,一般都是倒掉的。洗茶去尘,茶更香。洗茶,也是‘醒茶’的过程,这样才能茶香四溢,茶的味道更加的好喝。”
朱祁钰以为何乔新不懂解释着,殊不知何乔新恰恰知道这些,而何乔新不解的是为什么要走那么远非要倒到花园泥土里。
“第一次冲泡时,用适宜的水及温度使叶片舒展,洗去茶叶表面的浮灰,使茶能够达到最佳的冲泡状态,相当于给茶做个热身运动。”
何乔新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后边阿大睁大眼睛瞅着,什么时候这何乔新会茶艺了,他都不知道。
朱祁钰大致理解,不过沉吟了下,还是问出了不解。
“乔新,本王请问什么叫热身运动?”
何乔新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这个词现在还没出现呢。眼珠子转了转,何乔新解释道:
“就是打基础,为了下一步做打算。”
“本王懂了!”
阿大撇了撇嘴,内心再次诽谤起朱祁钰,你懂啥了你就懂了,我跟他想处这么长时间都没听懂,你就懂了。
“乔新还真是博学多才,见识广博,本王佩服至极。”
何乔新“哈哈”一笑,嘴里附和道:“略懂!略懂!”
女子这时已经冲泡好了第二遍茶,从最下方极狭的地方取出,端着放到了二人身前,女子弯腰向二人施了一礼,走到了一旁等待着。
“乔新,来品鉴一下,千里香可是祖传的茶官手艺,她泡出的贡茶绝对是极品。”
何乔新也不客气,双手端起茶杯,冲朱祁钰拱了下手,就放到嘴边抿了一下,嘴里边咂巴了两口。
“殿下,如果学生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是宁波贡茶吧?”
朱祁钰眼睛一亮,这宁波贡茶产量极低,每年在皇宫所有贡茶里的份额也是占的很小,何乔新竟然能品出其中茶种出处,着实厉害。
“乔新可是在杨洪府上喝过?”
“回殿下,并没有在杨洪府上喝过。”何乔新回答完,也不由得瞠舌,好家伙!杨洪这厮跟自己装穷,够扣的。几次去他家里,都喝最次的土茶,原来还有宁波贡茶在家里放着。
不过何乔新不打算告诉朱祁钰自己能品出茶种的原因,总不能告诉他前世特意去宁波买了十斤贡茶的事。
“那乔新可真是神了!第一次喝竟然能品出来由,看来乔新深得茶中三味,是懂茶之人。”
何乔新脸色讪讪然,嘴里低声细语道:“略懂!略懂!”
两人相视一笑,何乔新后边阿大别过了头,他怕忍不住出手暴打何乔新一顿,今天的何乔新有种装X的感觉,看表现就想让人打一顿。
这杯喝完,千里香接过杯子,来到架子上又给续了一杯,朱祁钰与何乔新二人继续喝着,香味扑鼻的茶香把阿大馋的够呛。
一壶水也没多少,两人倒了五杯就没有了,千里香把架子上的东西收好,带着两个太监把一系列物件带了下去。
这边刚品过茶的朱祁钰,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突然对何乔新问道:
“乔新,你说这天下如何?”
何乔新一怔,没明白朱祁钰为什么这么问,面露回忆往昔之色,眼睛朝花园远处看去,想了一会回道:
“这天下到处都是人,但是有人就有了烟火气,野外山川河流景色壮丽,这天下好得很。”
“本王也感觉这天下好的很,本王还感觉这天下与我有缘,乔新你认为呢?”
何乔新嘴角一抽,脸颊也是弹动,这话可不是他能评论的,说的不好明天就有人把他的脑袋送回何府了。
见半天何乔新不回话,一直坐在石椅上沉默着,朱祁钰以为何乔新没听到最后一句,再次问道:
“乔新以为这天下与本王有缘吗?”
何乔新:……
阿大在后边额头也是冒了汗,这话不该他听,这郕王怎么没完了,非得把哥俩人头拿下这是。
何乔新想事情的时候,手指就会敲击桌子,现在亦是如此,只见何乔新右手有规律的敲动着白玉石桌面。
三人寂静了一会,何乔新沉声道:“学生认为殿下说的没有任何问题,这天下本就是皇室一脉的,说殿下与天下有缘也没什么不可。”
“哈……!”朱祁钰笑了出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何乔新的肩膀,伸手帮何乔新掸去了身上的灰尘,然后笑道:
“走吧,本王一会还有事要办,就不送乔新出王府了。”
何乔新与阿大向朱祁钰作揖,何乔新恭敬道:“学生告退!”
两人出了王府大门,走了几百米后,阿大问向并肩而行的何乔新。
“来郕王府真的来对了吗?”
“我也不知道!”
郕王府花园亭子里,朱祁钰吃着糕点,看着府门方向,嘴里边口齿不清道:“公孙先生,希望你是对的。”
回到何府的何乔新,取出了笔墨纸砚,阿大在旁边见状,神色一紧。
“乔新,你真的要告发郕王殿下?”
何乔新莞尔,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那可是未来皇帝,人家命里头就跟这天下有缘,抬头对阿大无语说道:“你想啥呢?不要命了,告发那厮,我是要写信给杨洪,好好骂骂那丘八。”
阿大听到这个名字很好奇,今天已经在郕王府听过一次了。
“杨洪是谁?”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是护卫,保护我就行了,天天净想着有的没的。”
阿大摸摸鼻子,讪讪地退出了何乔新的房间。看阿大走了,何乔新摇了摇头,提笔开始写信。
两炷香后,三张纸的信写好了,里边净是国粹语言,大抵上是如此这般的,跟丘八不用客气,更何况还是抠搜的丘八。
由于写的字数太多,信上边的墨水一时间干不了,何乔新索性放到案子上不管,迈步走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就见自己的管家,按理来说是何府的管家王富贵走了过来。
“三少爷,陈献章大儒来了,正在正堂里等您,您见还是不见?”
何乔新听完王富贵这话,就心里一乐,呦呵!阿大刚办完三系的事,前脚刚回何府,后脚陈献章这当世大儒就跟过来了,真是巧的很。
“见,为什么不见,陈献章带什么礼物来的?”
王富贵“呃”了一声,然后缓缓回答道:“回三少爷,礼物倒是没带一件,不过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跟您差不多大,可能是他孙女吧。”
“有意思啊!富贵叔前边带路,我去会会陈献章还有你口中的小姑娘。”
王富贵赶紧前边走着,何乔新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往正堂而去。
来到正堂,陈献章迎了过来,最里边呼喊着。
“乔新果真不负神童之名,老朽兄弟因为派中琐事缠身,身体每况愈下,没想到乔新略施小计,就解决了多年来的问题。”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乔新露出职业微笑,面带惭愧说道:“不敢当,更不敢居功,略懂!略懂!”
陈献章带来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见何乔新这般表现,嘴向上撅起,嘴里不屑说道:
“装什么装,不就是耍点小聪明,机缘巧合解决了问题而已。”
陈献章回头瞪了一眼,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何乔新一时语塞,这丫头片子不知道这是谁地盘了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