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三世三劫,我到底是谁?
说实话,这个问题困住我多少年……二十多年苦苦追寻其中的谜底,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而今,奏响往日归来的序曲,拨开云雾,初见青天。
辰希,字君彧,邪冥王……亦是曾时的我,上一任幽冥王的二皇子……
“哥!”稚嫩的辰希对着辰邪送去一声清脆爽朗的称呼,“今天我们去哪里?”
辰邪一把堵住弟弟辰希的嘴巴,瞧着壮哉巍峨的幽冥界四处观望:“嘘!轻点,别被父皇的手下听见了!”
“你是说……伥鬼?”辰希掠过哥哥的手,满不在乎道:“害!慌什么!父皇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这一时半会是找不到我们的,至于那伥鬼,嘿嘿,它也不会和父皇告状的。”
那年,辰希还是众人眼中的小殿下,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从紫金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颚系一个流花结;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带中,脚上穿着白鹿靴。
样貌俊美,嫩白的皮肤衬得五官分外鲜明,嘴唇像是涂了胭脂般红润,只需微微扬起嘴角,便可痴心芳醉天下苍生……
而相比辰希的风流灵动,哥哥辰邪表现的却是沉稳胆识。
也可能是年长的缘故,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横阔的他自小便带着一种万夫难敌之威风。
气宇轩昂,口吐万丈凌云之志气,身为大皇子的他,既是心雄胆大,又不失对弟弟的疼爱。视而有情,虽怒时而若笑,翩然玉树临风一少年。
这些年,两兄弟虽说生在长在黑暗的幽冥界下,却过得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摘过冥河边上的彼岸花,在三生石畔两人嬉笑誓约,累了,坐在孟婆简陋草屋里休息……
“弟弟,想去人间吗?”辰邪俯下身,擦拭辰希额上的汗珠。
“人间?是哪?”
“人间……唔……”辰邪抬着下巴,想象着自己心目中的人间,他说:“人间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比冥界好上一百倍!那里有人来人往的街道,有花有草,有山有海,哦对了!还有阳光!”
“比鬼市还要还玩吗?”辰希瞬间被哥哥提起了兴趣,翻了个身转向哥哥的身边,继续追问着。
辰邪不慌不忙泯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摆出一副去过人间的样子,翘起指头有模有样继续解释道:“区区鬼市怎么能和人间相比?就算是整座幽都冥府都无法和人间一座城池相比!这就是为什么鬼怪向往人间,而凡人却惧怕幽冥的缘故。”
“怕?为什么要怕?”
“我们身在昆仑之丘,深处弱水之渊,人间有一本叫《山海经》的古籍,上面说咱们这幽冥界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约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那……鬼界有没有记录人间的书籍呢?”
辰邪噗嗤一笑,轻轻拍了一记弟弟的小脑瓜:“万鬼千魂皆为人死后所幻化而成,在人间活了百八十年的,还需要什么记载?不像我们,从小就生长在幽冥界,从未去过人间。”
“人间……会长什么样子呢?”辰邪寻思着,腰带旁边的紫陌铃铛也随之摇摆,伴着零零碎碎的脆耳声。
辰邪直视前方,指着远处一片火海烈焰:“哝,过了螨蠓血界,就是人间!”
人间,遥不可及,螨蠓血界,异常的阴沉,而就在那阴沉的背后,就是辰邪所说的人间,是辰希所向往的人间……
“去!”
来到螨蠓血界,这一幕幕的血腥场景吓到了初出茅庐的辰希,虽说从小被养在幽冥界,可是大人从来都不允许俩个孩子踏入螨蠓血界半步,生怕这里的罪恶污染了他们幼嫩的灵元。
辰希躲在哥哥身后颤栗发抖,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裳涨红了小脸蛋。
辰邪转过身去,朝弟弟辰希一笑,半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后肩膀,示意辰希上去。
弟弟歪过脑袋笑嘻嘻不多言语,两兄弟心有灵犀,紧接着辰希一把跳上哥哥宽厚的肩膀:“驾!走喽!去人间!”
可是,好景不长,弟弟脸上残存的笑意渐渐被烈焰灼烧殆尽,看到两旁血腥凄厉的景象,辰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磕在辰邪宽大的后背上,闭上眼睛重重的吞咽下一口口水:“哥哥,为什么他们这么可怜?”
辰邪无视脚下受尽虐待酷刑的恶鬼,凌厉的眸子闪过一丝身为大皇子与生俱来的冷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已到。他们生前罪孽太多,死后便要受酷刑的。”
“啊?那我刚才偷偷采了一朵彼岸花,我会不会受酷刑?”辰邪唯唯诺诺道。
辰邪亮起清溪蓄下两汪深潭般的双眸,蕴藏着内在的活力,侧过头抱怨不已:“什么?你瞒着我又采了一朵?你!你怎么不带我一起?”
“唔……我……我不想去血界……”想到螨蠓血界的酷刑,辰希潸然泪下,眼泪滴落打湿了辰邪宽大的衣袍之上。
“放心,弟弟,有我在,哥哥永远也不会让你受苦的。”
辰邪白净的肤色衬托在烈狱火光之中,难以掩盖其五官秀气中夹杂的一抹俊俏,对于弟弟的温柔无人能及!
今日,他披散着青丝,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眼他俊秀的脸庞,焕发着朝暮间一瞬的空灵与英俊。
“哥哥你看!我看到尽头了!我看到人间了!哥哥哥,放我下来,最后一段,我要自己走!”
见到人间光明的那一刹那,辰希激动的很,上下挣脱着从辰邪背上跳下。
辰邪细腻入微把背上的弟弟放下,微微抬起眼帘,眉角含笑:“弟弟,慢点……哎!小心摔了。”
“哥!这是什么?”
走在车水马龙,明灯三千的夜市,踮起脚尖探出半个脑袋,对着眼前小摊上的酒罐子看得出神。
辰邪捡起一壶,细细打量了一番,“我听父皇说过,这是人间的孟婆汤,喝了它,就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真有这么神奇!我也想试试!”辰希猛地跳了起来,紧紧抱着一壶酒罐子不肯撒手。
辰邪的脸上泛着隐隐约约的红光,心口像是灌了蜜一般香甜,点起弟弟的额头,“你个小不点才多大啊,能有什么烦恼?”
辰希就像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小泥鳅,死皮赖脸倒在地上撒娇:“就一小口,就一小口!咱们就尝尝鲜嘛~”
哥哥辰邪转过身去,厉声拒绝道:“万万不可,父皇说过,这是毒药,喝了会上瘾的!”
可是,看着弟弟泪汪汪荷包蛋似的大眼睛,辰邪心软了,扬起狡黠的眉,轻声叮嘱:“那……我们就嘬那么一小口?”
“嗯嗯!”
辰邪摆开一排的铜钱,换取了一罐陈年老酒。
“说好了,就一口啊!”
说好的就一口……殊不知两个孩子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要不是夜班游街的鬼差发现及时,估计他们就要被当成乞丐露宿街头了。
毕竟人间风光好,虽然也有黑暗的时候,可是也有冥界不可多得的光明!两兄弟畅游人间的街市,尝尽人间美食,就算是被羁押着回幽冥界,对于大好人间却是迟迟留恋不已。
时间流逝,蛰伏百年之久,两兄弟快活的日子也算是到了尽头。
那一日,辰希跪叩在幽冥殿下,看着哥哥辰邪加冠加冕,看着当年对他百般疼爱的哥哥变成了一位公正无情的幽冥神尊,在他的嘴里发出的只有寒冰一样的语气。
他,成了恶鬼眼里最碍眼的眼中钉,心里除了尺规,再容不下一丁点冷暖人情。
此时,一种冷漠正在慢慢侵蚀着辰邪。
他死守着上古神灵定下的古板规矩,一板一眼将整个幽冥维持得井然有序,甚至不允许任何人踏出幽冥界一步!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辰希亦不可犯法!
身为邪冥王的辰希也有了自己的邪冥殿,相比于之前的住处,这里宽敞了许多,可是心中也空荡了许多……他把属于自己的小窝装扮的和人间一般,用夜明珠充作人间的光明,折来扶桑的树枝当作草木,唯独少了那份太阳光的温暖,也是,连属于辰邪的那份独特而又自私的疼爱与温暖,也没了。
从哥哥辰邪登基的那一刹那,辰希开始沉默寡言,独自饮酒耍剑,嘴上称自己自在快活,总说自己逍遥如旧。
可每当辰邪提酒探望时,却总被辰希拒之门外,辰邪轻快笑罢:“神尊不必如此在意我,冥间的酒喝多了无味,只盼再饮一朝人间。”
“弟弟……”辰邪自知对不起辰希,一时无奈不知道如何应对。
“罢罢罢,快活自在!去去去,独人风流!”
“辰希!让本尊进去行吗?”
“辰邪!人间有句话这么说的来着?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哈哈哈哈……快活!快活!快活!”
神尊叹声而去,辰希佯装大醉,狂笑依旧。和着酒和泪,其实他也会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站在望乡台上,看到人间,同冥界的魂魄一起感受生离死别。
时常,他也会想:为什么……哥,哦不,神尊为什么变得这样?连那留恋阳世,思念亲人的小鬼的不如吗?说完,漫灌一壶浊酒,晃晃悠悠下了望乡台,独步来到忘川,盘坐在三生石上,又是一阵凄凄的引魂笛。
直到那一天,生死门外一个人的出现,从螨蠓血界的那一端出现在辰希的眼前……
那一刻,生死门开启,引来辰希仰望已久的光明,一道强光打进冥界,一个人,伤痕累累,拖着一把宝剑,手执一张图腾,从雪山之巅而来,飘进纷纷白雪。雪血混杂,唯独手中的图腾发出万道金光。
辰希抬头看去,强光下,他看不清,没事,他正在离辰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