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走了能有半个时辰,终于赶到了文华阁,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何府的位置靠西,文华阁的位置靠东,从何府到文华阁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这是何乔新第一次到文华阁,刚来京城时,有人在此处举办过诗会,也邀请过他,不过何乔新没来,理由是病了,大抵上其他诗会活动什么的也是如此理由拒绝的。
文华阁建的七层,每层格局都差不多,从高空俯视,文华阁是一个八边形的建筑,取道家八卦天地之意,汉王朱高煦当时从诸多设计图纸上,选中了这个设计,想的就是乾坤八卦,阴阳逆反,可惜八卦有了,汉王自己就成了八卦,不过阴阳还是阴是阴,阳还是阳。
何乔新看着面前正对自己的八边形大门,和七层高的文华阁,心中感慨不已,这建筑放到明朝别具一格,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很有特色,这个汉王朱高煦别的不行,这个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跟随着大哥、二哥,走进文华阁大门,递上邀请函,门口的护卫放行,三人迈步走向了楼梯口,不在一层大厅等待,准备直接上到三层。诗会是在四层举办,二、三层是糕点和茶水休息区,而五层和六层则是给新进进士的休息区,他们三个秀才也上不去,七层不对外开放。
兄弟三人正要迈步上楼梯,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何乔新虽然不认识,但是也连忙给让开道路,何忠与何乔福一看三弟的动作,也把道路让开,中年人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步伐矫健的走出了文华阁。
三人顺着楼梯向上走,何乔新落到最后,何乔新刚到一层与二层的楼梯转角,就看到刚刚出去的中年人领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走了进来,何乔新看少年大约也就十岁左右,跟他差不多,很是诧异,不知是那个府上的少爷,进门有人迎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护卫,按理说文化阁不让护卫下人入内,他却是没人阻拦。
“老三,你快点!干嘛呢?一会没位置坐了。”
何乔福催促的声音传来,何乔新赶紧跑着往楼上去。
“来了,来了!”
何乔新的声音传到了那个少年耳中,少年不由得往楼梯看了一眼,就看到转角处往上跑的何乔新,不过身边的中年说了一句什么,少年就让护卫在一层大厅等着,跟随着中年人上了楼。
三层楼,何忠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招呼着何乔福、何乔新坐下,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摇头晃脑的喝了口茶。
何乔新看大哥的样子装模做样的,顿觉无奈,真不该跟大哥坐在一起,老是搞这些东施效颦,花里胡哨的事。
翻了个白眼,何乔新拿起茶,喝了一口,尝出这是正宗的毛尖,这举办诗会的有钱,都说于谦清廉,何乔新不由心想,看来历史也是不能当真的,何乔新殊不知,这次诗会虽然是于谦提议举办,但是真正出资的却另有其人。
这时候就见那个中年人带着那个少年从三层路过,直奔楼上而去,何乔新不由心想,这个少年莫不是内阁那个元老的孙子或者儿子。
于谦领着少年从三层路过,在四层的一个角落里,给少年安顿下就走了,空旷的四层只有角落里少年一个人静静的品着茶,吃着糕点。距离诗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所以四层没人在,诗会不开始四层是不允许有人在的,所以上下楼路过的人不禁跟何乔新一样,猜测少年的身份。
于谦走到六层,刚坐下,就有人问他。
“于大人,刚才护卫过来跟您说了一句话,您就下楼了,不知道有什么事吗?诗会可要开始了。”
于谦还是跟刚才遇到何乔新时一样,微微一笑,然后喝了口茶水,抹了下胡子道:“没什么,就是下楼接个孩童,朋友的孩子,我给他安排到四层先等起了。”
在场的新晋进士不禁想,这是那个大员的孩子,如此惊动于谦于大人接待,要知道于大人可是内阁三杨比较看重的人,虽然官职不大,可是谁不清楚,内阁三杨除了那位曹大人之外,最在乎的就是于谦于大人。
三层,何乔新喝完一杯茶后,打量着文华阁,看了一会,不禁佩服,文华阁据说每层格局都差不多,每层都是特别空旷,中间位置没有任何承重的柱子或者墙存在,但是却能屹立不倒,在现代不算什么,可是放到大明,真是端的巧夺天工,设计精巧。
一个时辰时间刚到,何忠就拉着两人往楼梯口跑,嘴里说着跑慢了就没有靠中间的位置了,把何乔新的手腕拉的都红了。
被拉的时候,何乔新两只眼睛向上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然后放弃式的让何忠拉着朝楼上跑去,每次何忠这样,他只恨自己是个少年不是大人,要是发育完全的大人,被这么拽的估计不会痛吧,也兴许何忠根本就拽不动发育完全的他。
来到四层,哥仨个各自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何乔新在角落看到了那个少年,也在另外一个角落看到了那个中年人,两个人明明认识,却坐的离那么远,何乔新不由得更好奇两人的关系。
何乔新正思索着,旁边坐着的何乔福拉了他一把,小声说道:“走神了,开始了都!”
何乔新朝中间看去,果然一个跟他一样儒衫罩体,腰间别剑的青年正在讲话,何乔新听着,无非就是应于谦于大人的组织,举办了这次诗会,又因为小皇帝今年继位,读书人理当庆祝,诗词歌赋之,反正就是这些换个场子还能接着用的开场白之类的云云。
这些何乔新在江西布政使司不知道听了几遍,早听烦了,可是抬眼望去,四周的人各个摇头晃脑,好似这是仙家言语一般,于是,望向忠,果然何忠在如此这般,牵强附会,天下乌鸦一般黑。
说了能有一刻钟还没有结束,这种讲话模式让何乔新不由得想起了上大学的时候,被校长和副校长,优秀学生与团支部书记发表讲话时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一种让人想睡觉的感觉,跟现在自己打瞌睡的感觉一模一样。
在何乔新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讲话停止了,现在开始谁愿意上台把自己新作的诗词拿出来大家一起品鉴品鉴,何乔新知道,肯定有愣头青愿意上去朗读,完了给后来人当踏脚石。还别说,没等何乔新跟两位哥哥说这个话题,一个五大三粗的大个就上场了。
但是周围的人并没有因为有人上场当踏脚石而开心,四周的议论声则叫何乔新不敢置信,四周的读书人,儒士口里都大呼有辱斯文。
何乔新没明白为什么,就因为上台的大哥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就说人家有辱斯文,何乔新是二十一世纪长大的人,脑海里存在的都是人人平等,不能以貌取人的正能量,正准备出言喝止四周的言论声,台上的声音也传了下来,何乔新顿时收住脚,闭上了嘴。
“啊!大海啊!君不见你蓝色涛涛。
啊!大地啊!君不见你黄色滚滚。
啊!大明啊!君不见你红色锵锵。
谢谢大家,我献丑了。”
说完走下了台,走到了中年人旁边一张桌子,拉过椅子坐下,他的四周还有几个相邻的跟他差不多的鼓掌叫好。
何乔新被雷的不行,KTV里见过麦霸,但是还真没见过几个没文化的人敢上台作诗,这诗太有现代感了,可惜这是在古代的大明,这家伙,真是一条英雄好汉。
四周怒斥声不绝于耳,坐在中年人旁边的络腮胡根本不在乎,反倒是别人越骂,他越高兴。
从四周的喊声中,何乔新知道了这厮的名字,是个当兵的丘八,刚来京城,名字就挺霸气,杨洪,新升为游击将军,最爱舞文弄墨,怪不得作的几句不通平仄的诗里又是大海又是地的。
另一边角落里的少年看着杨洪脸上笑容满面,他喜欢武夫,更喜欢有才能的武夫,看着杨洪越看他越喜欢,这个丘八真不简单。
杨洪这么一闹,其他人就不愿意上台了,自从杨洪来到京城后,最近每次举办诗会,杨洪这厮就会来奉献新作,他一上台过后,其他人的诗就算再好,也会落得一个比丘八强而不是比其他才子读书人强,这很落面子的。
见没人再主动上台,刚才讲话的儒衫青年再次上台,直接宣布了这次诗会于谦于大人的题目,关于泊船的诗,要求是五言律诗。
这边何忠正想着怎么出名呢,一听题目出来了,大家正在努力冥想,就连刚刚上台杨洪也是邹着眉头,包括那个少年,何忠站了起来。
当他刚站起来,何乔新就内心大呼不好,要出事!
果然,何忠的嘴里传出了何乔新最烦的事,那就是做出头鸟,出尽风头。
“我三弟做好了!”
一句大喊,瞬间传遍了四层区域,所有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就看到他指着何乔新接着说道:
“他就是我三弟!”
完了接着又用只有他们兄弟三个听到的声音说:“话已经说出去了,三弟一定要帮忙啊,不然父亲回来知道咱们三个大闹诗会,丢了人,肯定会打死咱们的。”
何乔新抬头看着他,心说是你大闹诗会,有这大哥是不是因为我多活了一辈子,要给我惩罚。
看到四周的目光像这里看着,何乔新站了起来,没办法,不能让大哥丢脸不是,好歹是一家人。
何乔新嘴里慢慢悠悠传出了一首诗:
“潞河晚泊。
回浦落帆尽,长堤带郭斜。
暮烟平吐树,春雨薄沉沙。
白艇藏渔市,黄茆覆酒家。
一瓢云水外,不复问年华。”
当最后一句说完,全场鸦雀无声,都静静的看着何乔新,旁边何忠与何乔福两人鼓掌叫好,渐渐的整个四层都是掌声,一时间经久不息,整个四层的人不论是新晋进士还是秀才,亦或者是举人,都对这个少年佩服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