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是山,一侧是深涧,深涧这边,离风亭若世外高人,临渊而立,看去潇洒至极。
亭外,从山下赶来之人,越聚越多,直至堵塞了下山的通道。
亭外,从山上赶来之人,却只一人,也堵塞了上山的的通道,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如此。
如此,离风亭,巍峨的高山,深涧的怪风,便成了局外之物。
深苦大师道:“你劝我等下山,也是忧心我等性命,证明先生神识中,尚有一丝清明,众先生能有如此成就,也定是聪明绝顶之人,何苦对此事执迷不悟呢?”
姜余新清瘦的身上,套着一件贴身的灰布长衫,负手在后,此时双目闪烁,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只是当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如此,便有些诡异。
诡异之后,瞬间便明了,只听得叮当一声,场中有人举起的毒镖,随即落地,这人,也随着毒镖落地声,跳到了悬崖下。
只是跳下时,脸上泛笑,陡增一丝诡异。
姜余新不看此人,淡淡道:“执迷不悟?大师乃得道高人,又何苦对我点墨门执迷不悟呢?须明白,魔由心生,我小师妹虽为魔族,但却温柔善良,谈何罪之过,何罪之有?当然,姜某今日来此,是劝诸位回去的,倒不是怕诸位来此,给我点墨门造成麻烦,姜某是想告诉诸位,我点墨门不想大开杀戒而已。”
胡云汉道:“哼,真当自己横推世间无敌手了?我等大老远来此,空手而归,岂不成了天下笑话,不对,我等来此,是为无辜的益州百姓主持公道,岂会无功而返。”
姜余新环顾一周,视线最后落在胡云汉身上,道:“那胡宗主可以出手了。”
闻此,胡云汉不但不出手,还退后一步,转首向山下赶来之人,道:“胡某承认,不是这位魔族同党的对手,所谓众人齐心,其利断金,诸位武林同道,大家来此,定是想除去这些魔族余孽而后快,以告慰益州百万苍生之灵,所以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老夫不信,他一人在此,还能翻起浪花不成。“
有人响应道:“不错,别说我们刀剑一并扔过去,就是一人吐口口水,也能将他淹死。”
“这些狗屁先生之名,虽如雷贯耳,但还从未有人试过其深浅,说不得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呢?大家伙儿说,对也不对?”
“对。”
秦万里心道:对个屁,你们这些家伙心怀鬼胎,来此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获得几位先生的传承?说这样的话,不自相矛盾?不过要上得擎天峰,还得调动这些莽夫当炮灰,且先附和再说。
深苦大师道:“诸位同道,稍安勿躁,此处乃险隘之处,是为兵家死地,若强行冲关,最后定要身陨此地。”
“死便死,有些死,轻于鸿毛,而今日,钱某若是能死在此间,也算死得其所。”
“就是,今天要是能与这魔族同党同归于尽,在曾某看来,诸位便有泰山之重。”
“即是如此,曾大侠先去,在下随后就到。”
“他妈的,谁踹的我?”
在姜余新的蹙眉中,一声,带着怒意,由远及近,自人群中,跌跌撞撞而来。
场中,余地处,当先的两人,便由此增加到了三人,白色僧袍的深苦大师,以及着忘尘宗宗主服,端庄大气的胡云汉,也在此刻看向来人。
似是不喜此人,眉头蹙起,胡云汉道:“今日天下英雄齐聚擎天峰,可不是随便一个宵小之辈都能来此的。”
曾开济可不是宵小之辈,他是江南道上,有名的大盗。
当然,在普通人看来,倒也算号人物,但在此地之人眼中,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不说般若寺这样的百年古寺,就是忘尘宗,也让他望尘莫及。
他来此,倒不是真为了那可笑的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他来此,不用想也知道,想在这里浑水摸鱼。
毕竟围剿点墨门这样的名门大派,怎么的,也有油水可捞不是?
不说得到几位先生的传承,就是门扉上,一颗镶有元素石的门环,对他而言,也是一件无价之宝。
此刻见气度不凡的深苦大师及胡云汉,让珠光宝气的他,有些自惭形秽。
不错,若在民间,十根手指全戴上金玉宝石,着一身名贵蜀锦绸缎,倒的确会让人高看几分,独独这里,不是民间,就连鼎鼎大名的四先生,着装也如此朴素,那么他的锦衣华服,便显得庸俗不堪。
被人使坏踹到此处,如同地洞里的老鼠,被人扔在了京安城最繁华的朝武大道上。
见状,有人起哄道:“曾大侠,魔族同党就在前方,你在地上搜寻什么?是想找石头做兵器吗?”
“他哪是找石头,他是想找地上有没有洞,然后想办法钻进去。”
“哼,宵小之辈,也敢与众英雄并肩同行。今日大敌当前,赵某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暂且饶你一命,若是让赵某下次再碰到你作恶,定取你性命。”
曾开济一听,如蒙大赦,嗫嚅道:“多......多谢诸位大侠,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作恶,告退,告退。”
便一一抱拳,欲下山而去。
只是上来容易下去难,现在的随仙路,哪有下去之道,随着时间推移,这人是越来越多。
况且这里之人,随性散漫惯了,哪有军镇军士那般纪律性,有甚者,已是在推搡中动起了手,在旁人努力的劝说下,才放下狠话,说着“下次再战”之类的话语。
所以,曾开济在挤了半天后,只得退到人圈第一层。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眼前一亮,一笑后,便缓缓向秦万里靠去。
倏地,在姜余新皱起的眉头中,一白影自人群中起,踏着数人头顶,径直向姜余新后方那条小道掠去。
“杜兄,若要打架,姜某便在此,若要喝酒,我点墨门可不擅长酿酒技艺。”
两掌相交后,杜江便掠到小道后方,摇摇晃晃,向山中行去,声音也因此由近及远,只见他道:“姜兄,杜某不想打架,只看戏,顺便寻一道下酒之菜。”
姜余新道:“哼,杜兄,有些下酒菜,可是要命的。”
杜江道:“若是毒酒毒菜能顺心意,要命又何妨?你说呢?”
姜余新道:“既然如此,我点墨门已在坤元殿恭候多时。”
杜江道:“杜某游历天下,还从未亲历过点墨门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声音转瞬间,便微不可闻,若非山中回音,连后面之语都已不能闻。
姜余新道:“定不会令杜兄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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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脸色煞白,脸上还有一个鞋底印记的曾开济,秦万里打趣道:“曾大侠,这替天行道出在你的口中,倒让秦某大感意外,甚至惊为天人。若你真有此想法,大可自尽了事,也算是为民除害。”
曾开济没好脸色道:“秦贼,你也休要得意,若曾某哪天要行这事,定会先砍了你。”
秦万里道:“秦某亦如此,不过经此后,秦某倒对你有了些佩服。”
曾开济乜斜道:“你佩服我?是不是刚才就连你这个‘万里顺手’,也被曾某的义正言辞所打动?”
秦万里道:“那倒不是,秦某佩服你这张脸。“
曾开济道:“脸?秦贼,你不会有断袖之癖,好男风吧,曾某什么样儿,心里清楚的紧。”
秦万里道:“曾大侠还有些自知之明嘛,当然,就算秦某好男风,也不会对曾兄感兴趣的,曾兄大可放心此事。秦某只是觉得,若以后在道上混,最好是别洗脸。”
曾开济道:“为何?”
秦万里道:“因为仅凭你这张脸,道上的强大哥就不能不卖你面子。”
曾开济不明就里,朝脸上一抹,被秦万里及时制止,道:“曾大侠,万不可如此,你知道你这大脸,被谁光顾过吗?”
曾开济道:“就是刚才那个不排队的家伙?”
秦万里道:“对,你刚才骂的那位。”
曾开济道:“去他大爷的,踩在爷爷脸上了,还不许爷爷骂两句了?”
秦万里道:“所以你这张嘴,也在黑道上可以吹半年了。”
曾开济道:“吹你大爷!不过你还甭说,那厮看样子挺厉害的,姜余新都要给他一些脸面。”
秦万里道:“杜江自然厉害,人尽皆知。”
曾开济道:“那是杜江?”
秦万里道:“你也知道,我认识的人不少,这样的人,是怎么也要认识的,若是顺手时,顺到了这些人身上,我秦万里也就行不到万里了。”
曾开济一愣,道:“你怎不提醒我,要是被这样的人物惦记,我曾开济还有活路?”
秦万里道:“一来,我见你骂的如此畅快,心有不忍,不忍打断于你,二来嘛,我为何要提醒你,我们还没好到守望相助的份上吧,曾大侠,你说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