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柴刀锋利、趁手至极,但我的行进速度还是没比龟爬快上多少。
因为这些在林间缠绕依附的藤蔓荆棘实在是遍地丛生、多不胜数,而且还极为坚韧,不时就有那些没能被我一刀劈断的荆条回弹,然后我裸露的皮肤上就会多出一串血痕,所以还没走出多远,我全身上下就挂满了一串串的汗珠和血珠。
而且如此艰难的密林前行很快就耗尽了我的体力,出门前吃的那碗臊子面早就已经消耗殆尽,此时腹中的饥火逐渐燃烧起来,我一边在随处丛生的藤蔓荆棘中穿行,一边试图找点果腹之物稍遏饥火。
我又劈开眼前的一丛荆棘后,突然发现前方的几根藤条之上生着些鲜红色的果子,这些果子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一丛一丛看着甚是艳丽。
这种果子叫“火棘”,乃是山间常见的野果,我从小就没少吃,此时肚中饥饿正甚,见有东西可以食用,连忙揪了两把就胡乱的往嘴里塞。
火棘绵软微沙,吃起来酸甜可口,我一连吃了几把之后虽然稍止饥火,但心头那种因为饥饿产生的慌乱之意反而更加浓烈了,脑海中满是平日里各种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再加上这火棘颇有生津之效,一时间我嘴里的口水就哗哗往下流。
很快我就将眼前这几丛“火棘”吃了个干净,见周围再无可以食用之物,只得意犹未尽的继续前行。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之后,就在我累得都快虚脱之时,突然听得前方似乎传来了流水之声,我瞬间精神一震,手上挥刀的动作也更迅速了些,脚下也是顾不上小心避让那些被我砍断的断枝残根,只顾大踏步的往前奔去。
越是往前,流水之声就越是清晰,透过不远处那丛缠绕得乱七八糟的各式藤蔓荆棘,我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一条溪流的影子了。
这可让我兴奋不已,快步上前就是一刀劈在那些藤条荆棘之上,然后就在我举刀再劈之时,我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左侧闪过一抹翠艳鲜亮的绿色。
我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头皮瞬间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立即就掉了一地。
如果要将我在这密林之中最为惧怕之物排个名的话,那排在首位的必定就是大部分人都厌恶恐惧的长虫。
这玩意的阴冷湿滑的模样光是想起来就让我瘆得慌,更何况此时在我左侧一丈远的距离就有一条儿臂粗细的竹叶青正缠在一棵树干之上,抬着三角脑袋,冲这不远处的我吐着鲜红的信子,这让我浑身的寒毛立马就竖了起来。
我在暗自叫苦不迭,这一路行来我小心谨慎的就是怕遇上这东西,眼看即将脱困,怎么偏偏就还是遇上了呢?而且这竹叶青乃是山中较为常见的剧毒之物,常生于竹林之间,因其通体碧绿故而才名竹叶青。
以前我家老宅旁的那片竹林中就多有此物,只不过后来等老道人住过去后,知道我最是惧怕长虫的原因,老道人就配了些药物将那些隐匿在老宅周围以及竹林之间的竹叶青都尽数驱除了个干净。
可我以前见过的竹叶青最长也不过三尺左右、拇指粗细,怎么眼前这条却是粗如儿臂、长达丈余?
我本就最为惧怕长虫,更何况眼前这条还如此粗壮,更是吓得我都不敢往前直视,我听着那丛藤蔓荆棘之后传来的流水声,心里焦急万分。
虽然我有柴刀在手,但我却不敢贸然上前攻击这玩意,要是击杀不成反遭毒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也不敢再去劈开那些藤蔓荆棘,免得惊扰之下让它暴起发难,于是我只得屏住呼吸、试探着慢慢的向一旁挪着身子,心里只想离这玩意越远越好。
“啪嗒!”
一声轻响让我心头猛地一沉,原来却是不小心踩中了一截枯枝,我暗叫不妙,这声轻响虽然细微,但在此时如此寂静的对峙之下,却更像是一个打破沉默的信号。
果然,只见那条竹叶青的三角头颅瞬间扬起,伴随着猩红的信子一吐,半空中一抹碧绿颜色如同一支离弦利箭就朝我激射而来。
我不及细想,右手持刀在身前胡乱一挥,同时使足全力就朝着那丛荆棘撞去,就在我浑身刚感到一阵刺痛,然后整个人却猛地往下坠落,随即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这下把我给摔了个半死,着地之处居然是一堆乱石,这些锋锐的石头硌在身上,疼得我直吸凉气。
可还没能等我我从高处跌落的伤痛里缓过劲来,就见一抹碧绿颜色又在眼前闪现,那条体型粗壮的竹叶青已经张着毒吻、吐着信子朝我面门袭来。
眼见毒吻那尖锐的獠牙就要在我脸上咬下,而柴刀也在跌落之时脱手,我在避无可避、防无可防的情况下,也不知哪里生出的神速反应,下意识的猛然伸手居然就将那长虫给抓在了手中。
长虫不防被我一把抓住,张大着嘴想要回头咬我,可是我死死的掐着它的七寸不让它得逞,丈余长的身子迅速就缠满了我的整条手臂。
我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绞力在收缩,手臂发胀,似乎快要因为不堪重负而折断,而那颗三角脑袋将信子吐得老长,也在极力的想要挣扎着回头咬我,见势不妙,我一把就将长虫的头颅摁在地上,随手摸过块石头就是一通乱砸。
我也不管石头是砸在了长虫的头上还是自己的手上,拼了命一直猛砸,直到长虫的脑袋变得稀碎、缠绕在手臂上的身躯也瘫软掉下后,我才心有余悸地丢掉了手中的石块,连忙抛开已经死透的长虫尸体,然后跑到旁边的溪水里使劲清洗,刚才被长虫缠绕的情形让我实在感到既恐惧又恶心,只想尽快洗除身上残留的那股湿滑腥臭的气息。
冰凉的溪水稍微平复了些我的心绪,回头看着乱石堆里的长虫尸体,我的心里又泛起一阵恶寒,转身又开始用溪水清理起身上的血污。
那些荆棘给我留下的伤口都极为细微,算不得什么事,就算是刚才突然的跌落,虽然砸在了乱石堆上,但好在也只是一些皮肉硬伤,四肢骨骼倒没有损害。
反倒是在用石头砸长虫的时候,因为慌乱,一通乱砸至少有一半是落在自己的手上,所以现在手背之上皮开肉绽的模样看着确实有些惨不忍睹,我只得从褂子上扯下一块布条将手掌暂时裹住,然后又走到乱石堆旁胡乱踢过一些石块将那条长虫尸体掩埋起来,毕竟这玩意惨绿的模样看得我极为膈应。
做完这一切,我才四下张望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谷,山谷的正前方有一道狭长的瀑布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个面积不大不小的冲击水潭,水潭里的水顺流而下,在山谷之中形成了一道溪流,我刚才在那处树冠之上听到的哗哗水声,便是这道瀑布砸落在水潭里所发出的。
山谷、瀑布、水潭、溪流都是这片大山之中较为常见的景致,唯一令人的称奇的却是,水潭的一侧居然生着一棵极为高大粗壮的巨松。
一般松树大都生长于山林之间,我从未见过有在水边长成的松树,而且还生的如此雄伟。
巨松高逾数十丈,笔直的树干顶着一个巨大的树冠,宛如一把巨伞一般遮住了大半个水潭。
好奇之下,我甚至上前比划了下巨松的树干,发现起码也得两人才能抱拢。
我从小就长在这片群山之中,各类参天巨树也见过不少,但是像眼前这般雄壮的巨松却是第一次见着,一时间仰望着这颗巍峨挺立的巨松,竟然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