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江城是风沙的故乡,落梅街十分有名,他当然来此赏过梅,而且绝对不止一次。
不过当年这里并非卖什么首饰乐器,而是一条十分高档的风月街,往来无白丁。
随着长江流域的形势变化,江城会接管江城,江城开始在明面上保持中立。
城池重心,尤其是经济重心从城北往城南转移。
城北仅余码头,看似人潮汹涌,多是水手挑夫。
位于城北,与黄鹤楼隔江相望的落梅街不能说萧条,但是逐渐凡于市井。
虽然主要经营定制工艺,多数客人依旧是达官贵人。
然而,毕竟不复当年美人踏雪花中过,雪白人更白,花香人更香的盛况。
风沙不由想到幼年携佳音来此踏雪寻梅的情形。
佳音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他的调戏与佳音的羞涩,仿佛昨日。
一时痴了。
“落梅街上雪,雪中梅亦落,梅逊雪花白,雪花输梅香……”
齐蝉娇脆的嗓音溢满惋惜:“可惜咱们来得稍晚了些,如果恰逢寒冬,雪花裹梅花,踏雪寻梅的景致,堪称一处好风景。”
离开遂古馆,没有乘马车。
一开始她并不明白风少为什么有车不乘,非要步行。
后来见风少一路行来,满目追忆,这才心有所悟,开始介绍沿途种种变化。
更是自然而然地挽住风少的胳臂,挨得很紧很亲昵,甚至不乏一些诱惑地轻蹭。
要知道这可是当街,加她一共五个女人,还都是美女,两前三后环着一个男人。
就算江城风气还算开放,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想也想得到这会多么受人瞩目。
风沙并没有挣脱。尽管齐蝉算是美女,但是远比绘声诸女差多了,还入不了他的眼。不过,齐蝉熟稔典故,妙语连珠,引人入胜,他十分喜欢,也就听之任之。
最关键,有一点当年佳音陪伴的感觉,虽然仅有那么一缕,他仍然很贪恋。
这时回神道:“春寒料峭,春雨打梅,百花妒送,百草躬生。梅花傲,傲在寒冬里孤芳自赏,不屑与春来百花争艳。现在很好,好似留白,回味不尽,余香暗存。”
齐蝉轻轻地咬住唇,怔怔地看着他,眼眸愈发明媚了些,胳臂挽得更紧了些。
别说奉承讨好,甚至都忘了说话。
跟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萍萍凑来笑道:“说的真好,好像婵姐,像梅花一样清冷高洁,从不屑与百花争艳。”
这话说得齐蝉脸都红了。
她知道自己跟“清冷高洁”绝对沾不上半点边,也知道风少知道她跟“清冷高洁”沾不上半点边。下意识地把高度绝对够高,距离绝不算洁的胸口稍微拉远了些。
风沙笑了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婵婵小姐久历严寒,方有今日之芬芳,可堪称梅。”夸赞中不乏规劝之意。
齐蝉显然没听出什么规劝,只听着夸赞了,顿时春风满芙蓉,笑靥如娇花。
绘声带着齐蝉的两个侍女跟在后面,低声吩咐道:“你们知道地方吗?先去一个人安排一下,饰品也好,乐器也罢,要有梅花……”
两女跟她一样,都出身柔公主府。
后来她成为主人的侍婢,两女却被云首领派到齐蝉身边当侍女,身份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关系还在,情分多少有点,这锦上添花的事,她不介意提点一下。
两女相视一眼,颇有些不解。天雪小姐她们是认识的,不记得她喜欢梅花啊!
绘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点了点走在前面的齐蝉,悄声道:“主人拿梅花夸赞,待会儿看见梅花不就顺手送了……”
两女顿时恍然,旋即大喜,低声感谢了好几下,分出一个人快步入巷抄小路。
说话间,风沙已携齐蝉,同萍萍行至半街。
齐蝉见气氛合适,稍微收紧臂弯,试探道:“最近满城风传,都说南唐很快便要攻打江州……”这么多大人物往她这里寄存财物,稍不注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尤其还闹出胡迪放火这么档子事,她急切于知道江城未来的形势,更希望风少能够帮她托底。奈何不知不觉中,事情做大了,大到她都不敢开口。
风沙摆手打断道:“现在不谈这个。”
他正头疼江城形势,倍感无力回天,确实不想多谈。
柴兴亲率大军南征,起手便是水陆并举,多路奇袭。
算算时间,奇袭在即。
北周方面再怎么严厉封锁消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不可能完全无风无雨。
这个消息东鸟这边知道的人不多,南唐高层肯定一清二楚。
所以,南唐不可能再攻打东鸟,驻于潭州的边高已成孤军。
真正会威胁江城的是目前屯军于岳州的武平军军使王魁。
此人系东鸟四灵,至少也是东鸟四灵支持的人物。
明面上受职于北周,奉命攻打江城。
风大派人刺杀王魁,三次皆失手,他已无力阻止王魁入主江城。
换句话说,东鸟总执事将会掌握江城大势,甚至重掌东鸟大势。
除非他敢将四灵内部斗争公开,摆明车马明斗,否则只能妥协。
与此同时,紫阳山庄。
此庄位于紫阳湖内,四面环湖,靠舟通行。
此湖乃是江城有名的景致,于春多情,于夏绚烂,于秋含蓄,于冬宁静。
风沙上次来江城,曾与齐蝉泛舟此湖,正值荷花盛放的季节,奇景绝美。
紫阳山庄原是一座十分高档的茶庄,以炮制荷花、荷实、荷藕最为出名。
风沙来江城之后,伏剑,初云和授衣便常住此庄,马玉怜每天至少回来一次。
此刻她们也收到了风大失手的消息,庄内气氛凝滞,当空愁云笼罩。
待夫人单独返回,不见风沙之后,愁云之中,更泛焦急。
风沙这是以一种无言的方式,很明确地对她们表示不满。
如果她们始终拿不出合适的应对之策,失宠指日可待。
三女并没有聚在一起,而是拉着各自的心腹,分头密议。
尤以伏剑最为焦急。
风少对三河帮的态度暧昧不明,甚至强行把她从淮水带离。
这一切令她浮想联翩,深感不安。
她急需一份功劳,用以稳固自己在风少心目中的地位。
于房内来回踱步,不时催问道:“海冬青还没消息吗?”
下首除了她的亲哥哥赵反真,还有一大一小两名女子,楚亦心陪站末席。
帮主不落坐,除了赵反真之外,余下三女都不敢落坐。
年纪稍大的女子躬身道:“帮主尽管放心,妾身夫君与岳州刺史潘叔三相交莫逆,内有潘叔三的支持,外有海执剑的君山舰队,杀一个王魁,不难。”
她姓方,方房氏,父亲乃是湘水十八连环寨上一任总寨主。
她十五岁那年,父亲被仇家杀害,恰逢东鸟又在内乱,且从湘水乱到潭州。
前途未明,十八个水寨谁都不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年方及笄的她,被大家赶鸭子上架,被迫扛起总寨主的重任。
好在与她自幼定亲的夫君出身湘潭有名武林世家。
两人成婚之后,夫君接任总寨主,房家帮忙撑住了局面。
然而地位一直不稳,幸赖三河帮支持,这才真正站稳了脚跟。
年纪稍小的少女道:“家父传回亲笔手书,表示岳阳帮必会鼎力支持海执剑。”
她是岳阳帮帮主的女儿,岳阳帮在洞庭湖势力不小,与几个大帮会共掌岳州。
把多如牛毛的水匪抛开,凡正经生意,十有九八跟岳阳帮有关。
不过,朗州和潭州的东鸟皇室频繁内乱,岳州名义上还属于中平。
这里的形势可见多乱。
在地理和形势上都被夹在中间的岳阳帮从来左右为难。
天上的云恨不能一天一片,谁知道明天哪片云彩有雨。
所以一直想要找颗参天大树挡雨,与急剧扩张的三河帮正好一拍即合。
三河帮对归附的大小帮会非常礼遇,予以相当大的尊重。
只要承认属于三河帮,挂起三河帮的旗帜,基本上不会插手内部事务。
这是因为三河帮扩张实在太快,根本力不能及。
不过,优渥宽松的条件,确实让归附的大小帮会认为三河帮值得信赖。
湘水十八连环寨,岳州的岳阳帮和云梦的楚家都是其中典型。
两女现在说的话,其实已经说了不止一遍。
奈何帮主就是着急,她们也只能翻来覆去地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