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夔与乌道之两人的打斗,让观礼台有些混乱。
好在此处均是修为不凡之人,只片刻,便井然有序起来。
想必江湖中,这种情况,已是司空见惯,不会如广场上一样,一遇到这种事情,就抱头鼠窜。
居然有人谈笑自若,看去尤为轻松,就是脸上沾了几滴墨汁,有些滑稽,也不曾影响其兴致。
西蜀派三人,就是如此,只见董兰峰拭去脸上墨汁,随意在脏脏的衣服上一擦,完事儿。
曹丰裕也不甘示弱,好似对董兰峰刚才的话,又好似对应董兰峰刚才的举动,就着袖口,狠狠一擦,道:“师兄,虽然师弟年幼,但色厉内荏还是知道的。”
郑鱼清笑道:“师弟你看,他们将周边一应物什,都打了个稀烂,但就是没打到他们自身,这就是......”
言犹未尽,一声巨响,便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也好似打在了他脸上,只因这声巨响,正是来自关夔和乌道之的打斗中。
巨响后,两两分开,关夔的铁拳,已是塌陷下去,而乌道之用笔的左手衣袖,也是碎裂开来,漏出里面洁白的手臂,而手臂尽头的狼毫,已然只有半截,至于另外半截,已不知所踪。
好在乌道之笑容依在,并将半截狼毫放入书笈中,重新拿出一只,道:“关大人,我好像说过,我买了许多狼毫。”
关夔道:“不错,你的确说过。”
乌道之道:“所以你的铁甲,不知还有几副。”
关夔道:“关某铁甲乃天外玄铁佐以北地精金石,取南方离火岛地核烈焰淬炼而成,如此难得,比起你那随处可见的狼毫,自是只有一副。”
乌道之道:“若是只有一副,那乌某劝你,还是退下的好。”
关夔幽幽的眼洞,不看乌道之,而是盯着自己右手,那塌陷的手臂,然后左手一用力,塌陷处再次复原,就连刚才的裂痕,也在此刻完好如初,抬眼道:“乌先生,不妨告诉你,我这铁甲,不仅不是地摊货,还是世间一等一的珍宝。”
乌道之眉头一蹙,道:“乌某已看出来了.......乌某这狼虽不精,但贵在多,若有幸重创关大人之宝,那就只有先向大人赔个不是了。”
关夔好似不喜,冷哼一声,道:“今日有的是机会,你大可来试试。”
所谓试试就试试,这话本就不是用来说的,而是用来做的。
所以下一刻,乌道之的狼毫,再次挥洒开来,可谓是妙笔生花,且整个天空,便成了他的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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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并不难,只要你愿意,跪谁都可以,但跪下,对世人而言,又很是难,且很有意义。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理所当然,父母生养我们,且我们都孕育在天地间,这叫知恩图报。
但有些跪,却毫无意义,只因三个字,不值当,甚至可直接演化出两个字,无趣。
当然,人世间,一生中,有大多这样无趣之事,许是为了名利,亦或犯了错后的忏悔。
但不管怎样看。人一旦跪下,看去就如一团纸缩在一起,给人一种软趴趴之感,毫无骨气。
赫连玉儿,非男儿,不为名,也不为利,甚至连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便是她为魔族,就被带到了这里,并要她跪下,还要杀她的头,对此,她当然不能跪下,不说师兄们不会要她如此,她自己也不会如此,只因人一旦如此,就不会好看。
当然,她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颜,她在意的,是在那个人眼中、心中的容颜,若是跪下,那人定不会同意,甚至会深深的鄙夷自己,那人虽呆呆傻傻的,但对于这种一事,定会很在意,至于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既然知道,就不能如此。
“跪下!”
高台地面掉下的两只手,让一众蒙面男子再也不敢向前,所以呵斥声,便出自三米外。
对此,她不闻不问,而是眼泛希望,望向广场上,希望能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出那人,再将世间最美的笑,传达于他,但她没有寻到,所以她冷清的神色中,便多了一丝落寞。
想着他赤子心性,是不是被人禁锢到了某处,比如某个朋友,亦或者说,某个女人,想到某个女人,她环视一周,此时在她眼里,就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也看到了自己。
看到这个女人后,她嘴角轻轻上扬,好似有些满意,被任何女人禁锢都好,就是不要被这个女人禁锢。
这女人既然来到了此间,就证明他没有被这个女人禁锢。
看到那个女人后,她又看向她的五师哥,并且看到了她师哥碎裂的衣袖,这让她有些担忧。
以前,师哥师姐老是在她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多么了不起,自己那时还撇撇嘴,不以为意,今日一见,倒的确如此,虽然没有吹嘘时那样,但也算七七八八。
只是今日来人,实在太多,而他的师哥师姐,又只有几位,若这些人用车轮战,他们又如何抵挡这些如蝗虫般的人。
“你是聋子,还是在大爷面前装聋?没听见大爷说话吗?”
简单包扎后,那当首的蒙面执刑人怒吼道,许是刚才一击,彻底激起了他的凶性,所以现在的歇斯底里,就变得理当如此。
赫连玉儿不是聋子,也不是装聋子,她只是不想搭理这些人,正如这许多年一样。
且此举,让当首执刑人更怒,怒不可遏,继续大吼道:“靳武,去,将此人摁下。”
都蒙着狰狞的面具,但被唤作靳武的男子,一下就从人群中看了出来。
那当首执刑人刚说出此话,靳武就在其身后一颤,且随着时间推移,这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所以连这话,听来都有些哆嗦,只见他哆嗦道:“头....头儿,怎样死都是死,要不,我们叫杨兽就这样砍下她的头吧。”
众人一听,狰狞的面具也变得可爱不少,齐齐点头,颇为认可靳武的建议,有人附和道:“靳武说的是,高大人,反正只要杀了就好,何须在意这些不必要的规矩。”
被唤作高大人的男子冷哼道:“你们当然可以不在意,但高某必须在意,只因此点,是上面下的死命令,至于为何要如此,我也不知道,若没办好,要不要你们脑袋不知道,但高某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话说到这,也不怕你们埋怨,高某的脑袋都保不住,你们就不要想有好日子过。”
后面一句,几乎是直接对着靳武说的,透过面具上的眼洞,靳武也看到了高大人狰狞的鬼面具。
但比起这鬼面具,他更怕眼洞后,那双可怕的眼神,便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还不忘抬头,望向半空中,那一枚悬着的巨大棋子,心想这点墨门都是些什么怪人,不仅有画山为山的,还有这莫名其妙将棋子悬在半空的,这样,不比那头顶悬一把刀来的恐怖?
想归想,还是举步向前,虽然看去举步维艰。
也的确举步维艰,两三米的距离,他硬是行了好久,哪怕是个小孩,也只需三两个跳跃就能到达,他却走了一刻钟,且还未到。
所以高大人的眼神,怎么都不会再好看,不好看,就伸出那只尚还完整的左手,一巴掌,向靳武呼去。
巴掌很快,瞬息而至,紧接着“啪”的一声,尤为响亮,扩散至审判所外。
此时执刑队有人发现了异常,道:“头儿,此事想必不是靳武所愿,你看他脚下。”
靳武脚下,一片绿意,顺着绿意向上,爬满他的全身,隐在他的长衫内,如爬山虎缠绕的围墙。
高台虽由圆木而成,却也是新建,若是爬满绿植,那得需要些年份,就是长青苔,也要几个雨季后才行,如今这高台,竟有藤蔓长出,那么就只能说明,这里有木系强者施法。
梨花木椅处,四长老也发现了异常,但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投到广场前方,秦默予处,只见他道:“秦先生,我一直认为,你定力非比寻常,怎的.....就忍不住了?”
秦默予道:“这并非定不定力之事,兴许在四长老看来不是时候,但在秦某看来,却刚刚好。”
四长老道:“哦?既是如此,你的刚刚好,也恰似武某的刚刚好。”
言罢,取出腰间木棍,径直向秦默予走来。
有些人擅于跃,有些人擅于飞,而有些人,却擅于走,正如四长老,也如秦默予。
练武,有些人注重上身,有些人注重下盘,各有千秋,说不出哪个好,也说不出那个不好。
四长老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走的很认真,认真到每一步下,都有一个细微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