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华灯初上,凡花客舍。
风沙刚吃过晚饭,正在喝茶消食。
这里没有露台,仅有面对中庭的窄廊,云本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躺椅,开了门斜对窄廊摆放,又安排了小几摆上茶水果品。
布局稍显局促,外间景致也就那样,只能说勉强歇息观景。
绘声挨在旁边跪坐,拿着柄小刀剥着果子,同时小心翼翼地打量主人,保证在最合适的时候递上剥好或者削好的新鲜瓜果,又或者递茶。
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主人不张嘴,慢了主人会发火。
其实这是门察言观色的绝技,还必须特别了解主人的喜好和习惯才能够什么都恰到好处。
服侍主人的时候,她好像毫无存在感,一旦不在旁边伺候着,主人会觉得哪儿都不对劲。
当然,绝不仅止于端茶倒水剥果子,比如她刚才沐浴的时候想把自己给腌香入味,香喷喷的抱枕主人肯定喜欢多抱抱。其实还有很多,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她一向得意自己最会讨主人喜欢,在这门“绝技”上可没少苦心造诣,除了不敢跟云本真争,谁都争不赢她。
不过,要不是马玉怜和授衣出门有事,她现在还被云本真踹到墙角罚跪呢!轮不到她来伺候主人。
至于云本真正在干什么?哪怕近在眼前,她连偷看都不敢,否则会倒大霉。
几名贴身的婢女都知道云本真讨好主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云本真平常怎么罚人,就喜欢主人怎么弄她,甚至加倍。
最关键,云本真天赋异禀,伤口好的特别快,又修炼外域奇术锻体,其体质特异到令人瞠目结舌,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死之身。
所以大家特别怕她,对别人狠算什么,对自己更狠才是真的狠。尤其亲身尝过,还每每乐此不疲,当然最清楚怎么让人生不如死。
风沙倒是靠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忽然甩下手中的鞭子,勾来云本真因兴奋而蔓潮的脸蛋,笑道:“她们应该快回来了,把这里收拾一下,把自己也收拾一下。”
云本真把脸蛋在主人的掌心里讨好地蹭了几下,趴在地上清理散落一地的异状物什以及一些水渍、污渍等,还扬了些熏香,很快清完打包,又跑去沐浴更衣。
等到马玉怜回来的时候,房间里不仅清清爽爽,而且香氛怡人。
马玉怜见过了负责与素玉谈判的马思思,带回来几个重要的讯息。
高丽使节来了,并且受到了柴兴的召见。
柴兴欲以锦帛向高丽购铜,越多越好,上不封顶。
柴兴希望宫青秀接下来前往高丽演舞。另外,主持谈判的钟仪心对此事乐见其成,不仅表示隐谷会全力支持,还隐晦地暗示希望风少不要反对。
风沙听完之后,不禁失笑:“用锦帛向高丽购铜?以解铜荒?这个我还真没想到。他是想便宜四灵,还是想便宜我?”
四灵垄断了很多地方的特产,当然包括锦帛织物之类。
尤其宋州盛产织锦,乃是一等绢的主产区,产量为中原之冠。
柴兴通过素玉在谈判中提及此事,其实就是抛出了一块肥肉,由北周朝廷采买锦帛,再拿去与高丽购铜。
哪怕货价低点,这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是大赚特赚。
意思是:肥肉我给了,要多少有多少,你见好就收吧!
这当然是一种示好,也是在表示确实是因为缺铜所以购铜,不是想要“收天下之兵”。不过,这种表示听听就罢。
如果不是他反应强烈,柴兴肯定顺便把天下之兵给收了。现在也不是不想收,而是发现阻力太大,继续收下去弊大于利而已。
以后只会更加谨慎,寻找最佳的时机。一旦抓住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风沙一转念,又变成苦笑:“这下好了,李重要更恨我了。”
眼看韩通就要接任李重的归德军军使,归德军治宋州。宋州产再多织锦,再怎么无限量地拿去和高丽购铜,这些全和李重无关了。
眼看到嘴的肥肉飞到别人的嘴里,李重能舒坦才见鬼呢!
柴兴一贯如此,从来不让人舒舒服服地拿好处,给你一块肥肉,肉里肯定夹点石子,让你咬下去崩牙,不咬又舍不得。
素玉未曾透露让宫青秀随行钱瑛筹募物资过境高丽的车队。
所以风沙对宫青秀去高丽演舞,同样乐见其成。
宫青秀看着柔弱,其实主意很正,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拉不回来。
她一直希望演舞天下,甚至想往北去契丹。
为此,风沙没少操心。四灵杀了契丹的开国皇帝,与契丹结有血海深仇,在人家境内全无势力,他的手伸不过去,只能指望萧燕和隐谷。
先去高丽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趁着地理上的便利探一下契丹的水深水浅。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柴兴举起的巴掌,全然因为在柴兴看来高丽相比中原那是遥远的穷乡僻壤,更是苦寒之地。
让人过去,那是受罚,那是流放。他想派个使节过去商谈购铜一事,明明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美差,居然个个推脱,借口千奇百怪,就是没有一个人想去。
所以他还指望着风沙求上门,让宫青秀去不成呢!
风沙低头盘算一阵,觉得柴兴这回绵里藏的针似乎有点少,不像柴兴一贯的行事风格。
不由绞尽脑汁地开始琢磨人家又在哪里藏下了陷阱,他居然没有看出来,这还了得。
正想得头皮发麻,授衣也回来了。
她的姐姐流火留在勾栏客栈离主持日常,同时与各方沟通情报,与王卜联络也归她负责。
她让妹妹带来了一个得到相互印证的消息。一来自云虚,一来自王卜,说的是同一件事。
柴兴在晚宴之前携皇后召见了云虚,许诺会考虑近期给辰流册封一事,皇后还邀请云虚参加符家的一场家宴,她本人也会出席。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示好了。
至于符后的宴请,八成是自作主张。更像是柴兴拿自家婆娘毫无办法,只能装作看不见。
毕竟他和柴兴正憋着坏水要坑符王一把,柴兴肯定不想最近生出任何有利于符家的事情。
云虚一旦与符家热络,符家又大方得对其让利,或者双方产生利益上的牵扯,一定会对他产生牵制,肯定有利于符家。
但是,也有可能正是因为柴兴对符家不安好心,所以顺水推舟来个默许,以安符家之心。
简而言之,还是把烫手山芋扔到了他的手里,让他去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