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外明亮的阳光将我从床上唤醒时,我蓦地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我缓缓从床上起身,回忆起昨晚所经历的种种诡异惊恐之事,尤其是想起最后当那个猫嬢嬢在我手中幻化成一只野猫,而野猫又在我手中消散成一缕青烟之时,如果不是现在身上被包扎着的伤口依然还能感到阵阵刺痛,我几乎都要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快过来吃面。”
一个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抬头一看,表叔公正坐在桌前招呼我。
桌上是两大碗鲜红澄亮、辣味十足的肉沫臊子面,这素来就是我的最爱,尤其是在看见面上还盖着两个油汪汪的、黄澄澄的荷包蛋时,我嘴里的口水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想向表叔公询问为何昨晚自己会在一间破庙内醒来?而现在又是怎么回到了他的小院?
不过表叔公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把面条往我面前一推,说道:“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面条实在太香了,而我此时又饥肠辘辘,虽然急欲追问昨晚发生的一切,但到底还是挡不住臊子面的鲜香。
眼见表叔公因端碗吃了起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连忙也端起碗来,筷子一搅,正想猛地吃一大口,却因为面碗太大,一个没端稳,面碗居然从手中翻落了下去。
我连忙俯身去捞,却不防额头“砰”地一下撞到了桌角,剧痛之下,我猛地睁开双眼,一派青翠映入眼帘,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我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昨晚那处田埂之上,身旁的小溪水流潺潺,一侧的稻田里全是杂草。昨晚月色昏暗不及细看,还以为这里生长的全是水稻,没想到却是这般情形,看来这地方应该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看了看日头,这时候应该已经快到中午了,我身上那些在与猫妖搏斗过程中被抓伤的血痕此时已经结了血痂,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疼痛。
我身上那件褂子昨晚已经扯开了用来包扎手上和腿上的伤口,此时除了一条短裤之外,身上已无长物。所幸这些伤口都不太大,也就由着它去了。
就着旁边的溪水洗了一把脸后,我就继续顺着田埂往前走去,毕竟此时想办法回家才是正经。
可是走了半天我才发现,这地方就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坳,顺着田埂走到尽头,迎面的又是一处密林。
我打量了下四周,此处向南,按方位正是村子所在的方向,要想回家只能顺着这个方向前行。犹豫片刻,我只能朝着密林走去。
一入密林,我感觉似乎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林中草木茂盛,浓密的树叶甚至将八月炙热的阳光都隔绝在了树林之外,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阳光倔强的穿过层层阻隔、散落林间,在周遭一片苍绿之间点缀上一抹亮色,再配上树梢之上偶尔响起的蝉鸣鸟叫,一切更显寂静幽深、野趣盎然。
但是野趣之外,那些树梢的根部全是些荆棘藤条、交错缠绕,在加上齐腰的杂草,周遭竟是连个下脚也没有。
我一下就傻了眼了,这样的密林,别说是人了,估计就连野兽也不愿意闯入,要想通过这样的密林找到回家的路,那几乎就是痴心妄想。
我连忙转身想要退出这片密林,但是身子刚一转过来,我就感觉后背冒起一阵凉气,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明明刚刚我就是从此处走入密林的,行进了不过才十数步,可是这一回头,哪里还能找到来时的痕迹,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莽莽深林。
我茫然的环顾四周,周围景色一致,明明不久之前我才从一处山坳踏进这片密林,怎么只是一个回头的时间,我就已经身处在如此不辨方向的密林腹地了?
爷爷曾跟我说过,山野密林之中因为多有落叶枯枝、鸟兽尸身腐烂于地,所以多生瘴气。这瘴气多有剧毒,或能伤人性命、或能迷人神智,反正进山之人一旦遭遇,几乎难以全身而退。
难道我此时就是遇上了瘴气,可是我屏住呼吸,按照表叔公曾教我的法门导引气机、内照脏腑,却发现神智清朗,周身并无半点不适之感,根本不像是中了瘴气致幻的感觉。
望着这片陌生至极的密林,我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一时竟陷入了两难之境,心头只觉烦躁不堪,猛地发声大喊,想要发泄下胸口那股郁结之气。
这声大喊在寂静的密林之中传得甚远,更激得树梢之上那些栖息的鸟儿鸣叫乱飞,我望着这些不断飞离密林的鸟儿突然心念一动。
现在既然身处林之中不辨方向,不防先寻棵高大的树木爬上去眺望下周遭的地势,看看能不能寻得一条出路。
正好离我不远处就有一棵树干粗壮的参天巨木,我看着这颗巨木树身高大,爬上树冠必定能看清这边密林的地势。只是这树身太过粗壮、且无借力攀援之处,我只得从它旁边的一棵树木爬上,然后在跳上巨木的枝干,费了半天的劲,终于是爬上到了这棵巨木的树冠之上。
我在树冠之上寻了一个稳当处站稳,然后拨开层层树叶,眼前立刻映入一片辽阔的山野景象。
这棵巨木远比周围的树木都高大,我站在树冠之上环视四周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只见极目之处山势起伏不定、连绵不绝,山势之间又绿野苍茫、翠色难掩,一时间竟然让我有种胸怀激荡、想要放声高歌的冲动。
不过此处景色虽佳,但此时的我哪里会有观赏之意,纵然已经站在了高处,但也只是希望能找到逃离密林的出路。
可惜层层起伏的山势和一眼也望不到头的茂密森林让我彻底绝望了,如此一望无际的绵延山林,我要如何才能走得出去呀?
站在这树冠之上,我一下就没了主意,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只能傻傻的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景色出神发呆。。
过了一会,一阵山风拂来,吹动得周遭树叶沙沙作响的同时,也让我感受到一丝透爽的凉爽。虽然此时我深陷密林迷路的困境,但在这高处临风之时,我居然生出了一股凭风翱翔之意,心里不禁遐想翩跹、再度走神。
可是没多久,山风之中竟然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哗哗流水声将我扯回了现实,这声音让我不由大喜,要是能在这密林之中找到流动的溪流河水可就太好了,顺着水流往下游走,总归是能走出这边密林的。
我连忙收敛心神,仔细辨认这阵流水声的来处,果然发现流水之声正是从西北方向传来,既然能在此处听到流水声,那想来水流之处距离这里也不远了,我赶紧滑下树干,就要寻着方向去找那处水流。
可是密林之中的地上长满了一丛一丛的荆棘藤条,这些荆棘与周边树木缠绕依附,而且蔓延深远,一旦身处其中简直是让人寸步难行。
而我手上又无趁手的家伙,对这些长得极为茂密的荆棘半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小心翼翼的用手拨开在试探着一步一步前行。
可是这样行进得极为缓慢,而且那些荆棘遍地从生,稍不注意便在我光溜溜的上身和腿脚上刮出一串血痕,没一会我全身上下早就挂满了一串串的汗珠和血珠
艰难的密林前行很快就耗尽了我的体力,腹中的饥火逐渐燃烧起来,我一边在随处丛生的荆棘藤条中穿行,一边试图找点果腹之物稍遏饥火。
拨开一丛荆棘,我突然发现前方的几根藤条之上生着些鲜红色的果子,这些果子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一丛一丛看着甚是艳丽。
这种果子叫“火棘”,乃是山间常见的野果子,我从小就没少吃,此时肚中饥饿正甚,见有东西可以食用,连忙揪了两把就胡乱的往嘴里塞。
火棘绵软微沙,吃起来酸甜可口,我一连吃了几把之后虽然稍止饥火,但是心头那种因为饥饿产生的慌乱之意反而更加浓烈了,脑海中满是平日里各种自己喜欢吃的饭食,再加上这火棘颇有生津之效,一时间嘴里的口水就哗哗的往下流。
很快我就将眼前这几丛“火棘”吃了个干净,见周围再无可食之物,我只得意犹未尽的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会突然听得前方似乎传来了流水之声,这让我的心情瞬间变得大好,拨开荆棘的手脚也更迅速了些。
踏步往前,流水之声越来越清晰,感觉只要再穿过眼前这堵荆条缠绕而成的藤蔓之墙就可以到达水流之畔了。
不过这堵藤墙长得极为厚实,光凭双手我是无论如何也撕扯不开的。我左右看了看,正想寻根粗枝将藤墙硬生生劈开,突然余光一瞥,似见左侧有一道鲜艳的绿色闪现。
我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头皮瞬间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立即就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