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国居高临下,看着退守在李知焉身侧的林逋隐,哂然一笑,道:“圣人之意不可违,圣人之威不可触,林老先生并未跌出圣人境多久,不知为何,就忘了此事?若这小子触怒了本尊,莫不是还要陆某忍让他一二?天下那有这般道理,对吧,前辈。”
林逋隐曾是圣人,自是明白此番道理,也不知是那个时代开始流传的这句话。
当然,他也曾享受这些谬论带来的好处,但从内心来讲,他很不赞成这样的话,但若在此刻反对这样的话,那么,便只能是个笑话。
是以林逋隐转首向后,笑道:“知焉,相信以你如今的实力,除了上方几人,这世间,再无人能拦阻于你。师父去后,你独自下山去,可好?”
不错,他不能约束陆定国,但他的徒弟一向很听话,所以他就想在此时,征求一下宝贝徒弟的意见和建议。
只是与以往不同,他的徒弟并不如他想象一样,一样乖巧,只见李知焉认真道:“不好。”
林逋隐脸色一黑,佯怒且低沉道:“这是师父的第二次命令。”
李知焉看着胸口满是血迹的林逋隐,再看向其有些枯槁的面容,黑瞳中,满是愧疚之意。作为人间魁首之一,他大可不必如此,虽然是为自己师父,但毕竟与自己人魔殊途,大可说一句“清理门户”,今日之事,便没人敢责难于他,犯不着在此赌上性命。
想到这,李知焉眼中一酸,右手搭在老头子肩上,继而并肩而立,恍如多年不见的老友。
李知焉道:“师父,我俩相识于灵隐寺,同游九湖城,重聚于聚宝谷,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林逋隐转首,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再转首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徒儿,老泪纵横,哽咽道:“不......不错,师父又怎会不知你,可是你这样,会死。”
李知焉抬手,拭去师父眼角泪水,一笑,道:“师父,你还是不尽知我,我不仅不会走,也不会死。”
林逋隐一愣,看着这个熟悉的弟子,有些陌生,好似第一次见那般,有些讶异,只因他太清楚圣人境的实力,而他,又极为熟悉这个弟子,对于徒儿莫名的自信,一时间,竟有些惊诧莫名,故道:“知焉,对方可是圣人境,不可大意.....轻......”
“敌”字尚未出口,便被李知焉打断,并道:“师父,你暂且休息一会儿,知焉稍后便来陪你。”
如此打断,令一众掌教及各大世家族长,目瞪口呆,只因他的打断,与很多打断都不同。
他不是靠上面一句话打断林逋隐,也不是靠搭在其肩上的手臂拍晕林逋隐打断,而是直接让林逋隐消失,不错,凭空消失。
如此一幕,令众人大惊失色,就连点墨诸子,也是面面相觑,进而不明所以。
不说下方之人,就是上方圣人,也是面色一凝,直勾勾盯着下方,那袭白影。
特别是魏中则,之前闭上之眼,此时瞪的很大,望着李知焉,嘴角上扬,挂上一抹笑意,接着道袍无风自动,也似他此时,摇曳的心情。
陆定国自也不例外,恐怕除了讶异,还有其内心,一抹难以抚平的震惊,只见他瞳孔收缩,神色一凝,冷冷道:“世界之力?看来结合多种元素后,便会诞生如此力量,柳瑾如此,叶道玄,同样如此........”
说到这,抬首向苍穹,喃喃道:“.......亦如此。”
再提高音调,朗声道:“不过李知焉,你还是不明白,本座前面所说的那两句话。”
李知焉抬首向天,朝陆定国看去,不置可否,亦不悲不喜。
见对方未答,面容平静,陆定国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看来你对‘圣人之意不可违,圣人之威不可触’这样两句话,颇有异议。”
李知焉有些委屈,他是真不知道,他哪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两句话,毕竟今日,对方可是说了好多话。
不过他对这样两句,倒真有些异议,只见他道:“虽然我不知你前面说了什么,但后面这句,倒是正合我意,不错,我对此颇有异议,圣人也是人,为何就能凌驾于众生之上,就因为实力强.......”
与世间许多次的打断相同,陆定国在李知焉“强”字刚出口,便出了手。
这次,又与世间许多次打断不同,只因陆定国的出手,与世间许多次出手不同。
威压,圣人威压,独属于圣人的威压,那么这样的打断,在拥有数以亿计苍生的人间看来,便很是稀缺,说凤毛麟角也不过分。
圣人威压,也是保证那两句铁律的前提,只因一般人,连圣人的身都近不了。
这圣人威压,不说一般人,就是齐云榜第四的杀手鬼剑,暗杀了道盟盟主如此多年,离普正大师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沾了对方袈裟边角。
一股若山海的压力,瞬间自九天而下,径直朝李知焉压来,好似苍穹塌陷了一般。
李知焉瞬间单膝跪地,紧跟着,与左膝一起触地的,还有左臂,只见他左臂上,青筋暴起,全身无一处,不在承受这泰山压顶的力道。
然而他却抬首,向陆定国望去,虽然有些大汗淋漓,虽然有些龇牙咧嘴,但他却展颜一笑,继而缓缓抬起左臂,撑起左膝,直立起身。
对陆定国而言,这样的笑,一点不好笑,甚至夹杂着许多讽刺,让他冷哼一声后,抬首向苍穹,道:“看来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声音如雷霆,震烁整个虚空,也好似提醒,提醒虚空之人,养虎为患,若那一天到来,说不得要为时已晚。
虚空中没有半点声响,唯有陆定国声震天地的回音,在天地间萦绕,如此,让陆定国脸色更加阴郁,继而看向刺入深空,那根巨大的黑色圆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知焉不想,也不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以他的夜魇剑,当先而去,不时,便到了陆定国面门,进而打断了他的思绪。
此举,如蝼蚁突然向巨龙发起了进攻,令巨龙全身都变作了逆鳞,瞬间勃然大怒。
好在陆定国执掌道盟多年,这涵养功夫,终是比他人好上一些,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后,转而冷笑道:“来的正好。”
夜魇剑,曾名动魔域的战将佩剑,也曾令当时人族闻风丧胆,但就是这样一柄剑,在陆定国眼中,恍如一个玩具。
只见他手捏兰花指,接着弹指一挥,夜魇剑便如玩具一般,哐当一声后,被弹飞了回去。
李知焉见状,并不气馁,只因他的玩具,还有不少,意念转动间,四柄剑呈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之势,互为犄角,再次向陆定国刺去。
而李知焉,则如登临绝顶的王者,一步步向半空中行去。
登临绝顶,想必好游山玩水之人,都可做到,但凡去得山中,均要循阶而去,然而李知焉的登临绝顶,绝对震撼,只因他脚下,没有任何台阶,而此处,本就是山顶,那么他的登临绝顶,便好似仙人,登天而去。
只见他顶着巨大威压,好似无事人一般,一步步,踩着虚空,缓缓向半空中,陆定国而去。
这样一幕,又是让一众掌教目瞪口呆,特别是这些宗门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见状,更是大为惊愕,一副看仙人登天的样子,须知,对方的年龄,几乎与自己相仿,而正是这样的年纪,竟然就有了与圣人境相抗衡的实力,说出来,根本无人信,但正是这无人信的事情,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怎能不惊?惊今日,咄咄怪事,怎能不叹?叹自己韶华虚度。
不说下方诸人,就是上方圣人,也是大为惊异,毕竟踏空而行之人,世间不是没有,一些修习风属性及电属性的高手,不是不可做到,但要想李知焉如此淡然自若,如履平地般行来的,恐怕还没有,莫不是他与自己一般,成了圣人境,可以滞空傲立?
当下的李知焉,可还是在身负圣人威压的前提下,做到如此,莫不是圣人威压对他无效,但看其模样,又不似作伪,莫不是他在短短时间,就有了应对圣人威压的策略和手段?
是以当下的李知焉,即使在上方诸位圣人眼中,也好似一团迷雾,越来越不清晰。
看着袭来的四剑,再看向登天而来,气度不凡的李知焉,陆定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而他心中,却是一喜。
心道:陆某不管你有何秘密,今日你主动来寻死,就别怪陆某不客气。
想到这,他的身形一闪,避过四剑,留下一道残影,被四剑刺破。
四剑扑了个空,好似早就在李知焉预料之内,只见他不悲不喜,向前一拳,一个巨大的火球,便在他挥拳间,带着炽热,急速朝前方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