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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灵根生

“当年我就说不要让泰儿陷进来,送到国外多好!”
听得出来,这暴躁的语气就是我的父亲徐檀,他在和一个女人说话,而我,便趴在门外,细细打探着他们所说的一切。
“算了,老徐,那是泰儿自己的命运,送到天涯海角都没用的。”
和父亲对话的是一个女人,我听得耳熟,即使想起来,我也不敢相信是她。
老徐?众人见到他徐檀,必不过喊一句徐二爷,老徐这样的称呼,除了六门几个平辈,也只有我们自家人才能叫得出口,况且六门中和父亲一辈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过世了,现在掌控全局的便是我们这一代新人。
那……能喊出这句话的,便是我们自己人了。
“不行!我说过!这件事情,他徐泰绝对不可以插手!”徐檀猛拍桌案,声音大如洪钟,让我惊觉起莫名的恐慌。
从始至终,他徐檀永远都是对自己人暴躁如雷,对外面人嬉皮笑脸的,这倒是一点都没变。
“徐泰已经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你能帮他算计好一辈子吗!”
徐檀撮着下巴尖几屡山羊胡子,笑得阴森:“这……也不是不行……
“老徐……收手吧,墨尚卿也被你惩罚了,可是!有用吗,这么只会让儿子更加憎恨你。”
她……再喊我……儿子……
是的,我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女人口中的儿子,就是我,徐泰!
这是一个久违的声音,一个十六年未见,从这个世界上已经彻底消失的亲人,我,最亲的人,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这一切,我隔着门窗,猛然磕破胳膊也要破门而入,大喊一句:“妈!”
“儿子???”徐檀看见我,倒是有些兴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只有徐檀一人,纵然我是灵根生,纵然我相信母亲只是一缕魂魄,可是我依旧看不到她。
徐檀把母亲的魂魄收走了,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为什么我却看不见她,不是说……不是说!我是灵根生,我可以看见世上一切鬼怪灵魂的吗!
“为什么!我就想看自己的母亲一眼,就最后一眼,都不可以吗!”
清贫的家具,还有一间紧闭的房间,徐檀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白发凌乱盘起,脸上倒是多了那么一点的沧桑。
将找不到母亲的痛苦深埋心底,我故装着自己很强大,很坚强的样子,对着徐檀这个老家伙直接切入正题。
“儿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父亲既然算计好了这一切,我站在这里,他又怎么会没想到呢,和我玩无辜清白罢了。
嘴上挂出最擅长的冷笑,清寒一句,“靠本事……”
“那个,那个,多年不见啊!”徐檀的眼角微微眯起,脚步微挪有点想要朝我靠近。
而我,却是习惯性后退:“墨羽身上的伤,是你干的是不是?”
“是,我还把它扔进了枯骨淤。”徐檀眉目舒展,恰是快意自在的模样,对自己可耻的所作所为反倒还骄傲了起来,“估摸着,这都能被你们找到?”
“老王八,狗杂种!”我恶狠狠怒瞪着他,肺都快气炸了,真想冲上去抡他几巴掌,“你,徐檀,抛妻弃子,害死何筱然,而今又想把墨尚卿至于死地,我还有理了?”
“你还恨我?”徐檀指着自己,又凝视着我,顿时觉得这父子对峙的场面还真是妙趣横生。
“恨!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你自己所做的恶行,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吧……”
“儿子,你要知道,一切为了你好,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不杀他徐枫,哪来我们现在的徐门,哪来你现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杀何筱然,哪里现在完好无损站在我眼前的你!”
“可是墨羽呢!他有什么错!他又有什么错!”我歇斯底里冲着徐檀咆哮,没了所有人的依托,我清楚,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至于那个墨尚卿么……”徐檀沉默思索了良久,娓娓道出:“这老不死的活了几百年,也早该入土了!从他对你动心的那一刻,他就该和何筱然一样成为你的牺牲品!”
“你害死这么多人!为什么入土的不是你!”
怒火在我的胸口翻腾,双拳使劲卷握,我很清醒,站在我眼前的人,就是众人口中杀人无数的徐二爷,更是我徐泰的生身父亲。
“可是他动心了!你明白什么!”
“呵……徐檀,你错了,三教图是我要找到,墨尚卿是我自己要缠着他的,要说动心,最先动心的人是我!怎么!你怎么不杀了我!”紧咬着嘴唇,这段话,我居然说的如此干脆。
“徐泰!你!”
这些话,让徐檀有些始料未及,估计也是老了,居然能被我气得摔在凳子上弛缓站不起来。
既然没了退路,心中自然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泰然,拧紧的眉毛渐渐疏松了起来,“从始至终,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始终都是我……”
“那……我就帮你扫清这一切的自欺欺人!”徐檀被我逼得山羊胡子吹起老远,不过心中的算盘还是拿捏的死死的。
“杀人偿命……徐檀!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我与父亲怒目而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扇红了脸,当时的徐檀火得差些喘不过气来:“徐泰!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儿子!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人做事!”
这一掌,火辣辣的疼,疼在我的脸上,疼在我的心里,他,徐檀,从小到大,从没打过我,从没有!
这一掌,让我觉得好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是谁?他是徐檀,不是我徐泰,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命运,剥夺我的人生,更不能左右我所爱的人到底是谁!
捂着半张疼得麻木的脸,朝着他瞟眼一声冷哼:“徐檀,你难道不想赎罪吗?好……我帮你。”
话毕,从我身后拔出那把明晃晃的赤霄剑,在他见到这位久违的老伙伴之后,反倒显得愈发冷静。
“呦呵,赤霄剑都用上了?可真是父亲的乖儿子呢……”他朝我咄咄逼近,将赤霄剑轻轻搭在自己略微刺骨的喉咙处,嘁语呵呵一笑:“不过,你冒死到这里的本意不是来杀了我的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您这位大忙人也不需要大费周章亲自前来,因为,一旦杀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只会更加痛苦,不是吗?”
“……”手持剑柄,却又将赤霄剑缓缓划过他的肩膀,侧身入鞘,在他面前,我始终装不出任何的愤怒,“你也知道……”
“你是我的儿子,还是留过洋,钻研心理学的大博士,来,读一读你的父亲,看看我……”徐檀全然表露出他那丑恶的嘴脸与灵魂,紧紧握着拳头捶在自己的胸口,嘴角浮上了微笑,“到底会不会告诉你一切。”
“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依旧会去寻找其中的真想,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呵……没了墨羽,我看你还怎么找?”徐檀踱步倒了杯茶,定定心心倒满,饮下,仰天唏嘘狂笑:“本来,这一切,你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不过,既然你已然决定要进这片生死场闯一闯,那我当然也拦不住你,天意如此,看来,是我徐檀今生造的恶孽太多了啊!”
“有屁快放!”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和我卖关子,我怒不可歇。
“何筱然该死,墨尚卿该打,因为,他们都只是你生命中的牺牲品罢了……”徐檀收回奸计得逞后的侥幸,如暴风雨中安然不动的猛虎,蚕食着盘中剩下的生肉,冷静得有些瘆人,冷漠朝我白瞟一眼,淡淡抹上一口茶水:“这些人,迟早是要为你而死的,你,还在留恋什么?”
“你……说什么!”我强撑的最后一道信念被徐檀彻底击垮,消散于无形,力竭神疲,支援不住,倒在了椅子里
他悄然飘过我的面前,延伸至靠椅后背,双手牢牢捏着我的肩膀,将我彻底钉在了椅子之上,强逼着我屏住呼吸,目视前方,用一种诡异莫测的语调沉重问道:“你……是谁?”
我的脑海中,空白一片,不知道该怎么正面回答这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徐泰……”
他的声音萎蕤无力,却又暗藏着无尽的杀机,“对……你是徐泰,是我徐檀的儿子,是定教徐门下一任的掌教,也是……灵根生……”
我被他朦朦胧胧的话语洗脑。
“我是……灵根生……”
“灵根生……就是你!徐泰……注定是要统治整个六门的人!”
“六门……”
对,六门,相传是西藏的六个教派,根据佛教组成戒定慧,信愿行。又依承道家八卦,划分阴阳,传说由儒家的六大汉人家族组成,而这六门便是:
雨中齐飞龙,奈何桥中过;上阳派戒教霁门。
双人站余旁,檀香绕青天;上阳派定教徐门。
秋草肃古琴,思思有弦音;上阳派慧教萧门。
草下隐天将,梦里骑白鹿;下阴派信教蒋门。
屋中困宝玉,权衡驾舆车;下阴派愿教金门。
王困禾井中,万法均归一;下阴派行教程门。
再说说整片故事的主角——三教图。一张结合上古洪荒智慧的远古图腾,在崇康年间初次现世,交予雪域王主仓央上师保管,并由六门守护。
不久,仓央受贼人谄佞陷害,圆寂于青海。圣人斩杀六门,誓要得到三教图,六门掌教力不敌千军,将三教图交与护教司墨尚卿,由护教司看守,冒死冲破幽冥门,护得幽冥神尊加持护佑。
从此以后,六门流落在中原各地……
“你。”徐檀一手指着我,又一手指着自己,说:“我,就是那定教徐门之后。”
“所以?刚才提到的护教司就是墨羽?”
“没错,他就该是……墨尚卿。”
“那?为什么在地府的时候,幽冥神尊又说我是邪冥王。”
“还不是因为当时墨羽在地府看守三教图的时候,结果使三教图流落人间,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寻找三教图,找完滚蛋。”“而你,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你前世是谁,今生,这些事情不归你管,你就不要去趟这浑水。”
“好!我不管,三教图的事情我不管!可是何翛然的事情!你他妈又作何解释?”
双手摊上,满脸都是无所事事的模样,眯眼盯着我:“那是他自愿的,与我无关……”
“那我的事情,也与你无关!徐檀,你个王八蛋,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看看你干的这些事情!你杀父杀兄,杀了族人,杀了徒弟……那!那何翛然可是你的学生啊!你给他下的什么迷魂汤?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去死?”
“什么为我去死?他是为你去死!”
“你放屁!”怒火再次涌现而来,我不是在意何筱然的死,我在意的是,何筱然是因为我而死的。
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如果蒙蔽最后一丝仅存的人性的话,我倒是愿意背负弑父的骂名,割喉给他一个痛快。
徐檀笑得狂浪,这是对我明晃晃的讥笑与讽刺,他很清楚,我这只纸糊的老虎是万不敢对他下狠手的。
“儿子诶,你干的那个什么犯罪心理不就是套话用的吗?我死了,你套谁的话去?嗯?”
他说话总是一环套着一环,说的在理,我亦无可奈何,再次放下赤霄,恨不能打他一个鼻青脸肿,气冲冲夺门而去。
“儿子。”他站在门口,喊住我,接着说:“别对墨羽抱太大希望,他只是利用你去寻找三教图,找到了,他解脱了,而你,越陷越深。”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况且在徐氏祠堂里你就清楚了,他要找的是辰希,不是你,你们只是长得像,辰希是辰希,你是你,你是徐泰,我的儿子。”
说到辰希,他很狡猾凑在我耳朵旁,那阴风阵阵让我不寒而栗。
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继续说:“凭什么相信你个老狐狸?”
其实,在心里,对他真是恨不得来个了断,令我更气愤的是,原来他一直派人在监视我!
“因为他,没魂没魄……”说完,他将我猛然推了出去,留下半条门缝,幽幽冷笑:“一个生来浑身冰凉透骨的人,你还在指望他对你独留最后一丝感情吗?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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