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这楚少安先是被墨羽射穿了金冠,又被皇帝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当中打落下马,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嘴里还不停冒着血,含泪的眼眸中擎着惊恐,又暗含委屈。
“圣上为何如此偏袒那厮!姐姐和甥儿在天有灵……”
“放肆!还有脸拿皇后说事!堂堂国舅,居然不知羞耻?当孤的眼睛是瞎了吗!墨君、徐君乃孤请来的贵客,不是你口中的这厮那厮!你若再有冒犯,孤决绝不饶!”
“喏。”他颓唐上了白马,在圣上的威严之下含泪委屈,心中对我们更是痛恨百倍千倍。
“拿去!”墨忘从胸口衣袋中抽出一张金锦绸缎的帕子,满不在乎递给摔得鼻青脸肿的楚国舅,“擦擦干净,免得你姐姐担心。”
“诸位就此散了吧,不必原地停留,赢勾本体尚未找到,仍有夺魁的机会。”
墨忘率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这里,各门氏子弟也四散离去。
“恭送圣上。”楚少安卑躬送走了墨忘,扯着缰绳大肆蹄踏,嘴角抹除一丝弧度,痛恨诅咒着我们:“墨尚卿,咱们走着瞧……进了这逐鹿场,你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走不出去的是你吧?”我们并没有和楚少安有过多纠缠,跟着擎苍的指引深入石林寻找赢勾本体。
“我真是奇了怪了,不就区区一个应弦侯吗?用得着和我们不共戴天吗?”
德木图抱着马脖子,将头埋进鬃毛里边,唯唯诺诺解释说:“华灯射骑大会上能被册封为应弦侯,可是多少达官显贵梦寐以求的事情。在华镫之日,应弦侯可以独登临九重玲珑塔,一览狄疆千秋风光,适时,华灯初上,人们放飞寄托情怀的天灯,以祈求千般愿万般念,与仙齐游逍遥境界,这是只有神仙才能享受到的光景。谁人不会眼馋呢?”
“就是看个大型灯光秀?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徐兄这话实为不妥,便如状元及第入门大雁塔题诗,这图的本就是一个名声脸面。古话说的好,春风得意马蹄疾,谁不想成为载入史册的问鼎龙首呢?”
“徐泰,前面有一股很强的尸气,我没猜错的话,赢勾的本体,就在前面这片怪石嶙峋的林子里。”
擎苍完成了任务,自觉钻进了狼牙之中。遥望眼前的怪石堆,茫茫浩浩尖锐的怪石捅破苍穹,奇形怪状的诡异渲染片刻之间的满目疮痍。延伸出狰狞手指般的岩石,骨节分明可怖,昏暗中穿梭过阵阵阴风,宣告着禁地的断井颓垣。再远处,便是一座直冲云霄的鬼斧山,仿佛一把开天辟地的巨斧陷在洪荒之下,露出半壁锋芒和一把斧柄运斤成风。
“鬼斧林!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我要父汗我要回家!”墨忘噤若寒蝉,摔下马去,散落一地弓羽。
“你又怎么了?”
“鬼斧林!我……这个地方,千万人进去,只有楚少安一人出来过。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放心,你都说了,姓楚的都能出来,我们怎么可能出不来呢?有我和墨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下马将德木图扶上马背,将他安顿过后,叮嘱他一定要跟在我们身后。
“赶巧,又在这碰上诸位。楚国舅也在这?”
“圣上恭安。”
其他族氏子弟都已经被淘汰了,离开了幻境退出了塞外场。这里只剩下墨忘、楚少安和我们三队人马,一举角逐最后夺魁的赛场。
从鬼斧林深处传来一声雷鸣般都嘶吼,震天动地,声浪震碎磊磊碎石,穿林破雨掀起狂风惊起马嘶鸣啼踏起碎步止步不前,看来只能步行进入鬼斧林了。四面鬼怪残魂游荡过荒城石林,在耳边留下嘶嘶声吼,企图扰乱我们的心智。
“听,赢勾都等不及了。”
三队人马各走各的大道,因为身后有个墨羽,我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松软飘飘忽忽,这些个千奇百怪的石头还想吓哭我们?再大的风浪我们都经历过,还怕你这几块破石头,还搞不定一缕残魂?夺魁的事情,我们可是志在必得。
德木图和我混成了自来熟,一路上都是拽着我的胳膊往前走,后面又派人全方位度保护自己,我看他胆小懦弱的样子,实在是好奇不下,便问道:“德木图,你会射箭吗?”
“会……会……一点点吧。”
“那你见了残魂的时候,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射它呀?”
“我……我不敢,那些个幽灵残魂太恐怖了!”
林子中突然冒出来一队搜寻的人马,看装束应该又是楚少安的队伍,插着腰背着箭嘲笑德木图,“呵,真想不明白,一个怕死鬼怎么活到最后的。你们额尔氏怕不全是懦夫软蛋吧?还马背上的民族?我看是猪圈里的软蛋。”
墨羽箭走偏锋,拉弓上弦,“嗖”得一声射出一支羽箭,侧过那世家纨绔的耳畔,吓得他僵直站立在那冷汗直冒,在他的身后的石头之上正映着一张扭曲鬼脸,上半个身子从石头中挣脱出来,双手差分毫便要掐断了那人的脖子。幸好墨羽射的及时,一箭穿过鬼脸额心,将它钉在石头上,又随着岩石穿箭后的粉碎跟其一同四分五裂。
“聒耳……宇定,我们走。”
那世家子弟抖动双腿,下体一阵冰凉浸湿了一片,手中的弓箭掉在地上,低头感知到腿脚的冰凉,羞红了脸躲在石壁后面无脸见人。
一路射杀了不知多少残魂,在墨羽的栽培下,我的箭法也大有长进,只要是匍匐不动的残魂,我基本都能射准,运气好的话,还能射下几只凶猛些带有攻击性的残魂。我承认,我又飘了哈哈!墨羽的注意力搁着全在我的身上,看我射杀残魂有了长进,在我身后宽慰抹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寻我开心处,他也开心。
“就是这儿了……”
“应弦侯居然还活着。可喜可贺。”
这时刻,墨羽挡在我的身前,睫眼抬头望,那楚少安是猴子吗?尽喜欢往高处跑。还是为了显示他高人一等的地位?
“赢勾本体就在前面,够胆的,进去啊?”
“你怎么不去?”我质问道:“既然楚国舅这么喜欢出头,我等不和你争功劳。”
“笑话!那本体不知被本侯宰了多少次了,我还会怕再杀它一次吗?实话告诉你们,那赢勾已被我制伏,残魂败寇就在鬼斧山中,有胆的,就去看一眼,怕就怕你没那个胆,连个残魂败尸都怕得尿裤子。”
我仰天嘲笑他道:“有你这个吹牛皮的功夫,我们都不知道斩了几只赢勾了。”后排着墨羽的胳膊催促他不要和这傻子多计较。
楚国安站在石巅之上,看着我们队伍远去,悄无声息抽出箭囊中一支利箭,应声上弦,瞄对着墨羽的胸口,嘴角上扬藐视一切,用力迸发出一支苍劲的羽箭,大喊道:“墨羽,受死吧!”
“尚卿君小心!”
我先为敏捷回过头去,发现空中一支杀人的羽箭正在朝墨羽射来,展开双手迎面正对飞来的利箭。
“徐兄!”德木图喊道。
等墨羽再回过头,我肩膀上已经被堵上了一支羽箭。卑鄙小人暗中放冷箭陷害墨羽,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愤怒大喊着拔开羽箭,剩下肩膀上穿了一孔窟窿横流鲜血,手捂着伤口仇视楚少安这张恶心的嘴脸。
“楚少安,你居然用实箭!暗中放冷箭,你还有人性吗!”德木图对楚少安恨铁不成钢,用颤巍的语气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
华灯射骑大会上使用的一向都是灵箭,伤鬼不伤人,就算被射了一箭也只是麻木刺痛而已。楚少安这个畜生居然在比赛中使用实箭伤人!
“人性?我有的是人性。”
从他身后涌出一大支军队,将我们困在鬼斧谷中,各个拉弓上弦瞄准了我们,他摊手耸肩向我们隆重介绍说:“这,就是本侯的人性。”楚少安交叉双臂站于磐石之上,狡诈露出奸计得逞后的快意,“今天,鬼斧林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放箭!”
满天箭雨朝我们袭来,我等成剑拔弩张之势,却始终敌不过真枪实弹,成了众矢之的。
身后的兵卒被射杀殆尽,随射声,哀嚎声,传遍空谷引来哭号求救的回响。
怃然之际,察觉我已是满身污泥浊水,染着血衣幻化出赤霄殊死抵抗,本想动用灵气化成金刚罩护得无辜之人,却发现手中什么都没有,力量金光全没了。
“怎么会!”
楚少安盛气凌人,偃蹇说道:“别忙白活了,这是逐鹿场,幻化之地,怎么会容许你们使用灵力呢?这岂不是比赛作弊了吗?”
墨羽窝火憋屈了许久,一再忍让却见楚少安不依不饶,艴然不悦的脸**显寒冷,身后燃起一道幽暗冰蓝色的火焰,带动裹巾飘落,散发卸冠冷冷轻蔑说道:“三百年来,我未杀过一人,楚少安,这是你逼我的。”
一招腾跃过空谷,接过辞故燎发摧枯,那手下的将士就像是摧枯拉朽的薜荔,被眼前墨羽的气势吓得失了弓箭,我们在下面暂时得以安全。我也有了机会翻动底下尸体寻找德木图。
“你……你们看什么!上啊!都给我上啊!”楚少安一边发出命令,将众人推到自己的身前,自个儿却一个劲往人群中退,躲在人后指指点点:“墨羽……你,你敢杀皇亲!”
“楚君伤我挚爱,我必杀楚君。”墨羽阴冷的外表看似平淡,心里却已经是怒不可遏,单凭体内发出的阵阵寒气都可以冻死方圆十里的生灵。一脚踢倒楚少安,众人不敢多言一哄而散,留下楚少安一人瘫倒在地惊慌失措,被眼前的辞故宝剑吓得失了魂似的咄咄反驳:“我……我是国舅,你不可以杀我!不可以杀我!”
“徐兄,救我!”德木图甩开袖子从深谷的另一边跑了回来,跌跌撞撞跑到我的身后,我和墨羽闻声向山谷深处看去,黑暗迷蒙的深处传来山巅抖动咆哮的声音,那个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就在我们三百步的地方,只是迷雾朦胧我们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德木图已经是魂不守舍,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坦然失色,畏畏缩缩躲在我的身后大喊:“是赢勾!是赢勾!”
赢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