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玉般温柔,内敛清雅隽隽,一笑,便是清风明月,旭暖如华。
“相反,我救了很多人。”
“敢问先生大名?”二人试探性询问。
扬起嘴角,沁茶一口,谦逊回答道:“好说,定教徐门九世掌教——徐泰。”
“既是掌教,当知生死有别,怎可顶风违命!”
我招呼肠子斟上茶水,不急不缓细水长流解释说道:“二位道长莫要慌张,你们自可打探我体内灵气,或者问问你们的符箓,看我是魔是妖。”
二人照做,抽身拿出镇魔符箓贴在我的额头之上,我依旧如清水白莲一般喝着我的茶水,上扬的嘴角略显柔情。二人更加疑惑,“既然掌教大人修正义道,得正气灵,怎会舍了命?”
“说来话长……往事不提也罢。二位道长已知我的身份,若无他事,莫要打搅了在座的茶客。”
二人退避几步,那宋轶打着算盘,“师兄,我俩法力定不及尚卿君,此刻大师兄又不知去向,当先退为是,日后再提!”
“莫要日后,今日就把话说完吧……”
没了眼睛,可我耳朵还是灵敏的,相比从前,五官也更加敏感了。偷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
二人连连摇手,退出门栏,行礼告退,说道:“不了不了,掌教大人抱病在身,不敢打搅,先行告退!”
我捻杯嗤笑,由墨羽矩步引领回了后堂:“肠子,这里打扫一下,重新营业吧。”
踱步至后院,我兀自饮歌,闻山水歌赋,掌捏紧有的灵气翻覆,嘲笑自己仅是一身残躯病骨,“尚卿,玄清教又是哪方三教九流?”
“一群修身齐家的道士罢了,由当年玄冥祖师罗阴的师兄清源君开创的门派……崇康十七年,同为玄门师兄弟的罗阴修炼怖尸禁术走火入魔,屠杀了玄门百家和清源君韩尚景的亲眷。韩尚景忍无可忍,带着六门所有人,领着自己创立的门派,又适逢卫军加入,三派力量集结一起誓要剿杀玄冥祖师罗阴,导致了那场举世闻名的崇康大屠杀。”
“后来应该是韩尚景与罗阴一同玉石俱焚了吧……”
“是……只是可怜了五万万苍生受苦受难。”
“那也是无奈之举,你我皆无力掌控那老一辈的事情,小辈有何自责?尚卿,天,怎么又寒了起来?”
“阴云密布,枯瘦萧瑟,若是身感乏累,便回房吧。”
他领我回了房间,路过天井看那元宝还在外面疯玩,细声提醒他注意安全,切不可乱跑了,他唯唯说是,可下一秒又跑得没了踪影。坐在窗前,为我揭开白布,再次查探我的身躯,他没说话,可我已经猜到了,“近日阴湿,怕是……身体又烂了吧……”
“徐泰,明日,我便带你出去。”
墨羽轻轻推倒我,将我按在床头,我也看不见他的神色,但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喘息,露出一颗虎牙来,搂住他的脖颈,将他翻身压在身下,听他哼哧一声,整理我眼前的碎发,轻声捏着我的鼻尖。
“真是没个消停。”
我现在就像一颗寒雪中枯瘦的老枝,凋尽了叶子,萧瑟又孤傲,一心想着要活到百花绽放的季节,还向往着春天。
“出去?去哪?”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可怜了我,错过了老庙里的听书……哎。”我回到了床的中间,翘起二郎腿,翻身却又碰到了他,这家伙,也躺了上来,闭上双眼,踏实抱紧他骨感冰冷的腰。
“没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习惯了抱住你,日后你若不在,我看来是要彻夜不眠了。”
“我,给不了你什么……不过!我可以保证你每天睡觉的安稳。”
在我额头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吻,彻底打消了我许久的担忧,看到了乌云背后的阳光,所谓的岁月静好,就是生命在他的怀里缓慢流淌。已是情缘深重,就算再矜傲的人也会害怕失去。
第二天,他亲自为我整理衣冠,也是,消闲了几日,身体也日渐颓废,整天散着头发好似魏晋儒士。坐于窗前,亲手将我头发挽成髻,又不知何处寻来的木簪,轻柔插入固定了发丝,我也是从那时,脱下了衬衫,穿起了中式棉麻盘扣的衣裳。我们把元宝交付给了肠子便离开了寒州。
那段日子,我们去了很多地方,虽看不见景致的秀丽,不过有墨羽在身旁陪伴讲说,心中着实舒畅踏实,从此过起了二人与世无争的日子。悠悠笛声长诉,瑟瑟古琴相依,淡忘了世间的万般喧嚣。路上,我抓着杆,他护着我,便是当我每每回头时,他总会第一时间察觉,温润柔情一句:别怕,我永远在你背后……过了几月,游历千山万水,我们最后才到了墨羽出生的地方——西藏。
“其实,我并不出生在西藏,我只是被长老们在雪地里捡养的弃婴。”
我与他站在布达拉宫的脚下,可惜我看不见它的雄伟壮阔,也学着众人仰天,感受和经诵梵唱,耳边时时刻刻都是藏民磕长头摩擦的木板声。
“这也是你成长的地方啊……”我赞叹它的神圣纯净,笑不露齿。
“是啊……”
他从身后凑近我的脸,扶起我的右手,仰成45度,指着半空的位置,猜测,那便是布达拉宫的穹顶了吧,“三百多年前,吾王主仓央,便是站在那里,君临天下,看着雪域子民对他的礼赞膜拜……他是位慈祥的君王,眼神中透露的是佛光里普照的白莲,慈悯众生。若没有卫军的战火,他定能成为一代圣君!”
“就算英年早逝,惨死于卫军的屠刀之下,他生前所做的一切,也够给人称赞,流芳百世了。”
此刻的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出于敬意,腿不自觉软了下来,跪拜在布达拉宫脚下,墨羽亦随我一同长跪不起。
“只可惜,我看不见它的样子。”
我起身后恋恋不舍此地的景色,哀声叹气,低垂着头苦笑道。
他拉紧我的手,“你会看到的。”说罢,凑近我的眸子,热吻冰冷的唇齿,随之靠近我的耳根,“我发誓,就算阖上眼,也可见遍地光明余泽。”
踽行于世,也不就图个开心吗?就算我想着身体接近腐烂,活不了多久,有心悦之人伴于身侧,我觉得,这比那些眼见光明而内心无光的人幸福百倍。
我们在大昭寺转动经轮,在等身像前祈祷,在冈仁波齐转山,甚至一路去到了仓央的故居理塘,寻觅空中洁白飞鹤……
这下子,死而无憾,也可以回去静等叶落归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