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早候着位小厮,半佝着身子,引着二人进去。一路往里,只见庭院渐深,内有假山平草,花枝浅水,景致颇为静雅,而沿路遇着些婆子,一见有人来了,都是敛声静气地守在道旁,一点不见纷乱。
越走越深,竟是还没有到内院,元烨不禁有些赞叹于三叔元府的豪阔,这比自己在忘仙港居住的那处的院落不知大出几十倍去。能在仙凡宗脚下寸土寸金之地,拥有如此大的府邸,看来三叔的权势果然不一般。
若换作一般的常人,此时初入豪宅高门,总是会有些心慌拘谨,生怕有些行差踏错。
但元烨却不是常人,两世为人,生死轮转,让他身上无由生出些许洒脱之感,对于三叔给自己的这个身份,既然不是真的,就更没有什么心里上的压力。
所以他一路走着,一路望着,面带微笑,全无一丝拘谨,虽然笑容里依然有几丝羞涩,但这些羞涩都不过是些掩护色而已。他看着府中景色,啧啧称奇,路过垂柳时,抚上一抚,踏过浅湖上拱桥时,往水中金鳞望上一望,显得无比随意。
他这一路行来的神态,全落在阖府下人眼中,这些下人不免有些好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少爷”原来竟是这样一位人物,说不出有甚好、有甚不好,但是总觉得少年郎有股子味道,只是这味道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分说。
到了内院前,冯振玉小声提醒道:“少爷,这里面我就不能进去了,您自己进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少爷说话……”这一路行来,冯振玉隐隐有些欣赏宠辱不惊的元烨,想到京中范府暗中争轧,忍不住想提醒些什么,但话一出口,却发现自己有些孟浪,而且也根本不知该如何措辞。
元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同时也知道他最担心什么,微微感动,微笑着拱拱手:“冯统领安心,那一夜的事不必对外声张。”接着又叮嘱他记得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自己夜间或许要用,如何如何。
在今天这种时刻,居然还能好整以暇地想到晚上如何,冯振玉知道面前这位漂亮的少年心智远较一般同龄人成熟,听见这句话后,略觉安心,笑了一笑,自与那小厮去偏院休息。
如果没有元烨那句:不必对外声张。出于下属的职司,元殿主问起,他如果隐瞒,那死的就不仅仅事他们几个侍卫如此简单,现在元少爷主动让他们不对外声张,那就是念在自己等人路上的辛苦,给了几人活路。
……
领路的小厮换成了丫环,还是挺稚美的一个小姑娘。元烨跟在小姑娘身后,进了后院。
一位中年妇女端着黄铜盆子走了过来,半蹲行了一礼,然后服侍他洗了把脸,水的温度不热不冷,恰到好处。
元烨沉默着,擦了擦手,将毛巾递了回去,然后说了声谢谢。
中年妇人听见这两个字,有些吃惊,略显慌张地退下。
元烨笑了笑,这才想起来,仙凡宗并不是望仙港,自己对丫环姐姐们的客气,放到此处后,就显得有些多余和不合时宜。
就算进了内院,却也不是站在中厅,而是被丫环领着站在偏门。偏门那面墙上涂成全白,在门洞之上,却有一方微微突出的黑色雨檐。
站了很久,却没有人来理会,想着这位三叔,没有派人到城门口接自己也就算了,竟是如今已经到了他府上,还要受到如此冷遇。
元烨心头渐渐生起一丝燥意,旋即深深吸了口气压了下去,抬眼看起那方黑檐来,仔细瞧去,发现这颇有古风的建筑,确实雅致。
元烨等了一等,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自己这个私生子的身份被宣传的很到位,招手喊领自己进来的那个小丫头过来。
小丫环面容清秀,脸蛋儿滑嫩无比,年龄还极小,细声问道:“少……少……有何吩咐。”她本来想称少爷,但想到其中问题,所以喊不出来,却将那个爷字吞了进去,憋的满脸通红。
元烨看这小丫头模样,哈哈一笑,说道:“给我搬把椅子来。”
小丫环依言去了,从厅里搬了一把木椅,这椅子有些重,她搬的微微气喘。
元烨上前接着,将椅子放在地上,微微一笑,便大刀金马地坐了上去,抬头观望头上雨檐,竟是再不关心四周的目光。
丫环婆子们看到这少年竟然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吃惊不小――长辈未至,晚辈理应束手谨立阶前,哪有这样大模大样的道理?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少了一些教养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丫还婆子如是想着,但在表情上却不敢露出任何异色,‘私生子’那也是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