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张士的香肠嘴,如峭壁上的怪石,显得突兀。
不过在他看来,却不如此,反倒是无比荣耀,此时还饶有兴致的去拨弄两下。
尤香兰见此听此,撇撇嘴,心道:你这英俊真是瞎了老娘的狗眼。
不过见张士望来,又低下头去。
史青玉干咳一声,也有些不适,道:“那倒是,张大哥若不英俊的话,尤姑娘也不会喜欢,是吧?”
说到这,还特意加重语气,向尤香兰看去。
尤香兰恨的牙痒痒,不过脸上挂着的,却是笑意盈盈,道:“不错,就是现在的张大哥,也是清秀玉面,仪表不凡。”
只是这样一句话,再加上那裂的更大、更嚣张的香肠嘴,让人实在不理解这句话。
之所以更大、更嚣张,是因为张士很满意这句话,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一个放浪。
后方之人见他如此,也只得随他,讪讪笑个不停,毕竟要仰仗他躲过今日,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藏山镇外,几大军镇沿着某种阵型摆开,如洪荒巨兽匍匐在平原之上。
在其前方,军镇主事手执令旗,有节奏挥动,在这样的挥动下,大火球,大箭矢,大石,如登门造访的宾客,纷至沓来。
乌道之则相反,好似此间主人,从镇内掠出,似对这样无理的宾客不满,一出镇子,就掏出一支硬毫来,向空中一划,硬毫也的确够硬,正如他画出的山一样,有棱有角,自半空中落来。
军镇前方,廖化文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冷笑的脸上,突然僵住,道:“乌先生,看在墨翟先生的面上,之前的事,我道盟便不与你计较,若今日还要纠缠的话,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乌道之怒极反笑,道:“天下人,天下事,乌某怎么就越界了?倒是诸位,行如此恶毒之事,可符诸位道心?”
廖化文道:“相信乌先生也知内情,藏山镇内,有我道盟重犯,行此事,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样一个恶魔,再让他逍遥法外,不知还有多少个藏山镇要被其毁了,与其毁十个,不如毁一个来的划算。”
乌道之道:“乌某不想与你讨论李知焉之事,乌某只想告诉你,这样下去,不仅捉不住李知焉,还会让整个藏山镇百姓遇难。”
廖化文道:“若真如先生说,廖某罢兵而去又无妨,但据探子来报,那里的人们,不是活的好好的?”
乌道之怒道:“你......”
乌道之忍下怒意,接着道:“那是因为李知焉在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廖化文道:“这可就奇怪了,一个逃犯,一个恶魔,会行如此荒诞之事?会不会是乌先生看错了,你不妨再去看看,是不是那李知焉,胁迫我藏山镇百姓,来为他解我道盟之围。”
闻此,乌道之突然大笑起来,他发现自己常居深山,也变得与李知焉一般傻了,有些人啊,是不能讲道理的,便道:“廖大执事,不妨告诉你,我点墨门在某些方面,也与你们很像。”
廖化文疑惑道:“什么方面?”
乌道之道:“不讲理这方面。”
言罢,虚空一划,一只黑色麒麟,便如从九天降临,向廖化文奔去,而刚才的大山,也在此刻落了地,砸出一个大的空档,化成墨汁,消失不见,也因此,砸乱一处军镇的阵基,亦让众将士自乱阵脚,不敢再次施法。
就在这时,廖化文脑海中,凭空出现一个老头儿,那个暴躁且护短的老头儿。
只因听了大徒儿身死道消的消息,就让当年的魔族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老头儿。
此举,硬是逼得魔主出手,大战了三天三夜后,才就此罢手,倒不是因为他怕了魔主,而是他的其他徒弟也遇到了麻烦,不然这护短的老头子,定要与魔主来个鱼死网破。
过了这么些年,要不是经人提起,倒是忘了此事,廖化文小心翼翼看着奔来的麒麟,他知道,今日要擒下李知焉,再无可能,但他不介意道盟的损耗,只要这种损耗不是他本人,他就无所谓。毕竟现在的他,已了无牵挂,从他突破场域伊始,他就不再为任何人顾虑。
所以他一招手,军镇若巨兽,向乌道之冲来,并迎上他的神通,麒麟。
少时,两大军镇分前后两个方向,将乌道之困在中央。而其他三大军镇,则继续向藏山镇投掷箭矢、大石。
...............
此时的李知焉,给众百姓的感觉,就是神祇,只见他滞在半空,月色下,熠熠生辉,将飞来的箭矢和大石,均挡在了场域外。
这样一事,颇费内力,毕竟要保护的人,实在太多,保护的人多,箭矢自然也就多。
即使跨入到破空境的他,也有些吃不消,毕竟外面的,可是五大军镇,这样的阵容,齐云榜的大人物,都不一定吃得消。
好在那位书生出去后,箭矢倒少了许多。
不过长此以往,终有枯竭的一刻,心想自己还是年轻了些,内力有所不继。
若让其他年轻人知道他如此想,定又要腹诽他真是虚伪。
李知焉下方,那老者担忧的看着李知焉,大多人将他看作神祇,但他并不会真这么认为,因为年少时,他也曾踏入过修行门槛,虽未有多少成就,但见识上,终是与这些人有很大不同。
此时员外扮相的男子走来,正是之前与吕至诚相识的陶员外,道:“大哥,你可看出了什么?”
陶员外的大哥,外号陶朱公,正是三七商会的重要成员,只因陶家在此地,是响当当的家族,与朱玉群那种傀儡会长不同,他们在三七商会内,真的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陶朱公道:“正强,这李知焉乃是一少年,就算惊世骇俗,也不能长久支撑,若他支撑不住,我等只怕是......唉,也只有交代在这里。”
陶正强道:“那怎么办?”
陶朱公道:“千万不要熬到李少侠油尽灯枯,我们这段时间内,定要想办法自救才是。”
陶正强道:“怎么自救?”
陶朱公道:“有序的撤出这里,撤出藏山镇,日后再做计议。”
陶正强忿忿不平的同时,也有些落寞,道:“日后?日后这里将再无道盟。”
“不错,以后这藏山镇,将再无道盟,非要有,那么最先就没有我老张。”
有几人也听到了陶朱公两人的对话,便插口说道。
说起这事,一时间,群情激奋,许是不知罪魁祸首是谁,有甚者,直接骂起了黄俊来的娘,让不远处的黄俊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自此看来,他也算是一位受害者,看向肩上稀烂的伤口,也让他明白,这天上掉下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馅饼,而是实实在在的箭矢和大石,会要命的。
陶朱公示意众人停下,场间立马就安静不少,只见他道:“李少侠的神通可厉害?”
众人道:“厉害,自然厉害。”
陶朱公道:“但人力有所穷,想必大家都知这个道理,今日李少侠已为我等做出许多,所以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不该再连累他,至少不该成为他施展神通的掣肘,毕竟吕会长的前车之鉴,亦还历历在目,大家伙儿说说,可是如此。”
众人道:“自该如此,李少侠对我等,已是仁至义尽。”
陶朱公道:“不错,老夫知道,有些人不愿,但我还是要说道说道,这里是我们家园,我们每个人都不愿舍弃。不过生活有时.....不得不迫于个无奈,对吧,所以今晚,我等藏山镇百姓,要暂时撤离我们的家园。一来,不给李公子添乱,二来嘛,舍弃,是为迎来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有人深望一眼周边,残垣断壁,火光冲天,喃喃道:“走,倒是可以,至于更美好的未来,我倒是看不出来。”
陶朱公道:“破而后立,不要怕失去什么,有些失去,不一定是件坏事,比如你身上的病痛,失去了,不正是件好事吗?”
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说话。
陶朱公便接着道:“从现在开始,由老朽选出一百人,再由这一百人带领其他人,到藏山镇外,避过今晚再说,大家伙儿说,可好?”
“好”
不时,就选出了一百位身强体壮的年轻汉子,再由这一百位年轻汉子,引领着众人,若蚂蚁般,让到了镇子外。
再回首时,多了许多不舍,不少留恋,这里的记忆,这里的人,都值得如此这般。
当先行到镇子外的,是位少年,与李知焉年龄相仿,在他身后,则是百十来人,众人见他不走,有些疑惑,但瞬间明白过来。
只见这少年,朝镇子跪下,三叩首后,不再说话,率先而去。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说话,百十来人整齐划一,朝镇子上空,那抹淡淡的身影拜去。
许是会传染,抑或经前面些人如此之后,形成了惯例,出得镇子的众人,都朝那个方向跪拜。
张士也看到了这边动静,让他有些意外,突然他对“人”这个词,有了重新理解,
虽然较之以前,又复杂了许多,但却让他心里,多了一丝温暖。
毕竟有人情味,才能叫做人间。若连这点都没有,算哪门子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