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今晚之藏山镇,异常美丽,也分外妖异。
月色下,水墨画意韵,浮于其间,突兀的是,一道红影,似是不大认可这天地间的丹青手,若一枚红叉,印在了画中的山峦、小亭、孤舟、劲松上。
这一幕,便是乌道之与柳坊主两人的斗法。
若在这样的关头,你还有那方面的兴致,大可看向房顶,房顶上,春光旖旎,一女子,**酥胸,双手交叉在前,再轻轻一挤一松间,便有呼之欲出之感。
若丛林中三步一回头的兔子,待你走近时,又跃出几步,最终将你带向未知的空间。
在其高开的裙摆间,两条修长玉腿的掩映下,有世间男人对女子最美好的想象,让人一见,便有欲罢不能之感。
在她对面,则真有一中年男人,也真的在想象,哈喇子流了一地,顺着檐角向下,最终与屋檐下的几名好色之徒留下的哈喇子,交汇在街道的坑洼处。
原来此处,不是酒楼,也非典当行,更不是达官贵人的别院,女子当下站立的对面,就是一座青楼,这样的地方,这样地方之人,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草野莽夫,亦或教书先生,他们统统都有一个共同的名称,好色之徒。
这一幕,自是张士和尤香兰。
这样的画面,让人看来,根本算不得斗法,不过只有尤香兰知道,这比一般斗法,可要难上不少,她深深知道,自己一个行差出错,今晚的行动,就要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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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眼力够好,还可看到月色下,屋顶上,两条黑影闪烁,如同顽童作画,沾着墨汁,将软毫做剑,在白纸上,随意挥舞,只是这白纸,变作了今晚的圆月。
这一幕,便是沈公子与风行空的比试,
这个在沈公子口中的比试,的确为李知焉减轻不少负担,能以少年之姿,牵制住绣衣坊第四校尉,绝对是天下间不世出的天才。
虽然藏山镇这几幕画面都不错,甚至放在任何地方,都将成为当地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还是没将场间大多数人的目光牵住。
只因月色下,半空中,出现了一锭元宝,一锭金元宝,一锭如山般的金元宝。
若将此物换成世间的银两,定会换来一座城。
而藏山镇,只是镇,也就是说,这空中的金元宝,比起整个藏山镇还要珍贵,那自也是藏山镇百姓,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却一辈子都在追寻的东西。
哪怕是那些见惯了钱财的员外老爷,也在此刻被巨大金元宝怔在了原地,许是本能,亦或是习惯,对他们而言,更加渴望这物,只因他们太明白此物的好处。
若这金元宝,是为要他们命呢?
他们还会喜欢吗?
不知道,因为他们还在原地发愣,仿佛单单看着,就让他们很是满足。
且一众草莽,却急急躲闪开来,他们虽爱这物,但自己老婆孩子还在家中,此刻正焦急的等着自己回家,若被这样一物砸中,那就有些舍本逐末了。
只是不管怎么闪,都会有一些人闪不开,甚至在混乱中,出现了严重的踩踏现象,嘶吼声,呼痛声,哭泣声,声声入耳。
让人听来,有皱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还有烦躁的,希冀这样的金元宝快点砸下,将那些吵闹声一并带走。
李知焉就是众多皱眉中的一位,皱眉的同时,又让他有些同情。
故此,单人两剑,一个蹬腿,急跃向上,朝半空中落下的金元宝,顶了上去。
为此,街道石板上,便留下一个大的坑洞。
如之前一般,李知焉又被压了下来,只是这次,他好似尽了全力,以至于金元宝下降的过程,显得非常缓慢,缓慢到场间之人全部撤离,他才松了口气。随着松气,金元宝连同他,一并砸在了地上。
与之前又有所不同,这次何豪珅不打算收起神通,如山的金元宝,便静静矗立在场间。
藏山镇百姓是为第一次见到如此财物,但却没有一个欣喜的,甚至之前望着金元宝怔怔出神的员外老爷,也在此刻,被这一砸下打断,显得非常焦急。
因为他们知道,恩人尚在元宝之下,如同大戏中的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他们怎能不急。
令人沮丧的是,寻遍场中人,都没有一个长得像玄奘法师的。
李知焉再次如木桩一般,被金元宝砸在了街道下,比起刚才,这桩子打的更深,若不侧躺,已是很难看见,只见他双手奋力向上,不让金元宝砸下。
就在他眼前,还有一断腿之人尚未脱险。他不是没想过,利用土系法术,将此地变为流沙,他在窜入空中时,就想着这么做,只是被砸入地面时,才让他明白,自己所处的数十米位置,早已是“流沙”,只是这些流沙,全由蚂蚁所成。
蚂蚁虽与流沙相同,但终有区别,毕竟流沙不咬人,蚂蚁却咬,如今的李知焉,又尝到了在九湖城时,噬肉啃骨之痛。这种痛,让他刻骨铭心,却又毫无办法。
藏山镇众百姓中,无一人长得像玄奘法师,但却有行那玄奘法师之事的人,一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年,与李知焉年龄相仿,着兽皮草鞋,黑黝黝的脸上,已是挂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
只见他行到金元宝处,两手摊平,接住金元宝边缘处,两腿蹬地,一用力,青筋暴起,试图将如山的金元宝搬起来。
这样的他,有些滑稽,大戏中的玄奘法师,轻轻摘下符文,就救了齐天大圣,而他这个玄奘法师,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显得徒劳无益。
但藏山镇百姓却不曾笑,谁说世间,就只能有一个玄奘法师。
见少年如此,一众精壮汉子也行了来,与少年一道,抓住金元宝边缘,用力向上,试图搬开这座“五指山”。
“起。”
“起。”
“起......”
声音由一人到数十人,再到数百人,再由数百人,到数千人,音浪,愈来愈大,如同神在世间的质询。
不时,压在李知焉身上的金元宝,终是有了些松动,李知焉趁此机会,从地底跃起,一个翻身,滚了出来。
接着嘭的一声,金元宝也真真正正落在了地上。
李知焉没有看被蚂蚁啃噬成血肉模糊的身体,而是双手落在那锭如山的金元宝上。
从刚才的感知中,他发现此物的金元素含量,特别浓郁,你说它全部是金元素所成也不为过。于敌人的馈赠,他向来不会客气。
只是可惜,吞噬的速度,实在太慢。
他的太慢,让何豪珅冷不丁的一颤,迅速收起神通,就在片刻时间,他的金元宝就足足瘦了一圈,这让他心疼不已。
作为道盟户部大执事,他很欣赏别人见他掌控财富时的那种艳羡,但那仅仅只代表他的虚荣心,若让他真将这些金元宝送出去,他会心疼死。
念及于此,又让他犯了难,若这小子的心法,对自己的神通起作用的话,那岂不是常言说的那样,“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何豪珅虽如此想,但被李知焉随意扔到街角的郑行远,却没了这样的顾虑。
只因现在的他,再无修为,如同一个废物,不说神通,就是为大人们助兴,舞剑一段,也会大气喘个不停。
此时的他,很是沮丧,如今抬眼处,全需仰视。
想到这,一股子狠厉,浮现于他眯起的眼缝中,他知道,还有一人,他可做到俯视,心道:李知焉,你将老子害成这样,想必今后的日子,以郑某的仇家数来看,定会生不如死,与其这样,郑某也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你不是要救那老头子吗?郑某偏不让你救。
吕老伯处,此时的他,犹如孤灯置于大海上,无人看见,自也不会有人惦念,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成想,这样的他,还是有人惦记,只见他的左腿裤管,瞬间撑破,一下爆炸开来,如同除夕时的烟花,绚烂至极。
绚烂过后,又让人凄凉不已,不说人可不可以重来,即使是这烟花,也要待到来年时,才能再见。
带着那样的心情,那些人,那些烟花。
李知焉恨,恨自己心慈手软,没有完全解决这厮,他本有机会的,此时,火龙带着李知焉的愤恨,向街角的郑行远而去。
而李知焉,则奔向吕老伯。他的大意疏忽,又酿成了大错,懊恼自己之余,也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他没有因为柳瑾一剑贯胸哭,也不曾因万蚁噬身哭,但这次,却因吕老伯的惨状而哭,只因吕老伯如今这样,已可说惨不忍睹。且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他而起。
“知.....知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吕老伯干涸的嘴唇边,传来这样一句声若蚊蝇的话语.
李知焉泣不成声,道:“这.....这是知焉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