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肖大福还真带着得意忘形,朝巷陌尽头看去,希冀在这灯火阑珊处,寻出些什么东西来。
抬眼间,倒真让他找到了一些非同寻常。
月明灯火稀,巷陌处,行来一人,亦让肖大福不敢置信,故揉下双眼,再度看去。
不错,正是一人,只见他头戴方巾,着白色儒士衫,背着一个小书笈,似一书生,作游学打扮,这身行头,且又在这样的夜里,尤为显眼。
他的布鞋很是轻盈,却让肖大福听出了“咚咚”之声,随着前行,一直响彻在肖大福脑海里。
肖大福连忙扯向同伴衣袖,示意他们朝那人看去。
那人亦有感,朝他们看来,月色下,淡然一笑,向他们点头示意。
不多时,这人就越过他们,朝场中行去。
对此,肖大福伸手,想阻拦他前去,许是刚才那人一笑,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他想告诉他,前面很是危险,不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蹚的浑水。
但刚伸出的手,就被干猴儿拍下,并不解道:“你干什么?”
肖大福道:“我看此人不错,叫他不要前去。”
干猴儿玩味一笑,道:“老肖你何时变得如此乐于助人了?”
肖大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兴起,唉,可惜了。”
干猴儿道:“可惜什么?”
肖大福道:“我猜这人定是此处参加乡试的学子,与这件事无关,没必要因为走错路,就断了自己前途,说句实话,这书生的风采,肖某还颇为欣赏,不像一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和宗门天骄,将谁都当孙子看。”
干猴儿笑道:“你是不是最近受了某位大人子嗣的气?才有如此感慨。”
想必被干猴儿说破,肖大福撇嘴,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猴子,你刚才拦我干嘛?”
干猴儿道:“平时叫你多学一些识人之术,你们不信,我告诉你,特别是我们这些做小的,这识人之术一定是.....必须是要具备的,说不得那天踢到铁板都不自知,到时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竹竿儿“切”的一声,尤为不屑,道:“猴子,你要是真具备这能力,为何今日还是踢到了铁板,且还是两块。”
干猴儿道:“去你的,一边玩儿去,叫你来赶场,不是叫你来抵黄。”
转首向肖大福,接着道:“你也看出了此人气宇不凡,对吧?”
肖大福道:“不错。”
干猴儿道:“你都看出了,你说那些大人物看不看的出,你看的见那边的打斗吗?”
肖大福道:“自然看得见。”
干猴儿道:“你都看得见,你说这人看不看得见?他既然能看见,还要带着如此风采走过去,那么,就只能有两点。”
肥猪王道:“哪两点?”
干猴儿道:“第一点,要么是傻子;第二点,要么极度自信,由实力带来的强大自信。你们看他像傻子吗?”
肥猪王默然片刻,道:“虽不像傻子........恐怕也没实力与那边的人扳手腕,毕竟那边之人,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就是如李知焉这样的妖孽。”
肖大福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道盟的援军,毕竟他刚才还对我们笑呢?”
竹竿儿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若是我道盟援军,在我道盟占尽优势的局面下出现,的确不失为上上之策,这样不仅不用动手,还可以分上一杯羹。”
肥猪王道:“那他为何不着道盟常服?”
肖大福道:“难道他就不可以是我道盟下属的门派赶来支援的吗?”
干猴儿道:“不会?这些年来,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除了极少数门派,道盟再难调动其他门派的高手。”
肥猪王道:“若是分李知焉这杯羹呢?我就不信他们不来。”
干猴儿一笑,饶有兴味,道:“落入我道盟的羹,就那么好分?你也不看此时场中,有几个大人物了,若李知焉身上的秘密真能成事,他们又怎可能与他人分享,毕竟多一个圣人境,馒头就会多一人分。”
肖大福道:“他不会是李知焉的援手吧?”
干猴儿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肖大福道:“那真要如此,肖某可是要伤心了,毕竟肖某是真的对他印象不错。”
话音一落,肖大福就真的伤心了。
只见书生越过他们后,就从书笈中掏出一只笔来,对着虚空一划,然后柳瑾插在李知焉身上的那柄剑,就断了开来,拦腰折断,断裂处,还有浓郁的墨汁滴下。
此举,也让李知焉剑下逃生,化险为夷。
此举,也让人群惊呼出声,难以置信。
此举,也将场中大部分视线,聚集过来。
柳瑾眼睛微眯,杀气毕露,道:“可是点墨门乌先生?”
此人正是自点墨门来,寻觅小师妹的点墨第五子,乌道之。
只见他道:“正是小生,拜见柳坊主,也代师父他老人家,向坊主您问好。”
柳瑾紧盯着他,看了许久,试图看出什么来,但发现什么都看不出后,冷冷道:“这是墨翟先生的意思?”
乌道之道:“不,这是小生本人的意思。”
柳瑾道:“为何?”
乌道之道:“也无其他,只因此人,乃是小师妹欣赏之人。”
柳瑾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他是我道盟重犯。点墨门,可不要如此霸道。”
点墨门三字,故意被他加重语气,让人听来,都会在其中听出他的不高兴。
闻此,乌道之剑眉一蹙,俊美的脸上,亦泛着一丝不喜,自此,就变成了另一番俊美,道:“不知道。”
李知焉是道盟重犯之事,只要你不是匿于深山,只要你去赶个集,在任何一个村镇的告示墙边,稍微驻足几分钟,就能知道。
但乌道之却说不知道,难道他真不知道?
点墨门的确在深山,不过那里绝对有岳麓书院的公示墙,只因那里耸立着的,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宗,点墨门。
这句“不知道”,便正好对应了柳瑾的“霸道”一说。意思很明显,我点墨门就如你口中说的那样,但你又能拿我怎样呢?即便你是威名赫赫的柳坊主,又能怎样?
柳瑾目光阴鸷,杀意更浓,道:“看来乌先生今日.....是要与我道盟为敌了?”
乌道之道:“与道盟为敌?乌某可不敢。”
柳瑾道:“既然不敢,何不作壁上观,免得伤了道盟与点墨门的情谊。”
乌道之点头道:“嗯,柳坊主所言甚是,要是让师父知道弟子胡作非为,定又要责罚弟子一番,不过乌某常伴深山,于我个人而言,道盟的情谊,倒有些无足轻重。”
柳瑾冷冷道:“乌先生什么意思?”
乌道之道:“小生想说,这里所有的事,都是乌道之本人的意思,与师门无关。”
柳瑾道:“好一个与师门无关,想必这里在座各位都已听到,那么乌先生可就不要怪柳某了。”
乌道之一笑,道:“柳坊主尽可放手施为,小生一并接着就是。”
柳瑾不再说话,许是他本就不喜说话,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要剥离乌道之背后的师门,以免日后被圣人境报复。
虽然李知焉身上的秘密,让他看到了圣人境的希望,但那离真正的圣人境,终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袭红衣,持剑而去。
圆月当空,月色下,群山起伏,层峦叠嶂,人影重重。
藏山镇,正如其名字一样,容下了许多山峰,如水墨画一般,一股淡淡的意韵,浮于其间,让人感觉不知是真,还是假,不知自己身在画中细看,还是站在画外欣赏。
一抹红影,若不安分的印章,在画中乱舞,时而画左,时而画右,曾几时又想落在画正中,这可是画师绝不允许的位置,在他看来,印章,就该落在他该印的地方。
同时,这样不安分的“红色印章”,也引起了水墨画中的高山,巨树,小亭的不满,齐齐向他砸了过去。
............
再说李知焉,在乌道之为他解围后,他也把握住机会,迅速撤到一旁。
留在体内的断剑,也已取出,鲜于贞正帮他包扎伤口。
只是包扎时,手上的劲道,却比平常大了不少,弄的李知焉龇牙咧嘴,好不难受,只见她迟疑道:“赫连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这样的话让人听来,有些酸,亦有些心酸。
赫连姑娘当然漂亮,好事者口中的“天下四美”之一,怎有不漂亮的道理。
但她还是要问问这人,希望在他这里,听出一些不一样,或许在这不一样的答案中,有她喜欢的也说不定。
李知焉虽与世人不一样,但他对此的答案,却与世人没什么两样,想到扯下赫连玉儿面纱时的样子,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认真道:“赫连姑娘是世间少有的漂亮女子。”
闻此,鲜于贞手上用力,道:“那她为何不来为你做这事?”
李知焉大声呼痛,却也善解人意,道:“也许她有重要之事,要么就是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此处,不然,她定会来找我的。”
只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有些不尽人意,所以鲜于贞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好在本着是救人去的,要不这几下,若是普通人,怕是会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