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即将到来,密不透风的房子里面,人挤人,人挨人。
这里所有的窗户都被用木头钉上,只有一扇门可以出入,关进屋子里的人拍门大声嚷叫。
贝基听着刺耳的杂音,更加去贴紧墙壁,她无法听见外面的声音,也不知道外界在发生着什么。
城门前所有的屋子塞满了人之后,还有上百人无处安放,赎罪军干脆拉着这些人出了城。
在城外一千米的地方,他们给这些抓来的人发放了铁锹,责令这些人去挖掘。
一铲子一铲子的泥土飞到地面上,赎罪军的长官们还用铁锹画出了一片方形的痕迹,抓来的壮丁们需要按照痕迹来挖掘。
经过一小时的铲土,初具成型,那是一块长宽皆有数百米的大坑,坑下降到了地面不足一米的深度。
而赎罪军的长官们还在让这些人挖下去。
这里面拥有掘地经验的不算多数,配合起来并不默契,会有人把自己挖出来的土铲到别人的地方。
而这一类的小事居然还起了矛盾,惹得赎罪军们一阵好笑。
某一个长官巡视工地期间,在底下的劳工中发现了什么东西,他跳下马跃入坑中,两三布揪住了一个人的胳膊。
随着视线的转移,长官自下而上去看,被他抓到的是穿着旧衣服的女人,女人模样清秀,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长官邪魅一笑,拉着女人的胳膊拖向坑外。
女人叫喊着、祈求着,手中的铁锹挥舞着。
可努力终归还是徒劳,她被轻易拖出了大坑,又被抱到了马上。
长官和其他赎罪军们呵呵笑着说了些话,翻身上马回城,并在女人的臀部上拍了几巴掌。
打仗打了些许时日了,太辉军军纪严明,赎罪军头一次脱离了掌控,他们饥渴难耐,在敌国最肥美的城市中弥补一切遗憾,各种方面的。
城墙上还有几个士兵看见了这一幕,为长官开城门的同时顺带着大呼小叫。
才进入城门,经过挤着人的民宅,这位长官和看押的士兵们挥手致意,引得士兵们一阵艳羡。
这些人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贪婪。
贝基也想知道自己妈妈怎么样了,会关在什么地方,只是不管在哪里,绝对没在自己这一边。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门外一匹马飞速跑过,有几个抬头瞅了瞅紧闭的房门,多数人仍旧坐在原地,也有靠近墙壁的保持着站立。
少女黑乎乎的脸到处看,她只要站起来身高上已经有了优势,是能够看到这里其他人的相貌的。
一张脸一张脸的看去,贝基终于找到了两张还算熟悉的面孔,那是那枝姐的两位哥哥,那老大和那老二。
她再度深入的看着,忽然,一双傻呵呵的眼睛同自己四目相对,贝基瞬间喜上眉梢,那不是小熊吗?
“雪姑娘!这边!这边!”
即便她给自己打扮成了这副鬼样子,这头小熊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认出自己来,这不可谓不惊喜。
小熊兴奋的嚷着,手臂无可阻挡的舞动着,有几个人朝贝基看了看,发现是一个乞丐后,顿时没了兴趣。
贝基贴着墙壁移动,躲避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她躲避的程度远没有这些人躲避她的程度高。
可以说贝基毫不费力就到了小熊这一边。
陪着小熊坐下,一直陪伴小熊的女仆并不在此处,这个留着鼻涕的少年也怪可怜的。
那老大和那老二在争论着什么,虽说声音很小,却依然能听到那种唇枪舌剑的激烈。
贝基侧耳聆听,她想知道这两个人正在密谋些什么,怎奈何有一头熊总是捣乱。
“嘿,雪姑娘和黑姑娘,黑姑娘和雪姑娘。”
实在不可能忽视小熊的存在,贝基决定先搞定这头熊再说。
往日她只要不高兴的说一声闭嘴,小熊会老老实实的闭嘴,这回贝基没命令熊,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那般苛责。
“小熊。”贝基注视着硕大的同龄人,“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熊开始解释,说的话是需要专业人员翻译的,大概讲了十多分钟,核心思想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他的大姐姐跑了,他被几个面相狰狞的怪人抓来了。
贝基开始琢磨,她在城北被抓,小熊家在城南偏中部。估计一下,也就是说很可能全城的人都被抓来了。
贵族平民一窝端,一个不剩。
小熊还在讲述经历,贝基想着自己父亲,她断定皇帝是没有被擒获的,那么自己父亲也就是安全的。
如果皇帝被擒获,太辉人一定会宣布这件事。
当然,她有件事不知情,赎罪军无法代表太辉军队,完全两种概念。
小熊不停说话,贝基完全没在意,等小熊叽里咕噜说完了,时间又过了两个小时。
两个孩子慢慢感受到了困倦,靠着睡着了。
也不知道多久,一阵吵闹声惊醒了贝基,她揉揉眼睛,听到屋子里的人全在惊呼。
再然后,她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城外有十分整齐的枪声。
正思考着,听见了那老大惊喜的声音:“我们的军队来了!有救了!”
他的惊喜感染了很多人,整个屋子里沸沸扬扬。
贝基才开心起来的情绪又被那老二压下去。
“狗屁!动点脑子!”那老二万分厌恶的话,“你家打仗这么整齐?没听见这些人枪打的特别从容吗?”
“不一直这样吗?放排枪?”
“那是以前,早就不这样了。”
那老二教训起自己大哥特别没好气。
那老大反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贝基心存疑惑,竖着耳朵想去听后面的解答。
可那老二欲言又止,最后挥了挥手:“我上哪里知道去?我又没打过仗,也许他们是高兴了放放枪,也许是子弹要过期了。”
根据贝基的观察,那家二哥的脸色很难看,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没人会相信。
这时到了下午,阳光换了另一种颜色,正在由亮白色逐步转为黄色。
屋子里的气味难闻,人过于多了些,空气流通不顺畅,加上门窗被封死了,已经有人头晕眼花。
饥饿和干渴一步步摧残着人的神经,很多人在进来之前就已经很久没吃过一口东西了。
贝基正是如此,她肚子早脱离了会叫的时候。
她后悔没多往嘴巴里送点东西,如果培育成小熊这一类的身姿,她也可以饿一段时间。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宁可饿死也不要变胖。
那老二不再说话,表情相当严肃。
整齐的枪声平静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让很多抱有一丝希望的人懊恼,他们开始辱骂罗米太公,顺带侮辱自己国家的军队。
贝基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睡也睡不着,无聊到要死。
当她听见这些人侮辱前线的军队时,心情很难过。
她的姐姐就在军队里面,好多认识的贵族年轻人也在服役,可越是这种时候,人就得找一个发泄口,她对此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饥渴,贝基身上也不舒服,那些灰烬让她皮肤痒痒的。
这辈子从没有这般难受过,身体上反正没有。
心理上难受却是走过好几次,比如被禁足,比如不准学琴,比如姐夫死了。
如上种种吧。
贝基胡思乱想,越是无聊的时候,人越是喜欢想。
她突然想到了一场梦,在王都的花园里面,那面铁栅栏牢牢吸引着她,铁栅栏后面有什么东西。
有些事似乎经历过,就是想到头疼也想不起来了,就像在谷地的那次一样。
冒着头炸开的风险,贝基努力去想,她想到了一个词。
那个词是萨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