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风卷残云般把三碗馄饨搜刮干净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馄饨店老板长得不咋滴,但馄饨倒是做得挺不错的。
卖得也不贵,一碗馄饨两个铜板。
要换作以前,白孤可能还会因为这几碗两个铜板的馄饨心疼上好几天。
毕竟一个铜板就能买两个烧饼,或者是五个黑面疙瘩呢!足以让白孤吃饱一顿了。
但现在不一样啊。
白孤有钱了。
三万两黄金呢!
区区六个铜板,偶尔奢侈一下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发面烧饼、黑面疙瘩还是继续吃的,做人嘛,总不能有钱了就飘了。他白孤又不会赚钱,太过乱花钱别说是三万两黄金,就算是三十万两黄金也很容易花光的。
用书上的话来说,这叫坐吃山空。
白孤可不想这样。
他还想等白小小醒来,伤好后带她去看房子,买一处白小小喜欢的屋宅。然后再请小山边的那座小寺庙做法,请白老太太和阿月两人的灵位回家。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才对。
房子可以不用太大,但人,必须齐。
白孤用双手在全身拢了一把空气,闻了闻。
嗯,好多了,酒气总算是淡了。
白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大踏步走进了长洲药馆。
今天当值的,是那天老乞丐带他第一次来长洲药馆,接待他们的那个走堂。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这个高瘦走堂自然是认得白孤。
毕竟当时两个破落户模样的一老一少,竟然能凭一块从未见过的槐木牌以及一句诗,就能免去预约,直接上了三楼。
恐怕城主也不过是这种待遇吧?
这可相当于说,看似是破落户的一老一少,是吴老的贵客!
是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
在这云水城里,能被称为吴老的贵客的人,可不多。
城主也只是勉强够格而已。
所以高瘦走堂在看见白孤的第一时间,立马就从柜台走了出来,朝白孤迎了上去,满脸微笑地问:“这位贵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没点眼力见儿,能当好走堂?
前两天那倒霉家伙可不就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吗?
白孤也认出了这走堂,也是微微点头,笑着回答:“是有点事,我想去二楼看一下我妹妹,她在甲十九病房。”
高瘦走堂眉毛微微一挑。
甲十九,甲等病房。
好家伙,这不仅是位贵客,还是位富客啊!
整个长洲药馆的甲等病房也就那么几十间,价高暂且不说,这甲等病房还不是有钱就能住的,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得是吴老亲自点头、安排的病人才能入住。
往往这种病人,要么身份极为尊贵,要么与吴老相交甚好,要么病情复杂,能让吴老感兴趣,特意开一间病房单独观察。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万万不能怠慢的。
长洲药馆是虽然是商用药馆,但好歹也是行医,最忌讳的就是轻客。况且咱也就是一个走堂,说白了跟饭店里的小二、酒楼里的陪酒客、府里的奴仆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资格看轻别人啊?
狗眼看人低可不兴学啊!
会出事的!
高瘦走堂想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开口:“这位贵客,小的只是一个走堂,权利有限。您要是说丙等病房,我也就硬着头皮带路,然后赶紧赶回来当值。但这甲、乙两种病房,像小的这种走堂,是没资格进去的,所以……”
白孤瞬间了然,“没事,你可以去找一下小岍,她应该能解决。就说白孤来了,想去病房看妹妹。”
高瘦走堂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很久没遇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客人了。他连忙点头:“好的好的,贵客您先稍等一下,小的去去就回。”
没多久,高瘦走堂就带着小岍来了。
小岍施了个万福,“贵客请随我来。”
白孤点点头。
路过高瘦走堂的时候,白孤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然后继续跟着小岍上了二楼。
高瘦走堂张开手掌,是一颗小小的碎银子,大约能值小半贯铜钱。
嘿,这贵客人真不错,不仅好说话,还有小费!
高瘦走堂赶紧把碎银子揣进怀里,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柜台当值。
小岍先轻轻敲了敲甲十九的房门,然后才伸手推开了房门。
“吴老,白公子来了。”小岍朝着屏风喊了一声,屏风后便传出了吴老的声音:“让他等一会儿,我快忙完了。”
小岍应了下来,转身对白孤说:“白公子,吴老正在为白小姐进行治疗,请您稍等片刻。”
白孤尴尬一笑,去了一旁休息区的太师椅坐下。
小岍一口一个白公子叫得他眼皮子直抽,心里发毛。
自己就只是一个破落户,如今只是碰巧捡了些蛇鳞,卖了换钱,充其量就是一个暴发户。公子什么的,那是富贵人家、书香门第才配得起的称呼。
他白孤,着实是担不起这声公子。
并非是白孤妄自菲薄,反倒是他自己心里清楚,黑面疙瘩永远没有肉包子好吃,街头巷尾的零嘴也端不上大饭店的餐桌。
这叫有自知之明。
白孤揣起双手,盯着面前小岍端来的一杯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杯里茶水清澄,丝丝缕缕的热气在空中升腾翻转,蒙住了白孤小半张脸。
等到白孤回过神来,吴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白孤旁边的太师椅上,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白孤尴尬地挠挠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吴老,刚刚走神了,没注意到您来了。”
“无妨,发个呆又不是什么大错,用不着不好意思。”吴老摆摆手。
白孤用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看了一眼吴老,却只是默默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一言不发。
吴老见白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点无奈,“你有话就说,不用遮遮掩掩,有所顾忌。”
“今天您应该也给我妹妹看过了,我妹妹情况怎么样了,您能给我透个底吗?”白孤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说出了心中所想。
吴老苍老的手背上,无数经络如古老的苍龙蛰伏着,端着茶杯时更是明显。他微微一顿,然后放下茶杯,指了指窗外,并没有回答白孤,“今天是什么时节了?”
白孤心里打鼓,但还是仔细想了想,“今天是秋末入冬时节,是立冬。”
吴老点点头,“是立冬,立冬就该吃饺子了,吃了吗?”
“没有,但早上刚吃了馄饨。”
“楼下那家?”
“对,味道还不错,老家伙之前带我吃过一次。”
在别人面前,多少还是要给老乞丐一点面子的。
但也只有一点,没办法再多了。
“那家馄饨确实不错,偶尔吃吃也挺好的。”吴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那家老板人不好?”
“怎么说?”吴老一愣,有些意外白孤会这么问。
白孤想了一下,“老家伙对馄饨店老板的态度很一般,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他从来不这样的。”
“差不多,那家伙……一般。”
“一般?一般什么?”白孤一脸疑惑。
“都很一般,反正馄饨偶尔吃吃可以,他这个人少接触就对了,对你没好处的。”吴老明显不想在馄饨店老板这个话题上谈论太多,很随意地回了白孤一句,就闭嘴了。
这仨人彼此都认识?
白孤更疑惑了,但也没多说什么。
一个是待人接物都很随意的老家伙,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吴老。他俩都对馄饨店老板观感不好,这一点其实就很能看出来问题了。
纠结太多,反而不好。
白孤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眼睛盯着脚尖。
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你妹妹的伤不难治,就是她本身体质弱,又遭遇惊吓、重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不用太过担心。”吴老再次端起茶杯,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手,伸出来。”
白孤刚为白小小的情况舒了一口气,随即就被吴老整懵了。
吴老瞥了他一眼,“就你妹妹有伤,你身上连根头发都没事?别说没有啊,我不瞎。”
白孤满脸无奈,只好乖乖伸出了一只手。
吴老拈手搭脉,当即就皱起了眉。他看了一眼白孤,声音也沉重了些,“另一只手。”
白孤依旧照做了,但还是犯迷糊了。
体内有伤,这个他自己是知道的,老刘头说过,是内伤。不过当时老刘头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白孤就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难不成,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