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稍稍点头,“孤看史册中倒也有记载,但凡是推崇佛门的君王,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张阳欣慰点头,看来李承乾还是自己能分辨的,随后又道:“太子殿下,若是他们再敢来东宫,臣是否可以把他们乱棍打出去。”
“乱棍打出去倒不至于。”
李承乾笑得很勉强。
“这长孙公子带着僧人来东宫其心可诛,应当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记住教训,怎么什么人都往东宫带。”
李承乾连忙打住道:“教训就不用了,孤会书信一份告戒他。”
“那便先这样,若有下次,臣就不客气了。”
“也罢。”
太子是一个实诚的人,就是太实诚了,有些分不清好人和坏人,那天竺高僧就是坏人,哪管他解开鸡蛋之谜是因为从外面打听来的,还是真有这种偶然。
总之与这种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再次抬眼看向眼前的图表,张阳琢磨道:“太子之前也听说了魏王打算拿出银钱来修缮长安城的事情?”
李承乾盘腿坐着,“孤知道。”
“那这张图表就有用了。”张阳提笔在长安城几处坊市画了圈,“太子殿下请看。”
李承乾看着几个圈起来的地方皱眉道:“这是何意?”
“臣刚刚圈起来的地方是长安城几处很热闹的坊市,按照魏王殿下想要在长安城放垃圾桶的想法,可以在比较热闹的街道处多增设几个垃圾桶。”
李承乾把身体的重量放在身后的靠背,“其实孤也有顾虑。”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顾虑?”
“孤在想如果要做很多垃圾桶,这垃圾要是被人偷盗了怎么办?”
“偷了?这……”
张阳一时间语窒又挠了挠头,“我觉得咱们长安城民风淳朴,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李承乾若有所思,接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在桶上做好非常明显的记号就可以了。”
“臣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工部应该会做好的。”
“孤也是这么想的。”
张阳稍稍一回事,“刚刚说到哪儿了?”
“要在热闹的坊市多放一些垃圾桶。”
“对。”张阳接着解释道:“臣也知道太子和魏王的关系不是太好,但在社稷上如果兄弟之间能够互相帮助,陛下也会高兴,皇后也会安心。”
李承乾点头,这一次一脸认真。
“其实也还有一事。”张阳挠着自己的下巴的胡渣迟疑道:“魏王拿出这么多银钱想要立功,太子也不能光看着也要出谋划策更要从中也可以拿一部分的功劳,功劳不能让魏王一个人全占了。”
“呵呵呵……”李承乾不住地笑着,伸手指着张阳笑得直颤抖,“孤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真是实在是……”
“我这人实在是太实在了。”张阳揣着手一脸正经。
真心实意地交流是最好的,太子和魏王打小关系就很敌对,修缮长安城是魏王的事情,与其说是帮魏王,不如说是给太子抢功劳。
男人之间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更能增进友情。
身为东宫舍人除了要管好太子平日里的言行,还要和太子保持好关系。
小官也难做,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时不时可以缺席两天,人家也不会多问。
话也说到了心坎上,李承乾让人拿来了酒水,顺便还拿了一篮子黍米和两块银饼。
“这是你的禄米,本来就该给你的俸禄。”李承乾倒上酒水,“东宫你也熟悉,孤也不知道给你什么好,就多加了两块银饼。”
酒水喝下肚,东宫酒水并不好喝,带着一股酸味。
见李承乾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两块银饼,张阳迅速把银饼收入怀中。
这下太子的眼神终于不再忙碌了。
“孤也看过史册,当初的君王推崇佛门结果都不是太好,佛门向世人祈福,这不是好事吗?”
张阳放下酒碗,“敢问太子殿下祈福有用吗?”
李承乾皱眉思量着。
“臣如此与太子说吧,贞观二年大旱,佛怜悯过苍生吗?大禹治水,愚公移山都是为了什么?”
李承乾又沉默了。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古以来只有我们在自救,从来没有什么佛来帮助过苍生,有的只有大禹,愚公,每一次大灾大难,全是我们这些凡人靠着自己挺过来的。”
“太子殿下,们心自问,我们当真相信佛门吗?”
“可是孤知道的宗室中人就有很多这种人。”
张阳咧嘴笑着。
“你又为何笑?”
“佛门永远欢迎权贵,因为他们有钱,而且权贵为了保住他们的富贵乞求内心的一点慰藉而已。”
李承乾狐疑道:“当真是这样?”
张阳又往酒碗中倒上酒水,“我们应该相信的是能移山的愚公,能够治水的大禹,希望太子坚定心中的理念,在我们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股劲,这是一种与天斗与地斗的精神,这个精神从来没有消失过,自古以来都一直在。”
“这才是我们心中该真正追求的真理,这才是我们的浩然正气,苦难都是一时的,是用来被我们克服,每一次克服之后我们只会更加强大。”
李承乾细细品着这些话,握紧拳头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太子殿下只要有这股精气神,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张阳低声道。
“对,天不怕地不怕!孤许久没有听到像这般真诚的话语。”李承乾缓缓抬起头,“孤似乎明白了,要如何做一个太子。”
张阳提着一篮子禄米站起身,走出东宫的时候回头看向殿内,李承乾还坐在其中,喝着闷酒。
先在太子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等着这颗种子慢慢扎根。
至少是给李承乾正面影响。
路过太极殿的时候,就撞见了李玥,媳妇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
“这是丽质。”李玥牵着她的手说道:“母后应允了,我可以收她做弟子。”
小丽质稍稍一礼,便飞快地往立政殿跑去。
李玥笑道:“她自小长在深宫中,有些怯生,她想要学习数术,我便教她。”
“又想皇后学习,自己平日也要做题,还收徒弟,你也挺忙的。”张阳无奈笑着。
“那也是自家妹妹,我早就想要收徒弟了。”
牵着李玥的手往宫外走去,张阳耐心说道:“你有学数术的天赋,不见得她也有。”
“我可以慢慢教,之前给她的乘法口诀,她学得很快的。”
长安城六月过去很快,一年之中的雨季过去之后,到了八月夏日的酷暑也到了。
太阳当头照,让很多生灵都蔫了下去,没了生机,从城门看向朱雀大街的尽头,远处的风景都在扭曲。
张阳一头大汗地回到家中,一走进屋中就听到了水声,为了去除去暑意,也不知道这是媳妇今天第几次洗澡了。
“桌子上的书信是王婶带来的,说是高昌送来的信。”
张阳打开卷书信,又灌下一口凉水看着上面的内容,在阿达兰管理下的高昌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西域横冲直撞,和一些西域小国打有输有赢,可也打出了威名。
至少西域没人敢招惹现在的高昌了,当初解救出来的奴隶们有很好的凝聚了,加上阿达兰一视同仁的举措,让这股凝聚力发挥出了更大的效果。
就是这种好战的脚步有些停不下来了。
洗了澡的李玥穿着单薄的衣衫,她看着一个水盆,水盆中有些硝石,正在冒着丝丝凉意,“信上怎么说。”
张阳把信放在一旁,“高昌的脚步还是太快了,不断掠夺着西突厥的财富,现在西突厥对高昌恨之入骨,我也担心他会出事。”
“要不要写信劝一劝?”
“不见得有用,高昌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觉得他是想以战养战。”
李玥收起衣裙露出大半截白皙的腿,贪凉快的她喜欢把裙子收起一些。
“上面水桶的水都快成热水了,洗起来一点都不凉爽,还是要晚上洗才行。”
“做了一个外桶浸湿了硝石也没用吗?”
李玥摇了摇头,“一开始是有点用,可太阳嗮了这么久水又热了。”
硝石和水反应有过程的,在水桶外再做一层,外桶是硝石和水反应让内桶的水凉一些。
一旦硝石和水反应结束,凉意自然就没了,还这么嗮在太阳底下,确实没太大的用处。
张阳摇着蒲扇,“我让程处默把硝石制冰的方法传出去了,李君羡想要接着查桉,现如今这么多人都知道硝石可以用来制冰,这个盛夏硝石的购买力会很大,苦了他了,现在更难查烟花。”
“反正他之前也只是查到一些皮毛。”李玥满不在乎地说道。
黄昏时分,天空响起了雷声,李玥这才长出一口气,“终于要下雨了。”
天气又闷又热,就连纸张都不嗮得太久,嗮久了就会失水,失水太快纸浆还能凝固,就剩下了纤维留在竹篓上。
王婶带着小熊回来了,她急匆匆讲道:“东宫的人来过了。”
李玥把双腿放在水盆中,一边感受着凉意,“来做什么?”
王婶拿出一卷宣纸,“说是陛下有旨,写下做为东宫舍人,平日里如何指正太子的言行。”
“太子闯祸了?”张阳好奇问道。
王婶摇头。
李玥忧心道:“那是夫君闯祸了?”
“都不是,是因为近日太子变化很大,陛下很满意,想知道驸马是如何教导太子,并且让人学习,尤其是在制出长安城图表,让工部和户部,乃至刑部的官吏都很满意。”
“纷纷夸赞太子的成果,这才说起了驸马,才让驸马写下来。”
张阳接过宣纸铺开,正要准备写,又搁下了笔。
李玥站在一旁,“夫君怎么又不写了?”
“多好的宣纸呀,写了浪费,不如卖了换钱。”
李玥不可思议地看着,夫君竟然还一脸得意好像真想这么做,“这是父皇让夫君写的。”
“你父皇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想写。”
“这是抗旨。”
“小小的抗旨一下也没什么,你父皇会理解的。”
“抗旨是抗旨,这和理解没关系。”
“就说我生病了,不能拿笔,一拿笔我就会口吐鲜血,生不如死。”
李玥俏目瞪着,“夫君觉得会有人信吗?”
“我不管,反正我就这种病,他们爱信不信。”
“但凡稍稍写一点也能向父皇交代。”
张阳二话不说又把宣纸卷了起来,然后放入自己做的抽屉里。
“夫君,你好不讲道理。”
“我讲道理,你父皇讲道理吗,我怎么指导太子是我的事情,他这和审问犯人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不写。”
“我来写。”
“不行!”
“这是抗旨。”
“你撒手,你再拧我,我就要动家法了!”
“我们家的家法还没出世呢。”
一道可怖的雷光闪过天空,接着是隆隆巨响,好似地面都在震动。
外面雷声不断,家里还是温馨的夫妻斗嘴。
雨水哗啦啦落下,倾盆大雨给闷热的长安城带来了清凉,雨水一直下到了深夜才停。
夏天的早晨是最好的时光,过了早晨就会是酷热的午后。
原本今天不想去东宫当值的,趁着天刚刚明亮的早晨想收拾收拾院子。
就算不是圣旨,李世民的口谕也不能怠慢。
说不定皇帝他人家等着自己的回复,等了一晚上。
不搭理李世民的后果还是有的,一大早就有太监来到了家门口,说是陛下召见,而且还是一次召见夫妻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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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见你父皇吧,宫里有冰吃。”张阳向媳妇的房间说道。
“昨天耽误了父皇的口谕,为何夫君还能想到去宫里吃冰。”李玥的话语从房间内传来。
“能蹭冰吃,就别客气了。”
要去见李世民,还要注意穿着,要注重礼仪,穿着短褂草鞋去见皇帝难免太磕碜。
李世民嫌天热,不亲自来就算了,还让臣子过去看他。
皇帝都是不讲道理的,在皇帝的思维中,他可以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家产。
李玥穿好了衣裙走出房间,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夫君,板着脸道:“袖子怎么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