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苍翠的绿竹,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烟熏火燎之相,特别是竹林空地处,那周边的绿竹,不是被岩浆压塌、灼伤,就是被人用利器齐刷刷自中间处斫断。
此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显得杂乱不堪。
当然,无人顾及这些绿竹的惨状,就像无人在意灵隐寺弟子的惨状一样。
当中唯一的不同,便是绿竹待得来年,会再次拔地而起,而人,不再复生。
场中,谢渔阳与罗兴发斗的正酣,剑光交错,两大场域碰撞产生的冲击波,更是让场中之人退到了场间四周,最后背靠绿竹,才勉强站定。
巨大的光剑,重返场间,与之前一样。
只是这次,多了一份熟悉感,那可真是要命的熟悉感。
与之相反,谢渔阳手中,则托起一枚巨大的火球,许是初见,给人一种陌生感,恍如凭空多了一个太阳。
想必距离太近,比起空中的太阳,这火球更加刺眼。
光剑很快,刺破气流,呼啸而去,反观谢渔阳手中的火球,则迟钝许多。
也因这迟钝,让人感觉到,它的势大力沉,犹如壮汉手中巨大的流星锤,那散发的光芒,就像流星锤上的尖刺,谢渔阳此刻,便似书中霸王举鼎一般。
不和谐的是,谢渔阳本人,并没有霸王壮硕的身材,相反,他还有些瘦小,所以看上去就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无人怀疑这瘦小身材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谢渔阳托起火球的手掌,向前一送,火球也被这一送,带了出去。
巨剑很快,火球刚出手,就已杀到,但并没有想象中的能量大爆炸,相反,这巨大的光剑倒壮大了火球的体量,较之刚才,忽然大了许多。
看来巨剑唯一的作用,就是滞碍了火球的速度,片刻之后,火球继续向前。
罗兴发见此,眉头紧皱,大声道:“各位同僚,先退出此间。”
他知道今日与此人斗法,自己已是输了一半,体质属性上的压制,没有更好的办法,之所以还要与其斗法,是因为他不知道,此人在魔族之战中所受的伤,现在还剩几许。
不知道,自然就想知道,特别是作为刑部执事的他来说,这是习惯。
每个情报都有其价值,若要获得,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火球虽然慢,但也仅仅只是比起巨大光剑而言,其终究会到达目的地,迟早之事。
听罗兴发这么一喊,道盟执事瞬间向小径处挤去,有修为高点的,已是跃起,直接跳到某根竹子上,向下张望,之前领头的在,不敢如此,现在有了命令,也就顺理成章了许多。
于道盟执事而言,这种群殴带抄家的活儿,是最愿意干的,不说能弄点好处,即使没有好处,只要听到有这种活儿,他们也是要来看看的,毕竟顺便耀个武、扬个威什么的,也是不错。
故场间此时,聚集了南方地面上,大部分的道盟执事。
小径太小,周边竹林又太密,形成了天然阻隔。
所谓水火无情,刀剑无眼,火球可不管是不是误会,它只是落在了它该落在的地方,至于这地方有没有无辜之人,它一概不管。
轰隆一声,火球落下,场间便多了一个大坑,那稠密的竹林,也因此坍塌一片,那些未逃出此间的执事,则是被这一式,炸的人仰马翻。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谩骂声,呼痛声,不绝于耳。
人啊,不经历一些事情,总是不明白另一些事情。
就像之前,无人明白“禅”字大石处,众人的悲惨境遇,直到现在,这群道盟执事终于有所领悟,只因他们也有了同样的遭遇。
罗兴发领悟不了,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这些,虽然他让别人经历了许多这样的遭遇,但终究不是他自己,对于这种绝望和无奈,也许他了解,但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下一刻,他又在场域内唤出巨大光剑,准备好了下一次攻击。
巨剑较之前两次,无甚变化,若真说有,便是多了许多,因为他一连唤了九把巨剑,现在正绕着他身周转动。
谢渔阳对此,倒是神色自若,唯一变化的,是他场域内的夕阳,已然暗淡下来,想必这夕阳到了晚间,也和寻常人家一样,需要休息。
罗兴发见此,却皱起了眉头,不知其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不管怎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绕其身周的巨剑,一柄接一柄,开始升空,然后待九剑升空完毕,再如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九剑齐至。
九剑覆盖范围之广、之大,几乎整个林间空地,让南盟及灵隐寺一众,根本无处躲藏。
正是,以牙还牙,在罗兴发看来,你之前对道盟无差别攻击,你不是要收服这些二流门派吗?那我也来一个无差别攻击,看你如何处置。若你对此不管不顾,那也用不着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毕竟这些人,皆非傻子。
若你接招,那么就必然要感受下,这九剑的威力。
谢渔阳对此,却是神色自若,顺势从自己场域中,取出了那轮暗淡的夕阳。
当他取出那一刻,罗兴发才明白,这哪里是暗淡,这明明就是一种未知的黑色物质,缠绕在了上面,让其看上去暗淡而已。
而夕阳周遭飘起的火焰,全是黑色,甚为诡异。
九剑很快,覆盖范围也很广,自半空,急速落来。
不过终是没有穿透这黑色夕阳半寸,只因九剑刚一接触到黑色夕阳,就像黄油进了岩浆,几缕青烟后,便消失不见。
罗兴发大怒道:“谢渔阳,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吗?”
谢渔阳一笑,道:“御敌啊,罗大人,难道看不出来?”
罗兴发道:“好一个御敌,用魔族的功法对敌人族,罗某还念你乃多年前抗魔的有功之士,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谢渔阳手指“禅”字大石处,道:”阁下不也以人族之躯,杀戮人族之士,有什么区别吗?“
罗兴发道:“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坏了规矩。本大人秉公执法而已。”
谢渔阳道:“什么规矩?你定的,还是道盟定的。何况谁说魔族的功法,人族不可以拿来用。难道这也是道盟定的,不好幸好,在下未加入道盟。”
罗兴发道:“你知道这‘魔煞’,对人族的伤害吗?”
谢渔阳道:“当然知道。”
罗兴发道:“那你还用?”
谢渔阳道:“有伤害?为何不拿来用,就像你要将剑磨锋利,你要修行更高深的功法,这些不都是为了提升伤害吗?为何用魔族的功法提高伤害就不可以?”
罗兴发道:“强词夺理。”
谢渔阳道:“强词夺理?用小刀是杀人,用巨剑也是杀人,用言语也可杀人,同样是杀人,为何魔族功法杀人就有错了?”
罗兴发道:“这功法,你并不是不知晓它的危害,即便一个大境界高手,不小心中了招,也会因此落得余生皆悲,青云派二长老,四长老及六长老,就是很好的例子,因为它不仅伤敌,还伤己。”
谢渔阳不以为意,淡然道:“那又如何?”
罗兴发道:“你可想好了,若还不知悔改,可就是与天下为敌,说不得上面圣人境都要插手此事。”
谢渔阳道:“多谢罗兄提醒,不过........无妨。”
如此,让罗兴发眼神微眯,额头有冷汗泌出,他可不想被这东西沾染上。
若是如此,后半生,可想而知,这些年做刑部执事,可没少得罪人,要是没了修为,他能想到什么是生不如死。因为他曾让别人感受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暂时还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那样的事情,想来定不会好受。
相比此事,这谢渔阳背后的势力,更是让他看不透,但凡世间之人说起圣人境,即便不表示敬畏,也会心生仰慕。
从其淡然自若的表情看,此人对圣人境毫无敬畏之心,这说明什么,要么此人背后的势力,大到连圣人境也无惧,要么这人就是个傻子,不过他非常清楚,这人并不是傻子。
今日之事,不管是陆公子被杀,还是这群黑衣人出现,再然后展现魔族特有的“魔煞”,这些都已超出了灵隐寺退盟事件本身,那么就不能再拘泥于灵隐寺,得回去从长计议。
毕竟这魔煞,可非凡物,自己有场域的破空境后期还好,要是这些同僚沾染上,那这次损失,便不可估量,特别是不断朝此处赶来,那些军镇的损失,即使是陆大人,也不能承受长老会的怒火,罗兴发如此想着。
有了退意,罗兴发便吼道:“大家注意,后排改前排,退出此间。”
谢渔阳大笑道:“罗兄,要走?”
罗兴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罗某定会与谢兄再见面的,说不得.....就在我刑部大牢。”
谢渔阳道:“也有可能是我天门教的武丑山。”
罗兴发道:“武丑山?好,我定会去那里找你。”
鱼贯而入到蜂拥而出,今日道盟执事这活儿,干的可不大漂亮,好处没捞着不说,简直可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