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令天地无光。
河山眸子前所未有的湛亮,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记劈斩,怎么会生出如此可怕的异象。
这一刀同样惊动了祖地内不少人,乃至北荒大地,远去数十万里,也有不少无上传承被惊动,但很多人惊诧于天地陡生的异象,像是日食,又似是而非,没有感受到丝毫力量波动,唯有一方又一方无上传承深处,恐怖的气机复苏,有沉眠的活化石被惊醒。
“好可怕的意志!是意,是势,也是境!”
但即便是这些沉眠的活化石,也没能分辨出这股异象的源头所在。
锁天一脉祖地,后山脚下。
“重要的不是这一刀,而是你要明白,自己为何要出刀,”苏乞年看河山一眼,认真道,“若有一天,你能斩出自己的刀,我可以传你接下来的刀法,给你十年,十年之内若无所成,你该去寻找自己的路。”
“自己的刀。”河山喃喃自语,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等到他回过神来,苏乞年二人已经远去。
苏乞年与刘清蝉走出锁天祖地,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走进莽莽北荒,感受天地间流淌的淡淡的蛮荒气韵,如火的朝阳洒落在一条蜿蜒千里的大河上,金红的波光,宛如一片片闪亮的龙鳞。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刘清蝉淡淡道,肩头羽化皇蝶九色光翼轻轻扇动,相比于十年前,这只羽化皇蝶的一对命运天翼愈发趋于真实,无论是刘清蝉还是苏乞年,于意志修行上,都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当然,得到好处最多的,还是苏乞年,不朽意志经过十年与灵魂触角的共鸣,意志战刀的刀体已经化成了一种近乎琉璃的色泽,通透纯净,无瑕无垢,却又赤金神华内敛,不失古拙之意。
虽然意志修为依然处于不朽巅峰,但与十年前的不朽巅峰相比,无论是凝炼还是纯净,抑或是雄浑之处,都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只是,对于刘清蝉此刻的话,苏乞年依然是不禁心神一颤,随即苦笑道:“过去身是过去身,我是我,我们虽然同出一源,但实则是不同的个体。”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你精神意志中的一部分,来自你的魂魄与意识。”刘清蝉秀眉微挑,“或许,那是你被压抑的七情六欲,也同时分离了出去,留在了过去。”
苏乞年闻言顿时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清蝉,你不要妄加揣度,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所有的意外,都存在因果,是命运长河中必然衍生的一条支流。”刘清蝉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要甩锅。”
连后世地球上的一些俗语都动用了,苏乞年知道,刘清蝉是真的有些吃味了。
“你,吃醋了?”苏乞年微微靠近半步,小声道。
刘清蝉白他一眼,转过螓首不理他,但一双晶莹如玉的耳垂,却是微微泛红,女子罕见的神情变化,刹那间带来的惊艳,丝毫不在十年前所见的羽化皇蝶皇之下,而更多了几分烟火气,在苏乞年感来,这才是真正的人间。
半盏茶后。
北荒与大荒交界之地,一座名为烈血的古城前。
苏乞年与刘清蝉来到城门前,看这座巍峨古城,斑驳的城墙呈一种紫黑色,都是从星空界关残破城墙上运回来的,经年累月,整整千年,才铸成了这座烈血古城,为的是让后人铭记先贤的功绩,将所有驻守界关流过血的印记,永远留下,以告诫后人,不能有丝毫懈怠,要铭记历史,自强不息。
十年变化,苏乞年与刘清蝉此行更像是一种游历,想看看这世间真正的变迁,尤其是除了那四件大事之外,从河山口中,苏乞年也得知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当下的年轻一辈,昔年的不少年轻霸主,都已经跻身准王之境,不乏一些造化惊世之辈,甚至传闻有人得承了古老的天功,乃至得到了近古年间,因为种种原因,失落的人皇传承,再现了昔年惊世的人皇大术。
而其中,处于最巅峰的那一小撮人,近年来更是声威渐隆,甚至有过令无缺真王避战的经历,当中一些无上体质,随着步入无上领域,无上体质被挖掘出更深层次的力量,生出了二次,乃至三次蜕变,哪怕只是准王境,但真实的战力之盛,即便是成道的王者也要侧目。
不只是人族年轻一辈,星空诸族,这十年里,除了昔年苏乞年得闻的那些年轻强者,更有许多无上体质,乃至雪藏的种子被放出,诸族似乎认定了,这浩瀚星空第三纪元极其特殊,很多底蕴都被启出,尤其是对于年轻一辈强者,诸族都有很大的倾斜。
十年前,年轻一辈的至强者,霸主人物,大都徘徊在神圣之境,跻身圣人领域的都不多,十年之后,只要未曾夭折的,不少都已迈入无上领域,这种晋升的速度与几率,诸族老一辈强者都感到惊叹,但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在过往岁月里,年轻一辈,祖禁至强者,每百年,放眼一族都寥寥无几,哪里像当下的年轻一辈,各种强大血脉,无上体质层出不穷,在很多人看来,仿佛回到了上古蛮荒年间,诸族争霸的黄金岁月。
城门前,苏乞年在观摩城墙的同时,不禁微微蹙眉,因为他发现,很多进出城门的人族修行者,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古怪,或者说是不善。
就在他想与刘清蝉进城时,驻守城门的一群战兵,则扬起战戈或战矛,有冰冷的杀伐气扑面而来,横亘在城门口。
“止步!”
有伍长模样,辟地境的甲士冷喝一声,苏乞年看一眼身边不想被众人围观,通体缭绕微光,看不清真容的刘清蝉,却发现其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刹那间,他就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涌现出几许无奈,他看向前方,一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道:“几位莫要认错人,这是误会。”
“什么误会!你这个无耻的浪荡子,居然敢到我烈血古城来,这里是瞻仰先贤遗迹的地方,不欢迎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辟地境的年轻甲士满脸厌恶之色,不屑道,西荒雷家天女,不仅修为高绝,更姿容绝丽,被誉为西荒最美的女子,是多少年轻一辈倾慕的对象,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位年轻甲士,虽然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深藏于心底的情绪,只存在于希冀与想象中,但对于亵渎了心中美好的无礼之徒,自然涌现出十二万分的厌恶与恶感。
“我知道你很强,但我不怕死!”年轻甲士一脸坚毅之色,“想要进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苏乞年顿时无言了,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光明心映照,对方心中的阴霾,几乎可以遮天蔽日了,这是有多深的怨念,这一刻,他感到糟心透了,这似乎比河山所言的,还要更加严重,不只是年轻甲士等,远处还有不少被惊动的进出城门的人族修行者,也都露出警惕、厌恶、不屑的目光,他都快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我是苏乞年,不是那一位。”苏乞年摇摇头,还想解释一两句。
“你骗鬼!”年轻甲士嗤笑,半个字也不信,“这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过去,你也算是成年了,样貌有些变化也属正常,何况谁不知道,堂堂锁天战王,正在锁天一脉祖地闭关,这早已得到西荒雷家的印证,现在还没有出关的消息,你别以为你们长得像,你就可以冒充那一位,玷污那位大人的声誉!”
顿了顿。
“就凭你,也想与那位相提并论,呵……啐!”
一口浓痰,打在苏乞年身前数丈的土泥上,溅起几点微尘,苏乞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就是同族,这要是换成异族,现在早就被他打成齑粉了,偏偏对方所言,他无法反驳,总不能直接告诉所有人,那是他苏乞年的过去身,容颜常驻,且不论可能因此引动的新一轮的劫数,他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立起的声誉,怕是要一夜之间崩塌。
轰!轰!
就在这须臾间,烈血古城中,接连有数十股神圣气机升腾而起,当中一道尤其粗大,甚至隐隐有一颗又一颗虚幻的大星浮现,伴着龙吟虎啸声,将九天之上的云朵就崩碎了,显露出深蓝色幽邃的星天。
年轻甲士眼中浮现出冷意:“你不该来的,今日是祭奠日,祭祀陨落在界关,所有为了抗击异族而献身的英烈之魂,周围十万里,很多至强师部都有神圣强者到来,还有无上大宗北玄门的玄阴体,就让那位年轻的大人,来镇压你这同辈的耻辱!”
倏尔,年轻甲士看向一旁的刘清蝉,蹙眉道:“姑娘,你是否受了蒙骗,与这样浪荡无礼的邪道人物同行,还是尽早远离,以免受到伤害。”
“可以考虑一下。”刘清蝉竟微微颔首,有清冷的声音响起。
苏乞年无言,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他真切体悟到,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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