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一个人感觉上天待她不薄,那么这世间,不管行到哪里,都会感觉是天堂,不管行到何处,都会感觉到人间的美好,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感觉到开心。
不管遇到什么人,都是一场美好的相遇,即使这人,是来杀她之人,也对其抱有善意。
一掌,落在她背后,只一瞬,便令她喷出一大口血来,仿佛画师挥毫,泼出世间最绚烂的色彩。
然而如此色彩,却有些凄凉,令人忍不住心中一凉,悲凉。
这样一掌,许多人没想到,不说刚进入破空境的崔少爷一等人,就是在其旁静静打坐的点墨诸子,也不曾想到,所以此时,他们震惊的程度,无以言表。
墨翟倒是第一个察觉,但为时已晚,只因这一掌,似许久之前,就到了此方时空,只需李乘风一声令下,便可径直送到。
林逋隐倒是离得近,也有感,但他此时修为,还不及墨翟,所以,即使他探手来阻,也是有所不及。
在花坛那抹黑影,倒是预先发觉了,但他终未踏入圣人境,他的反应比起林逋隐,只快不慢,但还是没有那只手掌快。
除了这三人,场间再无一人察觉出这么一掌,从这么一方时空来,或许魏中则有感,亦或说,陆定国有觉,但于他们而言,何干?
若是愿意,他们倒不介意再补上一掌。
墨翟的大吼,也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既是众人,自也包括李知焉,与其他人的淡漠不同,此时的李知焉,瞪大双眼,一股撕心裂肺之痛,忽然自心中蔓延,嘴巴亦虚张,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
似是接受不了现在,瞪大的双眼中,忽然一黑,一抹不易察觉的黑焰,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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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上方,墨翟见状,勃然大怒,收起回撤的脚,一指,朝前方那袭白衣送去,并大怒道:“李乘风,今日之后,你我师徒情谊,就此恩断义绝。”
轰!
两影相接,一道巨大的能量爆,瞬间炸裂在天穹之下,好似一只玉碗,被人用重物敲了个稀碎。
李乘风长身而立,淡笑自若,道:“师父,我早就说过,自我复生那一刻,我便与之前有了许多不同。”
墨翟怒不可遏,怒吼道:“你不要叫我师父,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师父。”
吼完,犹如一头怒狮,再度朝白衣城主掠去。
也因此,天空的裂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一道道巨大的能量爆,震耳欲聋,内力不强,修为低下,稍有不慎度入者,瞬间便晕倒在地。
魏中则负手,凌空而立,见状,不悲不喜,甚至还有心情闭上眼睛,感悟两位强者的道则。
陆定国身在场中,此时阴鸷一笑,道:“李兄,你助我得道成圣,可需要陆某处,说一声便是。”
李乘风手上不停,道:“不用,不管如何说,这也曾是我最尊敬之人。”
许是技痒,陆定国看了看自己右手后,重新负于身后,道:“既是如此,便依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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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地面,坤元殿前,已是有些混乱,特别是赫连玉儿倒下的一刻,一众人,瞬间涌到其四周,在崔少爷的引导下,迅速形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以九毒门弟子为盾的保护圈。
这之中,点墨诸子旧伤未愈,特别是杨灵,受普正大师一掌后,至今还人事不省。
不过此时,诸子却有些羡慕她。
之前那李乘风,再次现世时,大家还揶揄她不能听到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如今短短时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师兄,好不容易听到的大师兄复活消息,竟然衍变至此。
不错,他们并非庸人,那一掌,谁都知道出自何人。
大师兄的一掌,径直送给了小师妹,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他们一时半刻,根本接受不了,之前的喜悦,也瞬间被五味杂陈占据。
此时围成一圈,望着史青玉怀中,流血不止的小师妹,一阵感伤。
乌道之道:“这样的大师兄,还是那个大师兄吗?”
秦默予道:“不是。”
韩飞道:“那我们之前的喜悦,是真的吗?”
秦默予道:“也是真的。”
姜余新道:“这之中最大的误会,便是我们自认为,我们以为的大师兄回来了,其实这回来的大师兄,不说其相貌,就是其灵魂,也变了许多。”
秦默予道:“师父刚说过,他不再是其弟子,那么便不再是你们大师兄,只因他跟你们大师兄最大的区别,便是大师兄,永远不会伤害小师妹。”
诸子皆是聪明人,瞬间明悟过来,看向那袭白衣时,再无崇敬,道心一下,变的更加通透。
赫连玉儿还在笑,亦如之前一般,这样的笑,尚在持续,也许在她看来,这样的笑,定是要留到最后一刻。
至少让那个人再看看,至少以后自己不在时,他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样子,不至于太过孤独,是啊,自己走了后,这世间,便只有他一人了,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几年,直到遇到他。所以她很是清楚,这种日子,过的是有多孤独。
这样的笑,又有些凄美,谁都知道,圣人境一掌,以赫连玉儿的修为,很难承受的住,就是功参造化的杨灵,接下这么一掌,现在也不省人事,则更不用说修为与杨灵有天差地别的赫连玉儿。
李知焉一身白衣,杵在场中,有些木讷,那黑色物质迅速占据其眼眶,看去尤为恐怖。
但在他眼中,却有不同,只因这抹黑色,恍如带他见到了那道黑影,那位以纱遮面,一身黑服的少女,那位不笑则已,一笑,就可明媚人间的少女。
他的腿,开始抬起,再一落地,便移动了些许。
不错,他现在,要去见那位少女,如若不见,恐怕此生,便再难见。
在他黑眼中,却出现了一人,好似挡在必经路上的大石,让他甚是烦躁,进而一掌拍去,试图碎去这块大石。
想必那“大石”,乃天上掉下的玄铁,一掌,竟未能建功,反而让他手掌一麻,体内气血翻涌。
此番情况,也落在了林逋隐一等人眼中,只见林逋隐白眉一皱,怒道:“陆定国,你堂堂圣人境,道盟执事长,竟然与一小辈计较,不觉得有失体统?”
拦路的大石,不是他物,正是陆定国,只见他冷冷道:“此子杀我松儿,杀子之仇,恐怕世间任何做父亲的,都是要报上一报的。”
话锋一转,接着道:“当然,林老先生作为此子师父,若想替徒儿主持公道,陆某也是欢迎之至。请!”
便单手一引。
自那晚被偷袭,跌下圣人境后,林逋隐便是能不出手则不出手,甚至用他的话来说,能智取何须武斗,所以在某段时间,他的智慧,夹杂着一些奸猾,成了他的保命手段。
不过今日不同,今日的他,不想再智取。
一生中,总是理性的思考一切,便总会感觉缺些什么,所以今日,他打算感性一次。
比如今日,他准备为他这骄傲的徒弟出出头,用他圣人境的手段,也好让世间明白,他林逋隐的徒弟,不是任何人都可欺的,这里的任何人,自然就包括圣人境。
陆定国初入圣人境,而他,因为李乘风夺舍的南曲书生偷袭,跌下圣人境,这样的两人,谁胜谁负?不得而知。
陆定国很想知道,不说在破空境时,十几年未出手,早已技痒,如今更是新得圣人境力量,怎么也得找一个不错的练手对象。
跌下圣人境的林逋隐,便是最好的练手对象,一来,墨翟进驻此境界日久,如今更是与其徒弟打的正欢,二来,魏中则这人深不可测,并且痴于武道,若是用来练手,不大合适,何况如今同气连枝,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两大圣人有此想法后,萧杀之气,旋即卷起落凤坪上的残屑,漫天飞舞。也卷得四周人群,趔趔趄趄,向后退去。
林逋隐庄严肃穆,那清癯的面容,瞬间变得冷厉,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天地间,一股浩然气,若一柄利剑,刺入场中。
陆定国举手来挡,轰的一声,整座擎天峰都在震颤,人群中,一些人脚下不稳,瞬间跌坐在地。
这里的一些人,就包括场中的李磊,或许之前相斗,乃是虚空之故,还做不到深有感会,如今圣人相搏,发生在眼前,令他不禁一叹。
“原来这他妈才是圣人之力,一个伪圣,尚且如此,那其他.......岂不是.....”
不知不觉间,他已退到了人群中,两河帮一众前,一群帮众听他如此说,纷纷皱眉。
吴勇疑惑道:“帮主,你在嘀咕什么。”
李磊一惊,迅速收紧心神,拍掉屁股上的淤泥,淡然道:“哼,不过如此!”
闻此,两河帮一众,又是一阵眼泛星星,又是一阵马屁如潮,拍的李磊大脸,一阵青,一阵白,青白相交间,时而还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