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的水已经开始逐渐上涨,河道里的水势也变得湍急凶猛起来,我感觉山洪就要爆发了,可我却还在这谷中杵着,一时无计,我便想顺着白天跌落之处跑回林中再说。
可我心念方动,夜空之上忽然“喀喇”一声响起一道惊雷,这雷声来得突然,且震耳欲聋,我脑瓜子被这突然的惊雷给震得嗡嗡作响,整个人竟然一下就呆立当场。
随即又见夜空突然一亮,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见当空一道紫色的闪电陡然闪现,这道紫电来势迅疾,却又不同于普通闪电一般忽闪忽现。
紫电当空划过之后,折转一落,居然直直的朝着这个山谷劈来,落势之处赫然便是我眼前这棵巨松的树冠。
只在眨眼之间,我眼睁睁的就看着这道紫电直直的在巨松之上劈落,伴随着又是一道惊雷炸响,一阵刺眼欲盲的火光瞬间将整个山谷都点亮了。
犹自还在傻傻望着眼前这一切的我,在火光迸发的一刻只感到心神一震、浑身发麻,随即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火烧之感从我胸口往外迸发出来。
巨松已经彻底的燃烧了起来,磅礴的大雨也不能阻挡这熊熊火势的一分一毫,而目睹了巨松遭遇如此天劫的我此时也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那股从胸口之中迸发的火烧之感我很熟悉,昨夜在面对那只猫妖之时,我在生死关头也曾有过相似的体验。但是此时胸口那股灼烧之感又远比昨夜来得强烈,我只感觉浑身上下就像被无数把烧红的刀子不断穿刺一般,炙热的疼痛让我不住的惨叫翻滚,我胡乱的用手抓着胸口,似乎想将那团无名之火从身体里掏出一般。
可是任凭我把胸口抓得血肉模糊,那股仿佛在胸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依然炙热正旺,我感觉身体就像一块被不断加热的烙铁,皮肤也肉眼可见的逐渐变红,如线一般滴落的雨水落在我裸露的皮肤之上,居然发出“嗤的一声,然后就变成一道淡淡的白烟被蒸发了,所以很快我就被一团蒸汽所萦绕。
许久之后,就在我感觉到意识已经变得恍惚,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天空的雨势终于开始渐渐变小了,而那巨松之上的大火也在逐渐熄灭,随着最后一团闪烁的火焰在雨水中消失,夜色之下那棵巨松早已变成一截焦炭,巨大的树冠也已消失不见了,浑身冒出阵阵青烟。
在我被这莫名的燃烧之感折磨良久之后,已呈暗红的皮肤终于恢复如初,身体里那团烈火也慢慢的朝着胸口回缩,最后渐渐熄灭。
当身体的灼烧痛开始慢慢褪去,我以为这莫名的折磨应该也结束了。
但是没想到,就在我艰难的撑着身子准备起身之时,天空突然又划过一道闪电,一阵不详之感立即涌上心头,我正试图躲避,但那道闪电已经直直的就朝我的胸口劈了下来!
“啊……”
一声凄咧的惨叫几乎要将我的喉咙撕裂,我感觉浑身的皮肉骨骼都要被这道闪电给劈散了,那种撕心裂肺、难以忍受的疼痛让我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便再也喊不出哪怕一丝的声音,只是张大着嘴喘不过气来。
可是一切还没有结束,天空在顷刻之间便布满了闪电,这些闪电犬牙交错的在夜空之中不断闪现,宛如漫天龙蛇一般矫游嬉戏。
但是我却无暇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异常天象,因为在我还未缓过刚才那道闪电劈击带来的巨大疼痛时,夜空中的那些闪电在闪现之后,无一例外的都在陆续朝我劈来。
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紫色的惊雷接连落在我的身上,超乎我承受的剧烈疼痛就像潮水一般不断袭来。
我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要在此时此地遭受这无休无止、宛如轮回般的痛苦?偏偏我还神志清醒、对于每一丝的疼痛都感受得格外清晰,这样的折磨或许就是那极恶之人进了地狱也不过如此罢?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或许有几个小时、几天、又或者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持续的痛苦让我麻木得都已经忘记了时间。
良久良久,雨势终于停了,那些狰狞的闪电和狂暴的雷声也渐渐消散了,躺在地上的我在长长地吐了一口犹带烟火之息的浊气后,终于是缓过了劲来。
身上依然残留的灼热痛感和眼前这棵已经变得焦黑不堪的巨松让我恍然若梦,我依旧还在回忆着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雷暴异象。
夜空之上的乌云慢慢飘散开来,疏朗的星空之上出现了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让山谷中的一切变得清晰可见。
我强忍着周身仿佛被无数把刀子穿刺割裂的疼痛站起身来,缓缓地环视着四周,暴雨之后的山谷在冷月清辉之下显得幽深静远,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山谷的中河道变得汹涌磅礴,但是却依然掩盖不了此时深夜的静谧。
此时的我有一种极为错乱的感觉,那轰隆隆的瀑布流水之声分明已经将我的耳朵填满,但我的心里却又感觉安宁至极;明明我的全身上下、皮肉骨骼都被一种巨锤尖刀劈砍过后的剧痛所折磨,但是我的脑海中却一片清明,甚至在疼痛之外还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惬意。
这种感觉奇怪极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浑身变得轻飘飘的,而且尚在疼痛的四肢百骸还出现了一种鼓胀的感觉。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总觉得这双手似乎充满了力量,我忍不住仰天长啸。
霎时间,一道清越之声响彻云霄,惊得山谷中的无数宿鸟振翅腾飞。
许久之后,月上中天。
我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但是当最后一丝痛感从身体里彻底消失之后,我顾不得此时山谷之中因为方才暴雨所导致的河道汹涌,毫不犹豫地便顺着河水往下游而去。
这处河道算起来,其实也就是一条稍微宽阔一些的溪流,但是就算没有今晚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在这山谷之中顺流而下的路也不好走。
河道之上虽然没有那些荆棘藤条拦路,但沿河两侧也没有可供行进的浅滩,人只能在河道之中行走。而且因为此时又是丰水期,有些高低落差较大以及河道蜿蜒的地方溪水还比较湍急,再加上常年被水流冲刷的石头极为光滑,所以我在河道之中走得很是小心翼翼,毕竟河道之中布满了巨石,要是不幸跌落很容易伤及筋骨。
但奇怪的是,虽然我凝神屏息走得很是谨慎,可我的脚步却一点都不慢,甚至快得都让我感到惊奇。一丈高的的巨石居然两步就跨了上去,三四丈的湾流只需几步助跑便飞身而过……
我对此时的自己感到极度的陌生,因为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可以在这些河道之中的巨石之上纵跃如飞,难不成因为跟着表叔公练了几年的拳脚,我的身手就已经变得如此敏捷了?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种身轻如燕、纵跃如飞的感觉便慢慢消失了,回之而来的又是那种在剧烈运动之后步履沉重、气喘如牛的疲惫之感。
我甚至都怀疑刚才在河道之间的纵跃场景仅仅只是一个错觉,可就在这一愣神间,我一个没注意便脚下打滑,整个人噗通一下就掉进了水里。
河道的水势虽然算不得极深,但是淹没我却是足够了,何况我突然落水、反应不足,而且河水急湍,周遭又都是些滑不留手的圆石,所以刚一落水,我就被激流给冲出去老远。
水中的我被激流冲得起伏不定,没几下就已经被冰凉的河水给灌饱了,我只得一边尽力让自己不要撞上那些河道中的礁石,另外还得想法尽快脱离被激流冲击的困境。
但是很可惜,激流之下我除了被那些礁石撞得七荤八素之外,一切试图脱困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又是一个转弯,我被浪头一下就拍在了水里,在接连又灌了两口河水之后,我好不容易刚挣扎着从水中露出头来,就突觉身体一空,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
仓皇之中惊魂一瞥,妈呀!我居然被冲下了一道瀑布。
电光火石之间,我竭尽全力的想要控制住身体,期望能以一个笔直的姿势入水。
这是在村口的小河边玩水时爷爷教我的,他说别看这水流无形,但是倘若从高处坠落,身子横拍在水面之上,其后果并不必直接掉落地面好多少,甚至会更惨。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特意从河边的平坝上跳了下去,选择的还是拥抱式入水。结果不言而喻,不过两米多高的的平坝,当场就把我拍了个七荤八素。当小伙伴们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我趴在河岸一边流着鼻血,一边连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
因为这事回家还被爷爷很揍了一顿,一边揍他还一边骂:“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