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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落子天元

曹丰裕此番话,亦让乌道之向这边望来。
但也仅仅一眼,就收了回去,好似观礼台这个角落,并不值得多看一眼,且今日,本就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关夔的铁拳,再比如,天上轰隆直下,若大江倒灌的雷霆,还有那隐在益州各处的道盟高手。
奇怪,尤为奇怪,在收回看向西蜀派三人的眼神后,乌道之再度看来,只是这次,再没有看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停留在,那自称刘壮实的身上,忽的皱起眉头来,便在此刻,关夔的铁拳,再次杀到,亦打断了他的思路,不得不手执狼毫,主动迎上。
于乌道之的眼神,刘壮实不以为然,谈笑自若道:“只因墨翟先生,被普正大师邀了去。”
董兰峰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刘山主道:“这事,但凡道盟的高层,都会知道。”
董兰峰道:“奇怪。”
刘山主道:“有何奇怪处?”
董兰峰道:“你不是道盟高层。”
刘山主微微一笑,道:“不错,刘某虽不是道盟高层,但刘某可是有一两个道盟高层的朋友。”
闻此,三人齐齐看向刘山主那粗犷的脸上,试图寻出些什么来,让人失望的是,什么都没寻到。
黑虎山,那个黑虎山?黑虎山是大?还是小?
照以往的江湖经验,这样的山名,再配合这样的山主,就是老道的江湖人,也很难说他是什么大宗大派。只因江湖中,恶狼帮,青牛派,铁拳门,这样的帮派实在太多,有时你在一个小地方都能寻出几个来。
用董兰峰以前的话来说,这些莽夫要是稍微读过两天私塾,也不至于这样,但有时想想,这样,也并无不妥,因为唯有这样,才算是百样江湖,若只是一种,那这江湖,也定是无趣的很。
有时候,这江湖也的确够无趣,恰如此时此刻,也恰如此时此刻杨兽的心情。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去为难这样一个女孩儿,就算这女孩儿真的来自魔族,而他,也痛恨魔族,但两者一样吗?
很明显,不一样,就好像明明打不过山中老虎,就要去欺负山中刚出生的羚羊一样。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人非要她跪下,难道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虽然他之前砍下的头颅,都是跪下的,但不跪下,就不可以砍了吗?
他不明白,明明是结束他人性命之事,为何那么多人为此欢呼,不谈被执行者好坏善恶,结束生命,就真的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情吗?既然如此,为何这些人不亲自上来一试?
突然,他有些讨厌这些笑脸,在他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在以前的他看来,每个笑脸都很温暖,就像他妻子那样,总是那么暖人心脾,因为那些笑脸,他总能在夜深人静时,忘记那些冷漠、鄙夷,以及那许许多多的厌烦。
没了姜余新的阻碍,行刑队男子继续向前,虽只有数米,但对他而言,却有咫尺天涯之感。故抬眼间,看向场间几场打斗,再看看悬在头顶的巨大棋子,终是伸出那只颤抖的手,缓缓向赫连玉儿肩上搭去。
当还有一些距离,又迅速收回,垂立在侧,左右张望,最后看向地上血淋淋的手,再看向地面,血淋淋的同僚尸体,正可谓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不敢再看。
行刑队当首之人,被众人唤作高大人的男子怒道:“包小七,你在干什么?”
包小七道:“大人,并非属下胆小怕事,而是.......”
高大人道:“而是什么?”
包小七道:“而是属下的手,一接触那妖女身侧,就犹如千钧之重,根本伸不过去。”
高大人眉头一皱,道:“竟有如此怪事?”
包小七道:“大人若不信,可亲自来试?”
钻心的疼,再听着这样的话,让高大人语调也拔高几分,大怒道:“大胆,你要清楚,你身旁那手,便是高某携了四十多年之物,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说这样的话。”
包小七亦有些委屈,也不好说什么,又伸出手,向赫连玉儿肩上送去,如之前一般,手再次被迅速压下,垂立在侧。
故此,他委屈的眼神,慢慢就变作许多无辜,并向一众同僚看去。
高大人刚欲呵斥,就被梨花木椅处传来之语打断,罗兴发的声音,迅速盖过场间喧嚣,成为唯一,只见他道:“罗某倒是忘了,乐先生也在此处,看来点墨诸子中,任何人都不可小觑。”
古树尖,乐一棋双手负后,衣衫随风飞舞,看去洒脱之极,若非那几两肥肉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定会给人一种飘逸出尘之感,只见他道:“罗大人如此抬举,乐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一番。”
罗兴发道:“都说乐先生乃棋中圣手,但这第一手,便落子天元,是不是有些不合棋道规矩。”
乐一棋道:“罗大人说错了。”
罗兴发“哦”的一声,不置可否,静待下文。
乐一棋接着道:“若是公平对局,乐某自不会如此,但道盟为师门备下的棋局,本就是残局,残局入手,自是不能按寻常之法来下。”
罗兴发环视一周,冷笑道:“那乐先生对这样的棋局,可还满意?”
乐一棋道:“既已入局,就无所谓满不满意,若罗大人想要一个满意的结局,乐某倒是可以全力以赴,以达成罗大人之愿景。”
罗兴发道:“哦?罗某倒要拭目以待。”
乐一棋道:“那罗大人定要擦亮眼睛,因为你马上就可看到。”
罗兴发道:“看到什么?”
乐一棋道:“看到我这师妹,不仅不会被砍头,还不会跪下。”
罗兴发脸色一沉,冷哼道:“罗某偏不信。”
........
一道金光,自梨花木椅起,向高台而去。
金光闪耀,恍若骄阳投下的光束,刺的众人睁不开眼,金光也很快,瞬间便到了高台上方,那巨大棋子边缘,余势不减,并刺了进去。
轰隆声起,高台上,落下一地砂砾,行刑队和杨兽挥手来挡,挥手的空档,也看到了这枚棋子与之前的不同,这枚棋子依然悬在半空,却也多了一道缺口。
缺口不大,不过看去时,终究不再那么像棋子,在棋子一旁,又多了一枚棋子,一枚完好的棋子,崭新的想将它捏在手中,轻盈的落下,然后一子定乾坤。
见此,罗兴发鼻孔出气,金光再闪,这次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这两道,就连轨迹都与之前那道不同,只因他们再没刺向行刑台上方,而是直接刺向了古树顶,乐一棋方向。
倒不是说罗兴发看在多年同事,又是属下的份上,动了恻隐之心,以免伤了高台执刑人。
而是在他看来,那座高台所包含的意义不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座高台,若那座断头台毁了,今日之事,也将失去一大半意义。
见两道金光袭来,站在古树观望的普通百姓,大惊失色,一时间,竟忘了要去哪里,双腿哆嗦不停,让整棵古树都失去了从容淡定。
好在人类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快速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后,便向下方跳去,也不管此时离地面有多高。心想反正地面那么多人,绝对是块不错的肉垫子。
不时,惨呼声便起,伴随着一声声大叫,谩骂声,起哄声,埋怨声,不绝于耳。
有真的让他寻到一块好垫子的,比如那位瘦骨伶仃的老孙头,仗着自己身子骨轻盈,爬的也高,此时正好摔在益州捕头肥猫身上,搞的对方鼻青脸肿,来不及骂娘,就晕厥过去,在晕厥前,还不忘送对方一个愤恨的眼神,想来以后在益州城,这老孙头的日子,不会再好过。
但既然都如此了,老孙头索性在昏厥了的肥猫衣服上,来回左右,擦拭了一番自己弄脏了的布鞋。
也有没昏厥的,比如城中王屠夫,在被人跳下踩了一脚后,吐了两口血便与对方骂了起来,但见对方身强力壮的样子,就是骂遍了祖宗十八代,也不见两人真的动手,不动手的骂架,岂不无趣的紧。
为了促成此事,周围百姓又是一阵起哄,一浪高过一浪。但不管怎样,两人都只脸红脖子粗,就是不动手。
此举,也换来几声“孬种”,所以这骂战,就从王屠夫处,随着树上之人落下,开始向周围转移,并蔓延开来。
有不错的肉垫子,自然就有不好的肉垫子,比如张二娃,他也从树上跳下,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空地,不说肉垫,连一根草都没有,与青石地面接触后,就开始埋怨周围之人没有良心。
他的埋怨,又惹得周边人一阵埋怨,心想你这家伙安的什么心,你跳你的,我们让我们的,大家互不相干,那我从上面跳下来,你来让接住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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