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乔新见杨士奇看向他,冲着杨士奇说道:“杨公,此间事暂时已经告一段落,您可有其他事吩咐学生去做。”
杨士奇收起心里的想法,阴沉的面孔瞬间变得如沐春风,抹了把胡子,笑道:“没事了,乔新你可以回转了,这边同盟会我会安排下去,你也受惊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那学生就告退了,改日上门拜访杨公。”
“甚好!甚好!那老夫就等着你再次上门之日。”
何乔新转身带着阿大等人往京城折返,四个时辰后,赶回了事发地点看了一眼后,拿着刚刚杨士奇给的信物往顺天府府衙而去。
顺天府府衙,留下看守现场的几人正在流泪,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如今兄弟人就在他们的眼前被人杀死,悲哀莫不如是。
当何乔新带着信物说明了情况后,静静等待着。不一会四人抬着尸体来到何乔新一行人面前,阿大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
抓着其中一人的衣领,阿大状态疯狂无比,猛烈的拽动着这人的身体前后晃动。
“是谁?是谁杀了小七?怎么回事?不是刺客全部被伏诛了吗?”
被摇晃的人也是脸色苍白无力,没有出声,阿大身后一群人围了上来,看着小七的尸体一个个面露悲哀。
阿大松开了手,身体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一下坐到了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
“不可能!你怎么会死的小七,你下个月就要跟春花结亲了,春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
其他人也流出了眼泪,何乔新看着这一幕,眼睛也有点酸涩,可是他却没办法说什么。
走到阿大身边,何乔新拍了拍阿大的肩膀,没有说话,然后弯腰闭上眼睛把额头贴向阿大,可能是感受到了何乔新的动作,阿大停止了嘶吼,只不过地面上的双手已经狠狠的没入了土里。
这时候,那个刚刚被阿大抓住晃动的人声音低沉道:“阿大,小七是被一个女人杀得,你们走后不大一会,她就从旁边茶楼上冲了下来,我们五人跟她缠斗了一会,可是还是被她用软剑把小七杀了,我们几个有罪。”
阿大推开了何乔新,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坐在地上的阿大压抑着愤怒说道:“不怪你们,怪就怪我,把你们从家族带了出来,外边的江湖是危险的,我们虽然是黄金家族,可早就习惯了和平,你们回去吧,我替小七报了仇就回家族祠堂谢罪!”
“阿大,我们不走,我们也要为小七报仇!”
“就是,不走,替小七报仇!”
“阿大,当我们是兄弟就让我们留下来。”
……
阿大站了起来,吼了起来:“都给我回家,我以少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我知道你们想报仇,但是你们在这我根本无法全力以赴,为了小七,你们一定要回去,回去照顾好春花。”
阿大闭着眼睛,眼角一滴滴的眼泪在流淌。
何乔新在旁边看着阿大,知道阿大是不想剩下的人在出意外,明明知道留下众人才更有实力,可是阿大没有这么做。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朝着阿大一拜,抬着小七的尸体走出了顺天府衙,复又渐渐消失在视线所及之处。
何乔新递给阿大一块手帕,阿大擦了下双眼,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盯着何乔新问道:“乔新会帮助我报仇对吧?”
被阿大如此这般盯着,何乔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叹了口气说道:“当然!故所愿尔!”
阿大嘴角勾起,转身朝府衙外走去,身后何乔新再次叹了口气,也朝府衙外走去。
大街上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顺天府按照杨士奇的指示,公告说是抢劫的山匪之徒,匪徒已经尽皆伏诛,请百姓放心。虽然有人内心有疑问,感觉疑点颇多,事情古怪得很,可是当事人何乔新没有出来说什么,百姓也只能关注一下就不在讨论。
十月第一天的早朝是不平静的早朝,至少上朝的官员都能明显感觉得到。薛瑄本应秋后问斩,原本指认他徇私的马顺却说自己搞错了,朱祁镇看着底下乌烟瘴气争论的大臣,刚刚得到边关舆图的快乐瞬间被淹没。
狠狠拍了下龙椅扶手,朱祁镇站了起来,走到台下大殿正中央。
“一个个地办的什么案子,一个案子审来审去,推翻又推翻,朕的俸禄少发了,马顺办案不利杖责十五,薛瑄秋后问斩改为贬官,本案其他相关官员也是罚俸一年,退朝。”
朱祁镇说完,转身走出了大殿,台上龙椅后边,王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路过杨士奇旁边,对杨士奇眯着眼睛一笑,就继续追着朱祁镇而去。
大殿上,杨士奇看着王振和朱祁镇的背影,脸色阴沉不已,堂堂首辅大学士,竟然这次又让王振的走狗逃脱一条狗命。
马顺趾高气扬的走出了大殿,出去的时候还搀扶着薛瑄,有御史看到准备上前理论,被杨荣拉住。
何府,阿大在院子里正在练剑。
何乔新在旁边的石桌上吃着糕点,虽然两人知道谁是凶手,可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只能每天东转转西转转,希望路瑶能被引出来。
同盟会最近几天何乔新没有去,不是不关心,而是从九月刺杀事件以后,同盟会内部浮现出了许多不同的气息。
“阿大,过来吃块糕点吧!练了一上午了。”
阿大收起剑,放入旁边一个精美的剑鞘里边,这把剑是少主佩剑,代代相传给黄金家族的少族长。
擦了下额头的汗,阿大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对何乔新说道:“乔新,你说人活着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听到这话,何乔新一怔,手里的杯子不由自主的被何乔新放到了桌子上,沉思良久说道:
“阿大,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小七的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难得就是活着回来人要替他多受点罪…”
顿了下,何乔新接着说道:“同盟会内部还有内奸,甚至同盟会内部也有点分化的趋势,红袖招应该暗地里的实力不小,伍六七肯定要死,这是我的保证,为了小七,也为了我自己。”
吐掉口里的糕点,阿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乔新呢,何公子啊,你明明比我小很多,你明明是个孩童,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小七死的不冤,这就是江湖啊!有血有泪…还有糕点。”
说着,从盘子里再次拿起一块糕点,送进了嘴里。刚把糕点送进嘴里,没等阿大咀嚼,就听得何乔新说道:
“阿大,一会没事咱们去花仙楼吧!”
阿大看着何乔新非常诧异,赶紧把口里的糕点嚼了嚼,但是没说什么,然后站起身拿起剑跟着何乔新走出了何府。
来到花仙楼,门口的护卫看到何乔新嘴角抽动,脸颊僵硬,这小煞星又来了,他之前花仙楼那次侥幸不当班躲过一劫。
这两天也听说了何乔新又遇到刺客了,只觉得何乔新是一个煞星。
“何公子里边请儿!”
虽然有点不情愿,护卫还是僵硬着脸把何乔新和阿大迎了进去。进到花仙楼里边,来到老位置跟阿大坐下。
跟之前一样要了同样的菜品糕点和酒,不过这次菜品糕点都是双份,桃花酿也是要了两壶。
帘子后边表演的商向菱眼角余光瞥见了何乔新,一时手上不稳,古筝的调调就跑了很远,看台附近响起了一阵嘘声。
商向菱只当这都是何乔新的错,没有考虑自己是否心态不稳。
花仙楼二层一张桌子上,看到下方看台处的何乔新,身穿紫衣的柳暮云也是震惊不已。何乔新小小年纪高中解元,屡次三番被刺杀,以他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花仙楼有问题,竟然还敢来花仙楼喝花酒听曲,胆子属实是大。
柳暮云对面,戴着斗笠,脸上蒙着黑纱的路瑶笑道:“暮云,这小家伙真有意思,我都不舍得杀他了,真不知道上边为什么执意要除掉他。”
柳暮云秀眉一皱,精致的鼻尖耸动,诱人的樱桃小口吐出略带江南口音的话说道:“瑶妹儿慎言,我们红袖招是什么样的你应该知道,你我姐妹能有如今地位不容易,你可不能不加小心。”
楼上两位讨论着,何乔新喝了一口桃花酿,眼睛就暼了过来。花仙楼为了方便某些自持身份的人的,把二层楼建成了居高临下观赏的环状看台,楼下一层往上看还是可以看到上边的人的。
何乔新自从猜到花仙楼有问题,为什么还来,就是想知道伍六七还在不在。认出了柳暮云,主要是这一身紫衣太过于醒目,加上那漂亮的脸蛋。坐在她旁边的,又戴着斗笠,蒙着面纱,这么不想人认出来,又是女人身姿,不是伍六七还是谁,掩耳盗铃,貌似这女刺客除了能打,脑子估计也不太聪明。
阿大没有看到何乔新朝二楼看去,阿大喝着酒盯着T台上的舞女目不转睛,他怕舞女中还有刺客,他再看何乔新时,何乔新也目光直勾勾的看着T台。
阿大内心鄙视何乔新,如此危险之地,竟然还沉迷女色,小小年纪不学好。
这边何乔新眼睛看向前方,内心也鄙视着阿大,自己带他过来这么久,他都没发现任何异常,就盯着台上的舞女,就这样为小七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