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蓝衫青年侃侃而谈的同时,视线不时落到马珂润的俏脸上,留意着一颦一笑。
还有两个人争相恐后地补充,亦有人不时想插嘴,奈何插不上,又或者说不了两句就被人截话。
人长得漂亮,有时候确实很占便宜,马珂润甚至都没怎么出声,在场那些人就七嘴八舌地把所知的黄期给抖落个干干净净,包括出身,家世之类。
风沙只是听到个末尾而已。
马珂润之所以关注黄期,是因为这人早上来时,惊动甚大。
一些散客听到消息,纷纷跑去凑热闹,本院也吵吵嚷嚷的。
那时主人正在睡觉,她不敢离开,于是让珂海跟过去看看。
珂海回来说不仅夏庄主带着夫人女儿及一众属下迎出庄门,还有一些贵客也一同相迎,甚至连授衣小姐都去了。
恰好主人不要她留下服侍,她便跑来院中打探消息,珂海则出去备些餐食、茶酒、点心之类。
不是龙门山庄没有送吃的,而是昨晚给主人和夫人送来的饭菜剩下太多,一坛酒连封口都没开,显然不合主人和夫人的心意。
珂海做过主人的近侍,自认了解主人的喜好和口味,于是跑去街面上,打算采买。
其实这种情况并非孤例,本院和隔壁院都有人自己外出就餐,或者找间合口味的酒楼定食送来。
正所谓穷文富武,没钱练什么武?光是延请医师、治疗内外伤的药物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所以,江湖人大多不会差钱。
有些人或许江湖地位不算高,来这里只是不起眼的散客,但是并不意味着家境贫寒,不讲究衣食住行。
不过,吃可以到外面吃,没人愿意到外面住。
大家接了江湖帖子,大老远地跑过来凑热闹,无非两个目的:见世面和交朋友。当然,最好还能弄点名声。
那种不愿意出门,不与人搭话的家伙,要么身份有问题,要么性格有问题,或者别有用心,反正非常稀少。
江湖人对这种人物多半会抱持警惕,至少也是敬而远之。
所以,风沙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居然没人理他,不是没人看见,就是不理。
马珂润同样不予理会。昨晚和今早她都是偷偷地翻窗户去主人房间呢!进出十分小心,生怕被人发现。
除非主人遇上危险,或者给她明示、暗示,否则以她目前的身份,她不应该搭理这个极不合群的陈风。
风沙凑近了些,试着插了几句嘴,想打听一下黄期的情况。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听到人家说夏庄主的女婿八成就是这个家伙,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六条毛茸茸的白狐尾巴在疾驰中柔动的画面。
结果还是没人鸟他,这让他有些郁闷。
他一向很受欢迎,通常拼命地躲热闹,还经常躲不开。哪怕不显露什么身份,也能很快地与人打成一片,很少遭到如此明显的冷遇。
奈何他对江湖情状的确所知不多,仅有的一些体会,还是当年在流城短暂地混过街头。街头与江湖当然不同,辰流和中原也不相同。
他无法理解当下的环境,虽然还谈不上不知所措,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见主人窘迫,马珂润实在忍不住了,出言解围道:“这位兄台对黄少侠感兴趣?”
“珂润姑娘怕是误会他了。”
蓝衫青年含笑插话:“他不是对黄少侠感兴趣,而是对夏小姐感兴趣,呵呵~”仅是从他的笑声,就能够听出“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的嘲讽。
在场大半人都跟着他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马珂润当然没有笑。心道一个出身江湖的女人,哪怕送上门给主人当暖脚丫鬟,说不定主人都嫌肉硬硌脚,未必情愿要呢!哼!
尽管被人围着讥笑,风沙毫不在意。不是怼不回去,而是没有必要。
这些人在他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蓝衫青年显然是想踩风沙以抬高自己,见众人大都附和他,心下不禁得意:“快中午了,小弟在登封最大的嵩阳楼定了间上房,还请诸位赏个脸?”
他嘴上说诸位,眼睛只盯着马珂润。
有人讶道:“嵩阳楼!好像夏庄主正在那儿宴请黄少侠吧!王兄居然还能定到上房,了不起!”
蓝衫青年故作腼腆地道:“鄙家虽然置业于长安,在登封多少还有那么几处产业,跟令君也有些交情。不过一顿饭而已,小事不值一提。”
嘴上说是小事,语气十分得意。
“那是,夏庄主面子再大,毕竟在百里君治下,怎么也不会驳县尊的面子。”令君、百里君、县尊,都是对县太爷的尊称。
“这几天一直吃外送,味道倒是不错,就是没口热乎的。”
“酒也一般般,嘴都喝淡了。”
诸人纷纷附和。
在场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模样还算清秀,起码不算难看。
她看蓝衫青年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闪闪发亮。
她是跟年长的师姐一起过来的,正是她们昨晚跟马珂润换了房间。
因为与此院中人更相熟的关系,也因为跟马珂润很谈得来,所以今天也就习惯性地过来聊天,真没想到会遇上个金龟婿。
起码对她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金龟婿了。毕竟她的出身不好,小户之家,还家道中落,要不是机缘巧合,被师门收下,她指不定被卖哪儿去了。
既是出身小户之家,自然对县令特别敬畏。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县令就是漫不过去的天。
寻常江湖人亦然,哪怕不怕也不会不敬。因为县令通常会与当地乡绅、豪强结为一体。寻常江湖人可以不惧当差的衙役,不可能无视当地的豪强。
比如龙门武馆这种。至于乡绅,那就隐谷的体系了,四灵也会沾点。
总之,住到龙门山庄这么偏僻小院的江湖人,多半就是“寻常”的江湖人,一只脚刚刚踏足江湖而已。
但凡有个正儿八经的师门,稍微见过些世面,都不会把跟一个县令的交情挂在嘴边,还自鸣得意。
一个人眼界的高低,其实跟混了多久关系不大,跟站得多高关系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