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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乡野、野望

云朵,铺天盖地,云朵,又几乎天南地北,好似如此盛景,势必要让全天下看见。
只不过如此盛景,常人见后,只会直呼怪异,看上几眼,然后继续手上工作,毕竟再好看的云,都不能当钱用,当饭吃。
那云像金元宝,像棉花糖这样的事,终是多了一个像。
陈家村,老陈头如往常一般,坐在村头,微眯着眼,沐浴在阳光之下,不时向左,看着村口通往十万大山的小道,不时向右,再看向通往藏山镇的大道。
不过像陈家村这样的穷乡僻壤,即使你看一天,也很难看出什么来,所以老陈头又抬首向天,望向初阳,望向那许多许多次的日落。
独这次,他却看出了许多不同,只因天上,初阳已不在,日落尚早,此时正漂浮着一朵硕大的云彩,而且还如木偶戏一般,在天上舞动。
如此诡异的现象,也唤起了他青年时的记忆,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年纪的人,才有一些这样的记忆。犹记得那年,听老人说,这世间证道成圣之人,比起凤毛和麟角还要稀有,难道今日有新圣出现。
问题也来了,什么是新圣?
他转首向后,欲问村中诸人,但发现村中之人,只会比他更懵,只因他所望处,都是如他当年一样的小孩,念及于此,便摇头一笑。
笑毕,便向一间民宅方向招手。
一个女孩儿,面容秀丽,若稍加打扮一番,定会非常出彩,这个只需稍加想象,就可知道。
任谁被一身补丁的粗布麻衣裹住,都会失色三分,宫中的公主,也不例外。
女孩儿身上衣服虽破,但手中新衣,却很是漂亮,就像她穿针引线的手,也像她干净的面容。
女红,村里十一二的女子便会,但村里五六十的女子也不如她,只因她在心中,早已拓印下某个模板,心灵手巧下,总是与人一种量体裁衣之感,特别是镇上府中那些翩翩公子,最是喜欢她的女红。
不错,就女红而言,陈兰已是方圆十里内,最好的女事。见老陈头招手,也不急着行去,而是问道:“爷爷,做什么?”
老陈头道:“去取碗酒来。”
陈兰一笑嫣然,道:“爷爷今日竟有如此兴致,大上午的,便要喝酒?”
老陈头道:“今日,当得如此。”
陈兰稍显错愕,也大为疑惑,道:“今日?今日有什么特别吗?难道今日是你与奶奶当年的大喜之日。”
老陈头胡子一吹,道:“去去去,没个正经,说到这个,黄村小子找王婆来说媒,你为何拒绝人家。”
陈兰嘴一撇,似是不喜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径直走向屋内,取出一个酒葫芦,并向老陈头走来,直至走到近前,递上酒葫芦,岔开话题道:“爷爷,你还没告诉兰儿,今日有何特别之处。”
老陈头道:“也无甚特别,或许今日,人间已换了日月,那么,定是要因此喝上一杯。”
陈兰道:“换了日月?太阳不还是那个太.......”
许是在屋檐下,专心于花红之事,不曾抬首向天,“阳”字还未出口,再抬首看时,已是打断了她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也因此被惊的无以复加,讶异道:“爷爷,这是.......”
老陈头啜一口酒,笑道:“当年,也是听你高祖父说起过,那年,我恐怕也只有你这么大,还没遇见你奶奶........“
陈兰撇嘴道:“说重点。”
老陈头道:“你高祖父说,这样的云,被称作天地异象,是有圣人降世时,才会出现。”
陈兰道:“什么是圣人?”
老陈头道:“圣人嘛,就是这个世间最厉害的人。”
陈兰道:“比藏山镇那道盟主事还厉害吗?”
老陈头噗嗤一声,酒便从鼻孔里钻了出来,引来一阵喷嚏和咳嗽,道:“自然比这些家伙厉害的多。”
陈兰闻此,低头而去,食指绕动,似是鼓足勇气后,继续问道:“有知焉哥哥厉害吗?”
老陈头道:“你知焉哥哥虽厉害,但比起圣人,还是差了不少。”
陈兰不服气道:“哼,总有一天,知焉哥哥他定会比这圣人还要厉害。”
老陈头斜眼看来,盯着陈兰,似笑非笑,道:“兰儿,你知焉哥哥那种人,用我们当地的话来说,是很接地气,但不是你我能高攀的。”
陈兰道:“这种事情,还有高低贵贱之分?”
像老陈头这样活了大半辈子,一只脚早已踏入黄土之人,自是明白孙女的心思,在仰天一叹后,道:“话是如此说,不过世间,也的确是有意无意....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陈兰赌气道:“知焉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老陈头道:“知焉这小子,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但知焉那样的人,世间却只有一个,就像这天上的馅饼,若只有一个的话,你认为它会掉在你头上吗?”
陈兰有些沮丧,已然红了眼,老陈头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毕竟人生本就很残酷,早点面对,说不得对以后的人生,反倒是件好事。
许是想到了柜子里,那深锁的几件好看衣服,至今还未送出,亦或想到了一些永远的不可能,陈兰泣不成声,道:“若兰儿有一天成了这天下最厉害之人,成了圣人,是不是就能与知焉哥哥在一起了。”
老陈头一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得你早就看不上知焉了。”
陈兰闻此,眼中闪过坚定,道:“不会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第一时间说与知焉哥哥听。”
说什么?成圣之事,还是那份爱慕之情,不得而知。
老陈头道:“丫头,别做梦了,我陈家宗祠中,祖祖辈辈几百年,还从未有一位习武到初程境之人,你就不要想了,老老实实在陈家村做女红,找个好人家,才是正途。”
陈兰眼中,更加坚定,道:“祖祖辈辈都没做成之事,便由我陈兰来做。”
年老之人,话语中,总是会带着这一生走来的经验,智慧,以及那份看透人间的妥协和屈服。
年轻之人,则不同,他们的话语中,总是带着对世间的征服,以及刚毅不屈,让年老之人,忍不住想去折成两半。
不过年老之人却没想过,他们也是从年轻而来,他们也曾如此倔强,如此顽强,如此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吃亏?自然要吃亏,不吃亏,又怎么年老,须得明白,多数人的成长,并非因为年龄增加而成长的,而是因为吃了一些或者许多亏后,才成长的。既是如此,反正都要吃亏,不如在可规避的情况下,吃一些又何妨。
年老之人,又总怕自家孩子吃亏,就像老陈头,只见他道:“好了,你对修武一途,一无所知,不说你,就是爷爷我,你父亲,也是门外汉,你连修行门径都摸不着,如何成为圣人。”
陈兰负气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成为圣人。”
老陈头打趣道:“去睡一觉吧,梦里啥都有。”
陈兰道:“哼,爷爷,我说的是真的。”
老陈头道:“兰儿,听人说,修行一途,在年幼时,便要洗经伐髓,你如今已长成玉立,再来说这事,已是晚了。”
陈兰道:“爷爷骗人,知焉哥哥不就是在近些时候才踏入修行界的吗?”
老陈头一怔,一时间,竟有些语塞,支吾道:“你知焉哥哥是个怪物,做不得数的。”
陈兰道:“若知焉哥哥是怪物,那兰儿也是怪物,与知焉哥哥一样。”
老陈头一撇嘴,道:“无可救药。”
陈兰懒得理他,望着天上那朵巨大的浮动云彩,叹气道:“也不知道知焉哥哥,最近怎么样了。”
不错,有些云像金元宝,像棉花糖,有些云,则像李知焉,虽然这云,是同一朵,但在各人心中,却不尽相同。
老陈头道:“像他这样的人,定是又在世间某处,掀起了风浪。”
陈兰道:“知焉哥哥的人生,定很精彩,不像我,一天天重复着女红,毫无生趣。”
老陈头一笑,道:“你羡慕他人生的波澜壮阔,他可能也在某处,羡慕你生活的风平浪静,丫头,我们虽不大富大贵,但人生一定要过的从容,曾经有一位老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管走到人生哪个阶段,都需耐得清贫,享得富贵,才能将生活过的从容。”
陈兰狐疑道:“哪位老先生?”
老陈头一愣后,讪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与我差不多大的一位老先生。”
陈兰撇嘴道:“你就说是你呗,还老先生,自己都没底气说是自己说的,还有底气来教导我。”
老陈头被孙女说破,有些尴尬,咕咕噜噜灌了自己几口酒,用衣袖拭去唇边酒渍,再度向空中那抹巨大云彩望去。
与陈兰不同,他好似看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提着木剑,便喊着要大杀四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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