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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

一颗萤火寂寥的向下坠落,它的周围没有云,没有雾,它本不应该存在,但又好似命里注定,蹉跎了许多载的岁月里,依靠它来竖起第一道光。
静谧的环境下,火焰迸发时产生的声响其实和炮竹类似。
赤红色的火星子在离开彼此间猛然爆裂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一束目光。
而它的光映照在了一张普普通通的人的脸上,映照出大半个身子都躲在黑暗之后的我的脸上。
红扑扑的脸颊随着火焰开始升温,暗色的眼眸里,两点火焰随着面前的光,一起安静的小小浮动。
不远处,被余光扫到但只能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模糊身影的半人马怪物,哦,他是有名字的。
巴卫,依旧跪伏在那儿。
他的身体曲线很完美,饱满的肌肉,高大的身躯,一头海草般的麻灰头发被一根根红绳捆绑,他的五官深邃且粗大,有点像石狮子。
我能感觉到它安静待在那里,但心脏却像一面鼓,在咚咚咚仿佛随时都能吹响号角。当然,我觉得他肯定是会吹号角的,这是一种直觉,也可以说是有些刻板印象。
对于他的传达,我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拒绝与否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一千日”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组,脸上罕见的没有惊慌或者怕麻烦,亦或者我其实也还是没有什么太直接的概念。
巴卫始终是沉默着,他这类有些死板的家伙就是这样,在你不下达命令或主动询问之前,他们就像一块石头,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也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建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认真的回想,脑子里突然有些卡壳。
要是有个聪明人能给点建议就好了。
我不免如此想着,也就是这时,我的眼眸突的亮起,随即,在篝火的另一边,一个白衣蓝衫的俊俏道人身子若隐若现的坐在旁边,他托着个腮帮子,表情略有无奈道“小道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能不能有点礼数。”
我嘴上说着“失礼失礼”心里却不由得嘿嘿笑道“还好女人不是只给我留了个傻大个。”
“祖师爷,你说,咱下一步该干嘛去?”我身子往篝火那儿凑了凑,寄希望于这位印象里顶厉害的家伙最好一步到位给我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咯。
被我称呼祖师爷的李天一撇了撇嘴,他手上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柴火,朝那火堆上一丢,嗓音悠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闻言,我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敢问,有何高见?”
李天一脸上表情甚是无奈,他苦笑说“小道身消已一甲子,你问我倒不如自己去找。”说着,他又丢了块柴火进火中,当我回过神来,人已然不见。
“这个老家伙。”我有些无语,好歹也是跟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怎么跟个神棍一样。
继而,我的目光又投放到那束火苗中,没由来的,我开口问道“咱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阴影中的巴卫,嗓音低沉,他开口道“寻找一件能杀死赤乌妖王的神兵。”
我抬头看了眼阴影里的巨大身影,心说确实符合你的行为逻辑,一言不合直接干死就完了。
“你知道哪里有这样的武器吗?”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
阴影里,巴卫的眼睛变得冰冷,似乎一瞬间他回到了遥远时期的战场上,只听他喉咙滚动,那金属摩擦般的声线如同一个在午夜刮擦大钟的神经病,他开口道“向西!”

远在东南,富有天下粮仓的江南道附近,一座天底下有数的大城自连绵不绝的浪潮东去平原尽留的宽广土地上拔地而起。
其水域通达,往来船只无算。但,自去年夏初一场大雨,渐渐有了一个奇异的传闻。说是广陵之外有海底龙宫,那年是水下龙王欲要上岸,旁边仙山上的道士去拦,为免无辜受苦,特举办佳会引凡间百姓上山避祸。
“这么离谱的传闻都有人信?”福生将手里一张泛白的纸张放下。
“百姓百姓,百般离奇,自有人信。”靠坐在一把黄花梨木摇椅上的方知有倒是很有兴趣的翻看起一张画着图案的纸张,嘴里啧啧道“在故事里插图,倒是个好法子。”
一身素色衣衫,只在腰间用枣红布系住,越发衬的有壮硕英姿的张福生为老友添了些茶。
因借命给一盂,从而导致年岁三十却已是垂暮之容的方知有倒是不客气,他气态从容,越发有种老先生的学究气质,只是,偶尔挑动眉毛的动作破坏了一直营造的正经形象,从而表现出一丝猥琐。
他接过茶,抿了一口,茶渍香味溢于言表。这汤汁叶水如悠悠清泉自浓汤壶里涌出,偶有几片嫩黄起伏,也让人看了是不觉心神舒畅。便是茶梗碎叶,也是圆融舒意,更不消说那沁人心脾的泥尖甜香了。
方知有舒展着神态,身旁,好友转头看向窗外,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想心事。
他悠悠然道“黄金芽,产自江南吴郡,自古便为皇家贡品,亩少而求多,素来便是一两黄芽二两金的价。这好东西,怕是王掌教也不舍得多喝。”说罢,他瞧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老友,笑着扶起椅子,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望向福生,福生也望向他,一个眼含笑意,一个眼有不舍。
大珠峰峰顶,真君殿二楼,坐在一张椅子上,靠窗处理公务的王正清听见一小道士走来,随即抬头,那道士弯腰执礼,继而播报道“张道长已于三刻钟前下山去。”
王正清点点头,随即问道“可有何留言?”
那小道士摇了摇头,回“不曾。”
王正清脸上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示意小道士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是,在他低头看向下一份文稿时,免不了还是望了眼窗外。
在一片云山雾气遮蔽的隐隐绰绰间,那是一条笔直通往山脚下的山道。
坐在马背上,头戴斗笠,背负长剑,一身素衣的张福生在诸多道士的告别声里,从山上,一步步走到了山下。
在经过那扇神皇洞天的牌匾时,这位昔年紫府道宗最得意的大师兄回望了眼山头的位置。
而在山中竹林掩翳的小屋前,白发如雪的方知有颤巍巍的站在门前,身旁扶着他的道童问道“福生道长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已是垂垂老矣的方知有摇了摇头,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道“也许就像他说的,三年,也许还会再晚一点。”
许久不曾起卦的他,在昨晚破例又重新卜算了一下,而结果也正如他所预料般的…
小道童抬眼看向方知有,他有些惊讶,脱口道“连您也没办法知晓?”
闻言,方知有只是摸了摸这位小道童的脑袋,他和颜道“天机难料。”
从山上下来的张福生便拿着神皇派给的信物一路畅行无阻。
如今天下,已与往昔不同,自去年夏季,北线苦战至今,朝廷征调粮食税务加剧,各方民怨四起。
秋末时节,山南剑南两地,妖魔横行,其余州郡道宗闲余自顾不暇,而只得由当地长生门破格征录,由此两州之地尽由一宗掌握,时局好转。
然而此番,神皇派有望气士观之山南道附近,灰气霭霭,恐有邪魔聚集,遂多次派遣道人提醒,但均未有回应。
于是,福生便接下此委托,秘密前往山南道调查清楚,也算是最后,他还给神皇派的一个人情。
从扬州城走官道,大约需要一旬才能到达山南道与江南道的接界,隋城。
在那里,将会有几位神皇派的弟子等候着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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