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看着阿光他们的操作,不禁有些无奈。
从伶仃巷到长洲药馆这段路确实长,而且还要抬着白小小,也确实累。
但也不至于一炷香就换一批人吧?木板加白小小也没多重吧。你们别说是四个壮汉,两个都不止抬这么点时间吧?
这么摸鱼的吗?
鹏哥也是无奈,不过阿光他们在换人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大动作,对白小小没什么太大影响,他也就没说什么。
白孤走在前面带路。
只要阿光他们不会影响到白小小,耽误去长洲药馆的时间,这些个小动作他也觉得没什么。
毕竟之前阿光他们也挺照顾白孤一家,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太多,反而不好。
他确实小气,但也分人。
就像之前在阿月坟前的礼貌,也是分人。
有些人,值得礼貌对待。
有些人,不配得到尊重。
在阿光他们不知道轮换了多少次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长洲药馆门前。
高大的八角楼震惊了阿光等人。
“哇塞,这么大的楼啊,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建起来啊!”
“这地儿快比得上伶仃巷了吧,好大哇!”
“看起来就很厉害,你们看,进去的人很多哎。”
“……”
鹏哥却是一脸平静。
他看了看面前的八角楼,“就是这儿了,对吧?”
白孤咧嘴一笑,“到了。”
白孤率先走入长洲药馆大门。
昨天被砸的门槛已经修复完毕了,丝毫看不出有损坏过的痕迹。
鹏哥他们也跟了进去。
药馆里的人看着从门口浩浩荡荡走进来的一群人,不禁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好奇是因为白孤这群人的组合着实有点奇特。
一个瘦瘦矮矮的小家伙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清一色的壮汉,还抬着块木板,上面躺着一个……人?
还是绷带团子?
至于没再多看两眼,长洲药馆这么大的医馆,每天接待的病人数不胜数,各种情况都有,再怎么奇葩的都见过了,不多这一个。
多看你一眼是出于好奇。
不再多看是因为习惯了。
白孤径直走到柜台,将槐木牌递给了今天的当值走堂。
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
他接过槐木牌仔细地看了一下,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想找谁啊?”
“我找吴老,昨天就约好的,麻烦通报一声。”白孤也是笑着回答。
这个走堂,一看就很令人舒服,是个好人。
好人嘛,得懂点礼数。
一听到是找吴老,还跟吴老有约,胖走堂立即反应过来,“那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这是贵客,不能怠慢!
可不能像昨天那个蠢蛋。
没过多久,胖走堂就带着一位侍女回来了。
白孤见过她,原因就认出来了。
是昨天给吴老添水的那个侍女。
胖走堂就槐木牌递还给白孤,依旧笑眯眯地说:“小兄弟,吴老现在正在给一位贵客看病,暂时抽不开身。你就先跟着小岍去二楼的病房,先安置好病人,吴老等会就去。”
小岍,就是那位侍女的名字。
“好,那就麻烦了。”白孤收回槐木牌,向胖走堂点头致谢。
小岍施了个万福,“几位贵客请随我来。”说着便动身带路。
白孤等人跟上。
二楼的构造有些特殊,说是一层,倒不如可以看做是二层。
整个二楼被一分为二,下面部分是普通大病房,是提供给那些无重大疾病或接近痊愈的病人。每一间病房都分配着十张病床,只用一道帘子隔开。也就是说,一间病房里,得住上十个病人,而且近无隐私。
当然了,这是最差的丙等病房,只有最基础的配置。
不过,也是最便宜的。
一天只需要十枚铜板,包三餐。
至于上面部分,同样被一分为二。
右半部分为乙等病房,配置两张病床,中间有一道木门隔开,确保了一些隐私。同时两位病友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打打牌,聊聊天。
从乙等病房开始,就有专门的侍女每天照看病房了。每一间病房都对应着两位侍女,以便她们轮班休息,也确保病房天天有人照看。
乙等病房住一天需要一两银子。
别问为什么与丙等病房差距这么大,问就是有专人伺候。
而左半部分,则是最为高级的甲等病房。
每一间甲等病房都是独立的,只有一张病床,只住一位病人。病房里面的配置应有尽有,还可以根据病人的要求进行定制。无论是房间里的家具、配饰,还是每天的饭菜,都可以尽可能地满足客人。
每间甲等病房的对应侍女也提高到十位,以确保各时段都要有人可以照看病人。
所以,甲等病房的花销也是如同烧钱,最基本的甲等病房一天就需要一两黄金。而且根据各种定制要求,其费用也层层叠加,上不封顶。
只要你能给出相对应的价钱,都能让吴老直接变成你的专属陪床医师,天天就守在你身边。
只不过,这个价一般人还真给不起。
毕竟吴老,可不是一般人,能给你看病就不错了,还陪床?那你恐怕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咯。
小岍将白孤等人带到一间宽大的病房门口。
白孤抬头一看,甲十九。
甲等病房。
吴老好手笔。
那陶罐里的东西真的值钱!
阿光几人合力将白小小抬了进去,小岍帮忙把白小小转移到病床上。
看见白小小躺着长洲药馆的病床上,白孤这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小岍让白孤他们先去休息区稍作休息,自己则拉起屏风,为白小小整理一下。
男女有别。
白孤和鹏哥便坐到了休息区的太师椅上,阿光等人则是直接坐在地上。
一来,他们随意惯了,坐在地上反而自在舒服些。
二来,休息区总共就两个座位,鹏哥和白孤坐了正好,他们也不好跟二人抢啊。
过了一会儿,吴老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白孤立马起身,微微弯腰,“吴老。”
鹏哥也站了起来。
阿光等人见鹏哥起身,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只是鹏哥的脸色有点古怪,只不过他立马鞠了鞠身,带着敬意,“吴老。”
阿光等人也连忙打了声招呼。
吴老见屋内有这么多的壮汉,起先微微一愣,随即面带微笑:“白小友,这些是?”
“喔,吴老,这些是我……伶仃巷里的好大哥,他们是来帮忙把小小抬到这里的。路程有点远,我一个人抬不动,只能喊他们过来帮忙了。”白孤笑着解释。
鹏哥、阿光等人一愣,然后都开心地笑起来。
好大哥。
真不错的称呼。
好听!
吴老了然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鹏哥,然后径直走向屏风后的病床,去查看白小小的病情。
白孤刚想上前,却被小岍拦下,“这位贵客,吴老在查看病人病情时不喜欢被人打扰,还请静心等待。”
白孤只好作罢,一屁股坐回原位。
在小岍为白孤等人端上茶水后,吴老带着有些凝重的脸走了出来。
白孤连忙上前,“吴老,怎么样,小小的伤能治吗?”
吴老看了白孤一眼,眼中闪过思索,“治倒是能治,就是康复的话要久一点。”
“能治就行!”白孤闻言一喜。
只要能治好,久一点也没事,人没事就行。
吴老看向鹏哥等人,想了一下,“你们先出去一下,老夫有几句话要跟白小友说一下。”
尽管有些不情愿以及疑惑,鹏哥等人还是出去了。
小岍也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吴老坐到太师椅上,指了指另一张太师椅,“你也坐。”
“吴老,到底什么事啊?是小小的伤更严重了吗?”
“你这妹妹,跟你有血缘关系吗?”吴老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白孤一愣,随即苦笑道:“没有,她跟我一样,都是捡来的,都是苦命孩子没人要。不过都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现在也可以说是亲兄妹了。”
吴老点点头,“难怪。你知道她身上有暗疾吧?”
白孤一阵沉默,随即点点头。
白小小身上有暗疾,这一点他很清楚。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病,只在每年最寒冷的那一天发作。每一次发作时,白小小整个人仿佛被寒冰所包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
那种寒气,似乎是从九天玄冰上散发而出,触碰一下都会被冻伤。
老刘头查看过,寒气似乎是从白小小全身的骨头里逸散而出的,但查看了好几年,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暗疾发作的同时,白小小也会陷入昏迷,不然就她那小身板,恐怕扛不住这种寒气。
这也算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了。
但现在吴老问起了白小小这暗疾……难道……
白孤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吴老的胳膊,“小小的病又复发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吴老,求求您,您一定要治好小小!钱不够的话,那三万两黄金我先押在您这儿。要是还不够,我再去故雪峰一趟,我把紫参给您挖回来!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小!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求您了!”
说着,白孤就向吴老跪了下去。
吴老连忙止住了白孤的动作,轻轻摇头,“你这家伙,老夫话都还没说完,别这么冲动。”
白孤眼里燃起希望,“小小有救?”
“老夫有说没救吗?”吴老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白孤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原本老夫以为你妹妹体内只有伤而已,那样很好治。现在多了这暗疾,只不过将治疗时间拉长了,没什么大不了。”
“那就好。”白孤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有点不礼貌,连忙抽了回来,然后他看向吴老,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吴老,小小她这暗疾,能根治吗?”
作为白小小的哥,白孤实在是不想再看到白小小还要忍受暗疾复发的痛苦,他看着都心疼。
白小小身在痛,他的心也在滴血。
他宁愿这暗疾是在他身上,他来承受这痛苦。
白小小才多大啊?十岁!
为什么老天要让她小小年纪就得承受这种痛苦啊!
还有阿月,小小年纪就得了肺病,还在这冰天雪地里被活活冻死!
苦就苦我白孤一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让这些这么小的孩子也要承受这种痛苦啊?
白孤心绪已经有些乱了。
吴老看了他一眼,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将白孤惊醒过来,“你妹妹的暗疾有些棘手,如果真要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还是那句话,需要久一点。但具体需要多久,老夫也说不好。”
“真的吗?”白孤满脸惊喜,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吴老抬手打断,“钱够的,我说过,你低估了陶罐里的东西的价值。你的那些钱,还是考虑一下将来你妹妹醒来,你要买些什么东西给她补补身子吧。”
白孤这才打消了从包袱里掏钱的念头。
“那小小……”
吴老知道白孤的顾虑,笑着说:“你放心把妹妹放在这里,老夫自会为她医治。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每天过来看望。”
白孤挠挠头,尴尬一笑,“把小小放在长洲药馆,有吴老您照看医治,我肯定放心的。”
吴老也不点破白孤,只是指了指门外,“你的那群好大哥,还不错。”
“他们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心还是很善良的。我从小到大,帮了我许多。”白孤想起鹏哥以及阿光他们,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是发自真心的笑。
吴老想了想,“老夫还有病人等着,就先不聊了。至于你妹妹,老夫会让小岍先整理一下,给她稍微梳洗一下,重新上药,整理绷带。先让你妹妹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明天老夫再专门给你妹妹进行治疗。”
白孤刚想说话,被吴老抬手阻止,“等老夫把你妹妹治好,你再来跟老夫道谢。”说完,吴老便起身要走。
白孤也连忙起身。
“别送,要送也是让小岍送你们走,老夫本来就是住在药馆里。”
吴老离去,只给白孤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白孤无奈苦笑,“吴老,真是牛人啊,怎么我想说什么他都知道啊。”
又转头望向病床,看着白小小,白孤不禁一笑。
笑得肩膀抽动。
笑到无声。
只听窗外风雪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