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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 营啸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想要万众一心,统领有度,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战场之上,兵如蚂蚁。进靠擂鼓,退靠鸣金,聚阵靠旗号,移阵靠旗摇。
一切命令出自中枢,中枢就是帅旗。
帅旗就是军令的起源,更是军心的保证。
帅旗动,军心摇。帅旗倒,军心散。
一旦军心溃散,本来井然有序的一窝蚂蚁就会变成一只只无头乱撞的蚂蚁。
飘扬着帅旗的巨舰正是王萼的座舰,一层又一层的大小战舰将旗舰团团围护在当中,期间更有无数快艇穿插巡防。
按理说攻城战帅帐不应该设于船上,设在河对岸也比设在河上强。
毕竟设在岸上只需防备四面八方,设在河上还需防备水鬼。
然而王萼偏就设了。
或许认定潭州城无力还击,无法还击。或许贪图船上设施齐全,享受奢侈。
总之,漏了这么个空当。
尽管附近无数快艇来回巡逻,水下也布有多处阻截网索,终究比潜入万千军帐更简单。
很多情况下,越是靠近内层,防备反而越是松懈。
盖因习惯性的一切正常,会产生一种虚假的安全感,自然而然生出一种侥幸心理,下意识便认为没有人能够通过严密的防备潜至最核心。
加上宫青秀震撼人心的剑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王萼自己都忍不住登甲板观赏,遑论其他人。
巨舰上并没有人发现,帅旗顶上莫名其妙多出一面不算小的铜镜。
一来都一眨不眨盯着城头,没人会无缘无故抬头往上看。
二来就算抬头看了,因为角度的关系,边框哑光的银镜在夜空底下实在很不起眼,又有飘扬的帅旗阻隔视线,实在很难发现。
然而镜面是会反光的,随着夜风晃动银镜反射月光,像星星一样眨眼,忽明忽暗。
虽然光亮传不太远,附近河岸一个山坡上的望哨还是瞧得分明,于是又摆出一面银镜,挂上树顶。
浩大的战场之上,本就充满各种光亮,除非特意关注这一点,否则根本发觉不了。
如果从高空俯望,三个连续的望哨恰好从主战场的边沿蹭过,通过一面面银镜,将这抹闪光直接传递向城头。
本来剑走轻盈,跃动欢悦的宫青秀忽然变势,剑身恍如瞬移般一寸寸的等距扬起,城墙上的巨大的剑影也一寸寸的抬高。
城墙面上巨大的倩影高扬剑影,仿佛上古神话中的盘古举斧。
斧在举高,人在吸气,一旦斧至最高,似乎就将开天辟地。
本来剑舞优雅,剑影威严。这时优雅尽数收敛,味剩极具压迫感的威严。
就在所有人以为剑影会升至最高才会下落的时候,巨大的剑影出乎预料的就差那么一点提前下坠,迅如流星,幻出残影。
很多人吸的那口气随之紊乱,有的人甚至岔了气。
几乎同时,剑影所指方向蓦地天崩地裂,火光纷腾,仿佛正有一条巨龙翻土前拱,似要破土而出。
当面之兵顿时惊呆吓傻,甚至都忘了逃跑。
又一声巨响,一条硕大的火龙果然破土冲天,流焰四溢,斜斜划破夜空,转瞬消失于夜空之中。
城上城下近十万人无不目瞪口呆,诺大的战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有人回神很快,眼神追着火龙消失的方向转头回望,顿时如坠冰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有人扯着嗓子嚷道:“帅旗……帅旗倒了,龙神将帅旗击倒了!”
凄厉的喊声打破死地般的寂静。
他们本就对突然撤营回退感到莫名其妙,城头突如其来降下仙子舞剑,加上一剑出龙击垮帅旗,心中自然而然涌出各种恐怖的联想。
很多蛮兵忽然狂吼一声,疯癫一般撒丫乱跑,有的瞪着通红的眼睛,看见挡路的人就是一阵胡砍乱砸,打得血肉横飞。
恐慌和混乱像巨石投水的涟漪一般迅速扩大,很快席卷为滔天巨浪。
抱头鼠窜者有之,发疯乱杀者有之,横冲直撞者有之,卧地埋首者有之,更有甚者,以头抢河。
寥寥清醒者就如巨浪中的零星树叶,瞬间卷没。
“营啸了?”风沙瞧得目瞪口呆。
以往仅在书里读过的场景忽然当面,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军中军规森严,尤其战时,动辄打杀。否则怎能让人压下怕死的天性,直面枪林箭雨。
所以军中的气氛极其肃杀极其压抑,没有当兵的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连睡觉都不得安生。全靠严苛的军规强行约束,才能如臂使指。
营啸就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激发了大面积的恐惧情绪,从而彻底摧垮了军规。
在莫明的氛围笼罩之下,进而产生连锁反应,大家都开始歇斯底里,彻底摆脱一切束缚疯狂发泄。
一定会伴随着自相残杀,胡乱冲撞,肆意踩踏。
在专修精神异力的风沙看来,这就是精神反噬导致崩溃,后果与学武之人的走火入魔无异。
这时的人会变得无法以常理揣度。换句话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风沙安排宫青雅去斩帅旗,本来仅指望造成一定的混乱,使他出城之后不再受四灵的羁绊,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威慑。
这次能够临阵斩帅旗,下次就能够临阵斩王萼。
然而这种事说好听点叫以小博大,说难听点就是剑走偏锋。究竟能不能成,三分努力,七分天意。
如果成功,面对四灵之时,他将拥有更多腾挪的空间和筹码。
如果失败,将会面对四灵和王萼的双重报复。他想好了退路,就是更加靠往隐谷,借助隐谷帮忙抵御压力。
成功收益大,失败损失小,又是宫青雅前去冒险,一旦失手,算是少个心腹之患。这么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不做。
唯独没想到结果好的出乎预料,就像美梦成真一样。
风沙和云虚脸对着脸,眼对着眼,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发现对方都从难以置信的模样变成做梦笑醒。
咚咚敲门声响,风沙还没应声,何子虚拖着孱弱的身子骨跌跌撞撞的闯进门来。
一贯的镇定自若的他,不见以往的从容冷静,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结巴道:“别告诉我这是你们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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