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黑线细若发丝、深藏眼底,原本极不容易为人所发觉。
但是李父仰头之际,眼仁不自觉的向上翻动,那藏在眼底的黑线一下就露了出来。
这道黑线若是被旁人看见,恐怕也也不会太在意,最多不过认为他偶患了眼疾。但是在我看来,却是大为心惊,因为这样的症状正是被人下了降头的征兆。
我虽然不太懂降头之术,更没有见识过,但我曾经被人下过蛊,所幸身边长辈深谙此道,才没让我遭了祸害。
后来表叔公在闲谈之际跟我说,这苗疆秘传的蛊毒与盛行东南亚的降头其实颇有渊源,两者无论是在下毒、行咒之间都有着诸多相似,尤其是在受者中术之后的反应上,都会在眼睛处呈现征兆。只不过中蛊毒者,瞳孔会在两侧的眼角处呈现渐变色,而中了降头,则是眼底会出现一道色线,并且根据所中降头不同,这道色线的颜色也会不一样。
只不过我虽然知道李父这是中了降头,但降头之术与蛊毒之法一般变化奥秘、种类繁多,我又对此术所知不多,所以很难看出他到底中的是那种降头术。只是见这黑线色重如墨,在眼仁中还呈现出一种侵染的迹象,似乎这道黑线很快就要将整个眼睛所覆盖,想来所中之降应该也是歹毒之极了。
这时,中年胖妇又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肯定相信警察了,这不就正在帮警察抓犯罪嫌疑人么?”
陈警官还是没理她,但是旁边的高个子却忍不住了,冷冷说道:“嫌疑人在哪儿?”
“他不就是么?”中年妇女指着我说道。
“你有证据么?”
“喂,警官,我们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你该不会还要帮着他说话吧!”我看着中年妇女一脸欠揍的表情,真想一脚给她踹飞了。
高个子却不受激,直直的盯着她说道:“他是不是嫌疑人你说了不算,而且就算他是嫌疑人,也轮不到你们来执法。”
中年妇女还要和高个子争辩,小胡子却在旁边插话说道:“李阿姨,李林烨是我的朋友,大允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打包票李林烨的失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李林烨和他发生过冲突,那也是你李林烨有错在先,是他先找人来打的闷棍,你看看他后脑这伤,下手之狠简直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中年妇女似乎不敢得罪小胡子,见小胡子也出言维护我,虽然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行了,我们走吧!”李父突然开口,然后又对着陈警官说道:“陈警官,我希望你们能早点把我儿子找回来,拜托了!”
陈警官点点头没说话,中年胖女不甘心的又瞪了我两眼后,便领着一群打手随着李林烨的父母出门而去。
直到他们的车辆驶离,陈警官这才回过头来对我说道:“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我摇摇头,却向他问道:“我能报警么?”
陈警官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道:“你想报警么?”
我想了一想,淡然一笑道:“那就算了吧!”然后我想起刚才看见李父眼底的那道黑线,虽然不敢和两个警察讨论他中降头的事,但还是想提醒陈警官一句:“你们是不是可以查一下,李家这段时间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我认为想李父这样的生意人,被人下降头的原因无非就是得罪了人,说不定李大少的失踪也和此相关。
“你在教我破案?”陈警官面色一沉,不见喜怒的问道。
“不敢不敢!”我连连摆手。
陈警官见状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往门外走去,高个子也脸色古怪、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小胡子等他们都走了之后,问我:“挨揍了吧?伤着没有?”
“没事!”我一边回答一边往外走。
“你还要去哪儿啊?”
“换药。”
“那我陪你去吧!”
我在路上向小胡子问起了李大少他们家的具体情况,想看看能不能搞清楚李父中降头的原因,我深知此事必和李大少的失踪密切相关。
李父最早是做砂石和土石方生意起家的,后来生意做得有点规模之后,李父便不再满足单纯的建筑材料供应,也开始学着别人干工程,从分包做起,十几年的功夫居然让他成为了本地有名有号的总承包商,去年更是以大股东的身份和几个资方一起联手拿下了一个商住一体的项目开发,这一下彻底就将身份从乙方变成了甲方。
小胡子的这番话听得我很头疼,这号生意人的人际关系最是复杂不过了,尤其他以前还干过砂石跟土石方生意,这些生意直到现在也没全部放弃,手上还有两个混凝土搅拌站和一处采砂厂,只是现在这些都交给了他妹妹在管,那个长得肥猪一样的中年妇女就是李父的妹妹。
熟悉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无论是搅拌站也好、土石方也罢,这种生意没点背景根本就吃不下来,十个里面起码九个颜色都不太干净,这种人平日里惹下的祸、得罪的人那自然是海了去了。
想到这里,我正准备打消了想要找出给李父下降头之人的想法时,小胡子却又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
李父去年接手的那个商住一体的项目严格来说是一个停滞多年的烂尾项目,李父最早也是那个项目的总包,但是项目建设还不到一半时开发商就因为资金链断裂跑路了,只留下一个烂尾项目让当地政府头疼不已。
这个项目烂尾了几年后,李父就找了几个资方意图接手,当地政府一看有人愿意接手这摊子烂事,很痛快的就同意了李父提出的规划修改方案。
项目很快上马,但是就在开工之后没多久,工地上却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个工人在半夜突然失踪了。
根据同一个工棚里的工友友回忆,这个人当时只是起来去上厕所的,可是这一去就没有再没回来。
刚开始工友还担心这人是不是不小心掉进施工的井坑中去了,毕竟当时的项目因为规划修改之后,到处都挖得坑坑洼洼的,半夜里不清醒一脚踏错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一群人翻遍了整个工地都没有找到那人后,工头担心出事,就直接报警了。
警察来调查了好久同样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眼看失踪工人的家属天天来闹,施工方没有办法,只得赔钱了事。
可这事主家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拿了钱之后还不消停,他还是天天上访告状,非说自己儿子是被打了生桩,一定要让开发商偿命。
“打生桩?”
我不敢相信现如今这社会还会有这么恶毒的事情发生,要知道这打生桩可是以前在修桥铺路之时为了工程顺利,拿活人奠基献祭的邪恶之法,干这种事那可真是会断子绝孙的。
“对,打生桩!”小胡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低声说道:“据说李父在准备接下这个项目之前曾经从南边找了一个风水先生过来堪舆地形,先生看完之后说,这地方东边正对着高架立交的交汇处,车流不息、形势散而不聚;西边又靠着一所中学,而这中学以前又是一片乱坟岗,白日里虽然生机盎然,入夜却又阴气凝结,与白日形成阴阳有隔。所以夹在中间的这个项目,被双煞对冲,难以藏形纳气,这也就是为什么上一个开发商会在突然之间就资金链断裂而跑路。”
“先生又说,如果要破这双煞对冲的局也简单,东边修个商场,截住车流往复之气,西边的住宅部分辟出一块社区公园,公园里再竖一尊朱雀雕塑,用以阻绝阴气蔓延,然后项目动工的时候再打个生桩破了阳煞,自然就地气蒸腾、财源滚滚了,据说后来的项目规划图都是那个先生亲手指点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看着小胡子不解的问道。
“这事当时被炒得沸沸扬扬,这些都是一个号称知情者的家伙在网上曝的料。”
我一听居然是小胡子从网上看来的,就知道这玩意做不得准,开发商请人看风水这事无可厚非,但是要说他们时至今日还敢干打生桩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我却是不信的。
这并不是高估这帮开发商的道德水准,主要是风险与收益不对等,以现在社会的法制现状而言,这事万一暴露了,可就不是亏点钱那么简单的了。
不过虽然不信网上这些没谱的谣言,但我还是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想了一想后,觉得那个事主家属的行为多少有些反常,一般这样的事情之后,家属选择上访闹事,除了是给政府及施工方施压之外,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尽可能的所要高额赔偿。
既然事主家属已经对赔偿达成了一致,并收了钱,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上访闹事呢?想到这里,我向小胡子问道:“你知道他们当时赔了事主家属多少钱么?”
小胡子想了想,说道:“好像有八十多万。”
“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