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逍遥越想越不解,越琢磨越疑惑,疑惑间反而引起了他更大兴趣,所以,他打算靠近看看,看看石碑,看看坟墓主人是谁,毕竟只是一座荒坟而已。
接下来,关闭手电,大步朝坟墓走去。
来至近前,待完全来到这一人高的坟墓对面后,陈逍遥自是第一时间蹲身弯腰看向墓碑,直接看向墓碑所刻文字。
结果猜对了,墓碑确实刻有文字,刚一低头,一竖行古撰文字便展现于视野。
然后,陈逍遥凝固了。
愣住了,当场陷入凝固,瞬间陷入呆滞,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愣当场一动不动。
再然后,是心脏剧烈跳动,是额头冒出冷汗,是身体莫名颤抖。
这是吓的,明显属于因突遭过度恐惧而本能做出的畏缩反应!
为何恐惧?又或是石碑写着什么能让一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螝都不怕的茅山道士吓成这样?
不知道,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
镜头顺着陈逍遥视野转移至前方,转移至对面石碑,定睛一看,就见墓碑上面刻着这么一行文字:
明,丰都总兵田封远之墓。
墓碑右下角还额外刻着一小行附加文字:
血战至死,未曾伏降,钦佩其勇,特此立坟。
一位明朝将官的坟墓。
平平无奇,依旧只是座坟墓而已。
可怪就怪在这里了,为何当陈逍遥发现身前是一位将官坟墓后就会吓成这样?原因?原因很简单,之所以恐惧并非陈逍遥认识这名叫田封远的总兵,也并非畏惧于对方生前权势,而是恐惧于坟墓本身……
将军坟!
这竟然是一座将军坟!
………
“师父,徒弟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您房间那本泳装写真当真只是用来垫床脚……啊,不,不对!我是想问前晚途径卢象升墓时你咋选择绕道走?”
“好你个小兔崽子,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为师敢对天发誓那本书是我捡的,自打捡来起就一直垫于床脚未曾动过,至于你说的那晚绕道……”
“别用这种怀疑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啥,为师活了100多岁,一辈子都在钻研道法,不是为师自夸,对于螝这种东西我还不怎么放在眼里,寻常螝物对贫道造成的威胁基本等于零,而世间能让为师动真章手段的螝亦少之又少。”
“那前晚……”
“小子,我只是说螝没有被为师放在眼里,假如……”
“假如对方不是螝呢?”
“嗯?不是螝?难不成是人?”
“不,对方既非螝亦非人,依旧是灵体,一种不同于螝的特殊存在,那种东西为师并非不敢招惹,而是不愿招惹。”
“首先你要弄清楚那座坟是什么坟。”
………
将军坟!
竟然是将军坟!
待看清坟墓身份后,陈逍遥被当场吓懵了。
为什么?
为何区区一座荒山野坟会把一名有真才实学的茅山道士吓成这样?
归根到底来源于早年师父曾对他说过的话。
师父曾言,世间的确存在很多螝物,且螝物本身也基本全为嗜杀残忍的邪灵,对人类抱有极深恶意,活人一旦遭遇到这些螝东西几乎很难幸免,你可以理解为但凡螝物皆属灵体,而灵体也基本等同螝物。
然,凡是无绝对,万事无肯定,基本不等于全部,就如同世间之事总会存在例外那样,如非要硬性区分,严格来讲还是有所区别,有一类情况就比较特殊。
而那特殊存在便是将军坟与阴兵!
不可否认阴兵也是灵体,和螝物一样同属没有躯体的精神能量,只不过阴兵却不会主动攻击活人,至于将军坟,顾名思义,乃古代将军长眠之地,说实话,将军坟没啥大不多,至多比寻常坟墓多了个称谓而已,话虽如此,可坟内将军如果是一位为国战死的将军,那么其性质就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常言人死后灵体往往会保留其生前状态,普通人如此,武将亦是如此,血染疆场,满身杀气,为国战死的将军死后依旧保留浓郁杀气,杀气无法消散,日积月累即逐渐转化为煞气,煞气亦能在一定范围内笼罩坟墓覆盖周遭,每当深夜必会显现,白天时无妨,但切记夜晚不得靠近将军坟,但凡靠近者,十死无生。
谈到这里就不得不解释一下原因,据传,当一名为国家民族不被奴役而战死的将军殉国后,如果他有坟墓,那么他联同和其一起战死的士兵灵魂往往不会前往阴司,军人的职责会束缚住他们继而导致其死后灵魂逐渐化为阴兵,而阴兵们则始终守护着他们的主将坟墓,守护将军坟,将一切靠近将军坟者诛灭屠戮,不论是螝物还是活人,但凡靠近者格杀无论,螝物靠近杀螝物,活人靠近杀活人,只要敢靠近将军坟一定范围内那么守护于坟墓周遭的阴兵必会现身。
另外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即,阴兵不是螝。
诚然阴兵和螝物一样皆属灵体范畴,但阴兵却不等同螝物,亦不属于螝物任何等级体系,阴兵属于忠魂,忠于国家民族者为国战死后即可化为忠魂,虽不否认阴兵同多数螝物一样死后会失去生前记忆,然,就算躯体死亡,其灵魂依旧牢记着生前职责,也正是这种职责导致其成为一种不同于螝物的特殊存在,阴兵决不会像螝物那样主动攻击活人,唯一存在理由便是职责,守护主将的职责,如你不触犯阴兵职责,那么哪怕你就站在阴兵身前对方也不会攻击你,不过,你一旦触犯了对方职责……
那么阴兵就会顷刻间将你杀死。
陈逍遥原以为存在于阴山里的全是些普通百姓,全是当年些被杀百姓所转化的孤魂野螝,可,谁曾想,谁曾想竟还有一位将军战死山中,战死也就罢了,不料建虏却又恰好不好为这位将军修了座坟,难怪,难怪建虏杀了那么多人却唯独只给此人修坟,原来这坟墓主人竟是位大明总兵,一位实打实血战至死的将军,一位连敌人都钦佩其勇而不愿其曝尸荒野的忠烈将官。
此时此刻,陈逍遥却恰恰以近到不能在近的距离蹲身于将军坟前!
………
言归正传,别看描述颇多,但事实上以上种种皆为看清坟墓后脑海一瞬间念头,至于现实中……
滴答,滴答。
恐惧在这一刻蔓延全身,冷汗在这一刻遍布额头爬满背脊,继而一滴滴滑落地面。
大脑亦被惊骇填满,加之联想起目前正值月黑幽夜……
愣了大概5秒时间,受某种念头驱使,青年下意识抬头仰望。
可,不知是不是巧合又或是青年有所猜测,脑袋刚一上扬,异变突起!
青年身侧眨眼间涌现身影。
凭空浮现八名士兵,八名手持大刀又身穿古代盔甲的士兵。
毫无征兆,毫无缘由,就这样在短短一瞬间显露身型环绕周遭,将青年道士团团围于中央。
更为巧合的是,因士兵出现正逢青年抬头,所以很自然的,士兵出现之际,陈逍遥亦恰好同其中一名士兵来了个目光接触。
不知为何,待同陈逍遥目光接触后,士兵那原本暗淡无光的瞳孔瞬间闪现紫光,连同周遭其余七名士兵一起共同冒出紫光。
但,饶是如此,这仍不算最诡异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
刚一现身,刚一同下方青年目光接触,下一秒,士兵动了,八名士兵如同说好般猛然举刀。
然后,挥刀下劈!
刷!
八把雪亮钢刀集体朝下方砍去,朝青年脑袋狠狠劈下!
至于陈逍遥……
如上所言,许是早有预料又可能早有提防,目光接触之际,来不及观察士兵模样,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钢刀猛然下劈,随着死意环绕全身,眼见自己行将毙命,顷刻间,青年陷入疯狂,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继而以快过平时数倍的惊人速度当先做出应对。
“喝啊!”
生死之际,陈逍遥没有坐以待毙,没有绝望等死,而是已超越人类极限的强悍反应力纵身一跃用力前扑,竟险之又险避过当头一击,堪堪抢在刀刃将落脑浆崩裂前蹿出包围,从士兵胯下狼狈滚过。
叮当!
一击落空的刀刃狠狠砍至地面,砍的地面碎石飞舞,劈的地面尘土飞扬,八把大刀全部劈空,再看身下,就见下方活人早已不见。
然后……
“啊!救命,救命啊!!!”
哒哒哒哒哒!
是尖叫,是大喊,是惊恐万分的急奔逃蹿。
不错,依靠敏捷身法,凭借惊人反应,待险险躲过毙命一击后,刚刚滚出包围圈,陈逍遥就已连滚带爬仓惶奔逃,朝来时道路舍命狂奔,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一边疯狂嚎叫一边向后方树林玩命逃去。
奇怪的是……
眼见活人逃走,将军坟前,八名眼冒紫光脸孔赤青的士兵并未追击,‘他们’只是漂浮坟前竖一动不动,但,动作全无并不代表放弃追击,这并不矛盾,因为,就在陈逍遥亡命奔逃之时,异变再生。
顷刻间,坟墓周围再次冒出士兵。
纷纷从地面直升而出,纷纷如植物生长被加快数百倍的惊人速度涌现出大群披甲兵勇!.
借助高空月光,如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随后冒出的数百兵勇同最先出现的八名士兵一样皆为漂浮半空,双膝以下半透明,不过也有不同之处,不同在于这些士兵手持武器则为长矛,且‘他们’除身体外层包裹盔甲外,无论面容身躯皆清一色尽为白骨,尽是骷髅!
当然上面这些仅仅只是叙述而已,实际情况却要比预想中还要快得多,随着数百兵士共同出现,下一秒,无需任何指挥,无需任何指令,刚一现身,骷髅士兵兵们便如潮水般蜂拥前冲,纷纷朝前追去,朝陈逍遥所逃方向漂浮追击!
“我草啊,救命!阴兵,好多阴兵啊!!!”
“师父你个老神棍为何不告诉我阴山有将军坟?难道是忘了吗?哇啊啊啊!”
同一时间,百米开外,树林边缘。
聆听着对面阵凄厉嚎叫,感受着前方阴气扑面,就在陈逍遥被大群阴兵死命追击时,后方,一直默默观察的赵平亦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努力凝视,很快,他看到一幕场景,一幕绝无仅有的骇人画面:
随着青年嚎叫愈演愈烈,入目所及,就见在视线最前方陈逍遥正一脸惊恐朝其所在方向狂奔逃来,身后则赫然尾随着一大群密集兵士,数百古代兵士正以漂浮状态频频追击!
咯噔!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饶是心理素质极强,可看到这绝无仅有的画面后,赵平还是被当场吓的心脏狂跳连退数步,面容瞬间大变,旋即转身就跑,转身隐入树林,朝树林深处玩命逃去,十秒后,陈逍遥途径赵平所待位置,本想背起重病男人一起逃跑的他却愕然发现对方不见了,见状,略微一愣,然,仅仅只过一秒,青年就如同恍然琢磨透某件事那样顿时大怒,整张脸尽是怒容!
是的,刚刚他想明白了,想通男人为何消失,更想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草!赵眼镜你他妈坑我,居然拿我当探路石!”
虽是愤怒,虽是不爽,然在身后那越来越近的阴兵追赶下,吼了一嗓子,完全没有时间泄愤的他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狂奔,继续奔逃,奔入树林径直朝某一方向大步跑去。
………
月色愈发幽深,时间不断流逝。
“呼。”
赵平并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他只知道跑,只知道见路就逃见道就奔,直到汗流浃背腿脚发软,直到确认暂无危险,男人才慢慢停下脚步,在这漆黑无光山林某处停止奔跑。
当然,停止奔逃不代表立即休息,而是借助残月观察周遭,观察片刻,确认附近暂无危险,男人才如一枚泄了气的皮球般长呼喘息,最后坐到一块凸起山岩前展开思考。
以往曾多次提及,灵异任务中螝确实很可怕,但执行者更为害怕的却是时间,是时间的不充足,是危机来临下那弥足可贵的分析思考时间,没有时间你就没办法应对危险,没有时间你就只能绝望挣扎,诚然这里是现实世界,然而事实上满山皆螝的阴山却比任务世界还要可怕,而他赵平目前缺乏的依旧时时间,用来判断是去是留的抉择时间。
眉头紧锁,表情纠结,冷汗一颗颗浮现额头。
答案是否定的,百分之百否定,答案是谁过去谁死,谁靠近土丘谁完蛋!
思绪接连起伏,面部表情接连变换。
接下来,宛如下了什么决心般,眼镜男动了,缓缓起身,旋即头也不回朝后走去,朝下山方向仓惶。
不错,赵平做出决定,做出了抉择,正如上面所分析思考的那样,完蛋了,没用了,有那横栏路中的土丘阻挡,事态已陷入死局,陷入绝境,既然事情已不可为,那么毫无疑问撤退便是唯一选择,他要跑,要尽快下山,为了自身安全也要尽一切可能逃离这座遍布死亡的凶灵螝山,至于旁人……
抱歉,生死各安天命,旁人是死是活他不会也不可能在意,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待断定招魂幡全无希望后,眼镜男动了,抛下所有同伴队友,第一时间转身下山。
呼啦,呼啦。
山风吹拂,冷意难耐,月光映照下,踩踏着崎岖山路,目前赵平正小心翼翼接连行走着,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谨慎前行。
按照这种速度,如中途不出意外,预计一小时内应该能脱离山体抵达山脚。
可惜以上种种皆建立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正如世间之事大多事与愿违那样,就在眼镜男压低脚步仓惶前行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哒哒哒!
夜幕下,一串急促脚步声从正前方向径直传来,由远及近传入耳膜,不仅如此,因速度太快之故,未等赵平闻声变色,脚步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听声音竟是直直朝自己所处位置跑来!
听到声音,果然,赵平身体一颤,旋即转身欲逃,可,想到往后跑又极有可能遭遇那不计其数的阴兵……眼镜男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陷入两难,陷入进退两难的惊恐险境!
“哇啊啊啊!”
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眼镜男一时愣住一时纠结于是退是留的犹豫状态时,两秒后,伴随着惊恐尖叫,一道人影就已从右侧草丛猛然蹿出,径直撞来,由于人影速度过快,待赵平想闪身躲避时却已完全来不及,结果可以预料,下一秒,在赵平那骤然圆睁的目光注视下,人影直直撞来,双方就这样当场撞了满怀!
砰咚!
“呜!”
“哎呀!”
撞击如期而至,痛呼随之发出,暂且不谈黑影如何,刚一倒地,顾不得身体疼痛,赵平就以强行起身仓惶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毫不犹豫掏出手电,既而照向了前方,照向对面那仍侧趴地面的未知黑影,很明显,赵平不是傻子,这从起身后他未曾逃走反而第一时间照射观察便能轻易看出男人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从刚刚那场有形有质的结实撞击中断定对方应该不是螝,而是人,毕竟螝物不存实体,螝也不可能将自己撞翻在地。
果不其然,随着光柱直直照来,就见前方两米处当真趴着个人。
一个人类,一个熟人,而对方亦非旁人,正是姚付江,正是表情惨白狼狈不堪的姚付江!
没有人知道平头青年为何置身于此,更无人知晓对方失踪期间到底遭遇了什么,唯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姚付江没死,仍然活着,没有如早先猜测中那样毙命山中,不单活着如今更是在仓惶奔跑中同赵平撞了正着。
许是同样没料到奔跑间会撞到他人,刚一倒地,姚付江亦紧随其后挣扎起身,不料才爬一半,一道光柱就以直射眼帘,照他双眼发花极度不适,继而本能伸手边挡眼睛边用焦急语气质问道:“谁啊?别,别照了!好刺眼!”
无视了青年频频抗议,见来人竟是姚付江,赵平本能一惊,在他看来像姚付江这种胆小如鼠的人一旦荒野落单,那么基本就等同死人了,尤其在这座遍布螝物的阴山中更是十死无生结局注定,甚至可以说早在对方同他和陈逍遥二人失散起他就断定姚付江活不了多久,中途遇螝被杀的几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可,没想到的是……
眼前的确是姚付江本人没错,要是螝魅伪装的话通过刚才撞击他便能瞬间分辨真伪,毕竟螝魅乃灵体,就算能伪装成人类,然一旦接触的话通过肢体接触仍能轻而易举判定真假。
毫无疑问,撞击实打实存在,那么也就是说眼前这人的确是姚付江,是那预想中本该毙命多时的平头青年。
双目微微一幕,手指关闭手电,而随着手电关闭光源消失,对面,重新适应黑暗的姚付江也终于看清对面,看清刚刚撞到的人是谁了,同样非是其他,同样非是旁人,正是他厌恶已久的某人……
“你,你是……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