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云蒸雾蔚,恍如九天之上,那仙宫中的蟠桃盛宴。
静,却也静的出奇,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亦如九幽之下,寒冰神潭。
孙思谬那佝偻身子,此时看去,竟异常高大,环视一周,便有种顾盼自雄之感,他的声音,与他的身影一样,同样高大。
安静的落霞大殿上,他的声音,不甘心的再度响起。
孙思谬道:“诸位掌门,你是怕我的药会吃死人吗?他们不懂老夫医术,你们还不知晓吗?老夫一生荒唐,但这件事,老夫却亲自以身试药,不信你们看。”
说话间,将衣袖一折,露出手腕处,一众掌门抬眼来看,但见金银花望来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望着孙思谬背影,金银花饶有兴味,慵懒的向椅子上一靠,道:“孙老儿,你费尽心机,牺牲如此之大,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不过金某要提醒你,有些人,是你救不了的,只因他们的病,并不在身体内。”
西园公好奇道:“不在身体内,在哪里?”
孙思谬付之一叹,就在短短一会儿,似是老了许多,回道:“在灵魂里,看来老夫错了。若一个医师,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何谈救人?”
此话,让一众掌门的头,垂的更低。
“一两银子一枚是吧,我要十枚。”
循声而至,正是之前那大花脸土豪,也因此话,打破场间静寂,再度喧嚣,亦让人大惑不解。
众所周知,这解药只针对特定之人,而这家伙,一看就是苗疆土著,想来这噬脑丹,还没被上教普及到那个地方,念及于此,金银花便问道:“这位苗疆朋友,你买来做什么?”
因刚才之事,崔少爷对此人极度不喜,道:“人家买来做什么,关你屁事,是不是拉泡尿,也要向你报备一下,顺便叫你过来照照自己?”
金银花道:“崔少爷,这里不是洛河郡,也非陈留郡,那么说话,最好就不要像在你家里一样,毕竟这里,是金某的九毒门。”
崔少爷又是一口老痰吐在地上,怒道:“老子就这样,你咬我?”
金银花迅的站起,怒目相向,不过在看到黄管家充满杀气的眼神后,迅速恢复平静,冷笑道:“所谓打开门做生意,金某自然管不了他人买来做什么,但金某要告诉你,这样的丹药......”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首向孙思谬,道:“孙老儿,这样的丹药,你可私自售卖了出去?”
孙思谬道:“救赎之道,在于自救,老夫只救那些自尊、自爱之人。”
闻此,金银花松了口气,展颜一笑,道:“说句实话,金某从未像现在这样欣赏你。”
孙思谬淡淡道:“多谢门主大人赏识。”
金银花道:“你要卖给他?”
孙思谬道:“若他要买,老夫自然要卖给他。”
金银花道:“要是金某不愿呢?”
孙思谬道:“与你何干?”
金银花道:“自然与我相干,这里,乃是我九毒门,而金某,随时可要了你的命。”
崔少爷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道盟盟主。”
金银花厉色道:“崔少爷不服气?”
崔少爷道:“我服你妹,我服气,你这吊样,还想少爷服气。”
金银花道:“崔少爷,最好不要逼金某,崔家虽然势大,但我九毒门也不惧,一个不好,说不得漂亮的洛河郡,会变成一个毒窝。”
崔少爷轻蔑一笑,道:“你大可去试试,我崔家屹立世间数千载,说这样话的,不知死了几波了。”
说话间,大殿之上,飘起一道五颜六色的烟雾,如同彩虹,也如同瀑布,直直向下,袭向众人。
原来这漂亮的大殿,真的与毒有关,一些人迅速捂住鼻子,不敢呼吸,但这种事情,怎可能长久,在脸憋的通红后,一大口吸气,就有数人直直倒了下去。
金银花道:“不说你一个脱离了崔家的野种,就是陆定国独子亲至,金某也要学那李知焉一样,给杀咯,难道崔少爷忘了,这里是聚宝谷九毒门?难道在途中,没人跟你提及九毒门行事?这么说吧,道盟大执事来此,金某都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你一个崔家野种,是不是金某之前的和善,让你有了一些误会?”
与诸人看到倾下的烟雾不同,金银花笑的很是得意。
李知焉伸手一按,直接按下欲暴走的崔少爷,站起,行到中间,孙思谬处,道:“金门主,两件事。”
金银花收起得意之态,眉头一皱,道:“你想拿苗疆来压我?我劝你莫要煞费苦心,因为没用。”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是要告诉你两件事。”
金银花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李知焉道:“第一,最好不要毁了我和孙老伯的交易,第二,你不应该叫我朋友野种的。”
金银花道:“然后呢?”
李知焉道:“然后前一个问题,尚可补救,而后一个问题,已是来不及。”
金银花冷笑道:“深山蛮夷,也敢大言不.....”
“惭”字还未出口,他的冷笑,就被他双手捂住,看去极为好笑,而李知焉,也撤回到场中。
那金银花,则退到数十米开外,与他几位属下,严阵以待。
刚才一巴掌,彻底打醒了他,也打出许多疑惑来,故不解道:“你是谁?”
李知焉道:“很重要吗?”
金银花道:“当然,若金某与你族人相识,岂不因此伤了和气。”
李知焉道:“放心,你不会与我族人相识的。”
金银花道:“既不相识,那你来此作甚?”
李知焉道:“买药,寻人。”
金银花道:“寻什么人?”
李知焉道:“你只管卖药,你管我寻什么人?”
各色烟雾,不可能不缭绕,却就在这样的毒气下,阎竹青笑意依然,也不知他累不累,只见他道:“在九毒门寻人,自是寻我云霄城之人。所以这位朋友,为何不来问我,而要去为难金门主呢?”
李知焉一笑,道:“阎公子不吝相告,自是求之不得。”
阎竹青道:“好说,既是如此,为何不说说所寻之人,说不得阎某真的认识。”
崔少爷道:“这家伙诡诈的很,他只是想打探你的意图,若要问的话,最好是五花大绑将他绑起来后,才会是最好的问话对象。”
阎竹青道:“崔少爷说的不错,若到了那个地步,阎某是什么话都会说的,只是.....那样的话,定会有些困难,比如,我会出剑,再比如,我可能会杀了你。”
李知焉道:“你还杀不了我,所以这困难,我想试试。”
不知何时,李知焉手中,已出现了一柄剑,通体黑色。
剑随心动,一剑,向阎竹青刺去,就在这时,一仆役模样的男子,从外面连滚带爬的,摔了进来。
他嘴里的“大事不好”,喊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也因此,让李知焉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少顷,这人就跪在了西园公面前,急忙道:“老....老爷,大事不好了,外面一片大雾,且五颜六色,几个兄弟均死在了里面。”
许是激动如此,亦或本也中了毒,说到此处,咳嗽不止,不一会儿,便瘫倒在地。
西园公双手发颤,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真的为失去几个家奴,愤怒如此,只见他道:“金门主,我朱家与九毒门交情匪浅,这是何意?”
金银花道:“朱公不用在意,金某捕完鱼,自会放了你等。”
话音一落,场中一些人,就应声而倒,对此,金银花很是满意。
头晕目眩,这是孙漫星的第一反应,他虽然知晓一些药理,但知晓归知晓,终究年幼,哪扛得住九毒门的毒气。
孙漫星因为年幼头晕目眩,还可原谅。范德龙这厮,便有了些过分,只见他四仰八叉,早已躺在地上,也不知何时倒下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如今无人管他。
最过分的还是崔少爷,不错,就是那个一天到晚,天才天才挂在嘴边的崔少爷,此时直接在椅子上缩了下去,与范德龙一样,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搞得其身后的黄管家,笑的直摇头。
笑?这样的场合,笑是什么意思,不过人人自危,人人求自保,自然没人注意到,他这样诡异的笑。
来的太突然,也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李知焉,他不知道这些毒是什么时候使的,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就像崔少爷和孙漫星的不适,他看在眼里,也毫无办法,他能自保,却不擅长用毒和解毒。
此时拉着孙老伯,迅速走向崔少爷一等人,他怕这样下去,再生意外。
全因倒下的,没有一个是九毒门弟子,而没有倒下的九毒门弟子,哪怕平时极为普通,也大可提着一把普通的剑,刺向地上任何一人,任何一处,比如崔少爷,再比如,崔少爷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