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我今天到底是倒霉透顶还是如有神助,虽然在冲下瀑布的过程我并未取得身体的控制,但最终还是以头上脚下的姿势落入了瀑布下的水潭。
高处落下的冲击力把我狠狠地砸入了水潭深处,就在我正想奋力游出水面时,也不知是眼花还是错觉,隐约看见漆黑的水里好像有一道长长的粗壮白影从我身旁游过。
我惊恐的在水中四处张望,但漆黑的水里早已没了什么白影,我慌忙手脚并用,迅速的浮向水面,一露出水面我还来不及喘气就急匆匆的向岸边游去。
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水里爬出,然后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大喘气。
跟眼前这个水潭相比,上游那个巨松之旁的水潭简直只能称为小水坑,月光之下,数十丈高的瀑布宛如一匹银练奔腾而下,轰隆隆的在水面溅起碎玉无数,显得声势极为吓人。
想着刚才自己居然是从这道瀑布之上被冲下来的,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立即油然而生。
可是歇了没多久,寂静的夜空之中居然传来了一阵呼喊之声。
“大允……大允……王大允……”
居然是在喊我的名字,我登时寒毛竖起,爷爷曾说过,半夜有人唤名可千万不能答应,那是野鬼在索命。
我惊恐的捂着嘴巴不敢回应,但是那个声音却一直不停的在周遭游荡,就连轰隆的瀑布之声都无法掩盖。
仔细听了一会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再细细聆听一番发现居然就是表叔公的声音,难道是他在唤我?
我立即喜上心头,但还是不敢盲目应承,连忙硬撑着疲惫的身体就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这里的环境其实也是一道山谷,只是这道山谷显得比上游那处宽阔许多,河道中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礁石,岸边的浅滩也比较方便行走。
我寻着声音一连奔出老远,就在嗓子要开始冒烟、浑身即将力竭晕倒之际,山谷的前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我连忙咬着牙奔了过去,走近一看,山谷的尽头赫然又是另一处山谷,只不过这处山谷就更显开阔,一条数十丈宽、奔流不息、水势汹涌的大河从山谷中间淌过,在冷月的照映之下显得波光嶙峋、耀眼生辉。
望着眼前这条河流让我陷入了沉思,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就不记得这片大山之中还有这么一条大河?但是从昨晚起,我这一天两夜遭遇的离奇事件已经够多了,此时的我无意纠结这片山谷和大河的来历,一心只想找到刚才那个声音的源头。
此时那个呼喊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我四处张望,却忽然见着远处水面上飘过来一团黑影,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居然是一条竹筏正顺流而来,竹筏之上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整整一天两夜下来,从我深夜在破庙醒来,除了那只猫妖,这还是我看见的第一个人影。
我连忙激动得大声呼喊,想要尽力吸引这人的注意,那竹筏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我,撑着筏子很快便在我身前的浅滩处停下。
我正想上前向这人述说自己的遭遇希望他能将自己带出这处山谷,但是当我借着月光看清竹筏上那人的面目之时,不由得立时就愣住了。
竹筏上这人白须白发、身形消瘦,可不正是表叔公么!
这也太巧了吧!如此深夜的群山之中,那从上游撑着竹筏而来的人影居然那位从小陪着我长大的至亲长辈,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这一天以来所经历的所有事情立即就像电影一样在开始在脑海之中重新浮现。
虽然我此时的身体早已疲惫至极、连多一丝毫的力气也没有,但脑子里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灵和清明,仅仅在表叔公看向我的一刹那,我一下就从他那满是欣慰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愧疚,这一刻我全都明白了。
看来从昨晚的破庙之中与那野猫搏命开始开始,再到这密林之中的险象环生,这一切应该都是出自眼前这位老人的安排。
虽然我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但经历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得脱险境的我却不想刨根问底探个究竟,因为对于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一手将我抚养长大的老人,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认为这是在害我。
“孩子,别怪我!”
竹筏刚一靠岸,表叔公便对我歉意的说道。
此话一出,我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了竹筏,一把抱住表叔公就开始嚎啕大哭,毕竟此时的我也不过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此刻才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我稀里哗啦的哭了半天,眼泪鼻涕一大把,把表叔公的上衣兜浸湿了一大块。
“好了、好了,挺大一小伙子的,怎么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呢?”可能是看不惯我哭个不停,刚刚还略显愧疚的表叔公又开始对我抱着他嚎哭不止的行为表示不满。
不过我却不乐意了,从昨晚开始折腾到现在,几乎小命都差点给弄丢了,还不能让我嚎两嗓子么?
“你老人家啥意思呀?我哭怎么了,我还没有说你呢……”
我正想借着由头向表叔公兴师问罪,但话还没说还,突然感觉筏子猛地一晃,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要把它顶翻过来似的,一个不稳,我竟然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
此时竹筏已经又驶回了河面中央,水位较深,我一落水就往下沉去。
但这已经是我在今夜的第二次落水了,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是相较于不久之前在河道之中的随波逐流和瀑布深潭里的死里逃生,这一次我只是稍微一惊便稳住了心神,两脚一蹬便浮出了水面。
不过这片水域的流势比较迅急,只不过就在我落水这么一会儿功夫筏子就已经飘出了一丈多远。
我连忙手脚并用的往竹筏游,但刚扑腾了两下却突然感到水下涌过一道暗流。这暗流来势迅猛,我一个不防竟被它给卷到了水里,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河水。
被暗流卷到水里的我一下就没了刚才的震惊,慌乱之间手脚胡乱扑腾,却突然感觉脚指头一阵剧痛传来,似乎是一脚踢到了什么坚硬之物。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犹自还在抱怨怎么如此宽阔的河道里还会有礁石?但瞥眼间却看见一道长长的白影从水下游过。
我蓦地想起那道在深潭之中所见的怪影,难道那东西已经顺流游到了这里。想到这里只觉浑身猛一哆嗦,冰凉的水里传来一阵温暖,我居然不自主的就被吓尿了。当下更不迟疑,连忙几把浮出水面大声的向表叔公呼救。
“水……水里……”
我话还没喊完,猛地感觉后脖子一紧,然后身子一轻就从水里飞了起来,随即便稳稳的落到了筏子上。
我正以为是表叔公将我从水里捞出来的,正想向他描述刚才在水里所见的惊恐一幕,却见他面色漠然,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我的身后。
我纳闷的回头一看,却不禁一惊,原本只有我和表叔公两人的竹筏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我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宽阔的河面上波光嶙峋,河岸两侧的峭壁密林黝黑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下,整河面之上只有我们这一条简陋的竹筏,而且中年男子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水渍,不知怎会突然的出现在这筏子之上?
“你是谁?”我警惕的问道。
中年男子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就朝我的脸上捏来,我本能的偏着头想躲闪,但他看似慢吞吞的动作却让我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脸上揪了几把。
这让我很是不爽,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后,怒道:“干什么呀?”
见我有些生气了,中年男子反倒笑得很是欢畅,他对着表叔公说道:“这娃就是元寿先生的孙子吧?”
本来我对中年男子连续两次无视我的行为感到很是不忿,正想发作之际,却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
他口中称呼的元寿先生应该就是我爷爷,可我长这么大,村里除了一众晚辈和表叔公之外,别人见我爷爷只会喊他一声王老头。就算是进城碰上有点素质的顶多也就叫一声老人家,从来没听过有人会用这么尊敬的口吻称呼他。
难不成中年男子和爷爷居然是旧时,可是想起爷爷胡子拉碴、总是挽着裤腿的乡下老农形象,我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眼前这位长相儒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划上等号。而且中年男子在提及爷爷时,语气中的尊敬意味没有半分的作伪之态,辞真意切,显得崇敬之情确是发自内心,我实在不知道我那只会种地,没事就和表叔公两人整得晕晕乎乎的酒鬼爷爷有什么地方会值得眼前这人语气如此恭敬。
不过表叔公似乎对中年男子很不感冒,他那微微变得有些冰冷的眼光已经明确的表达出了对中年男子的出现感到极为不满。
见表叔公并不理睬自己,中年男子干笑一声,继续说道:“上次就听杜师兄说这娃乃是百年难遇的天授藏形,今日得见,果然是福缘深厚、境遇非凡,怪不得您老人家宁愿破誓也要将衣钵传给他。”
明明中年男子这话是在夸我,可我却听得刺耳至极。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口中所谓的天授藏形是个什么东西,但刚才我还在河里被淹个半死,现在依然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在竹筏上惊魂未定。
就这么一副狼狈德性,他却说我什么福缘深厚、境遇非凡,这让我感觉他是在拐着弯骂人,本就对他刚才伸手捏我脸的行为颇有微词,现在自然更加不爽。
不过显然表叔公对他这话的反应更激烈了些,只听中年男子话音刚落,表叔公眉头一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所以你今天这是特意来看我的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