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本营袁熙并没有马上回自己行营大帐而是直接前去觐见袁绍。
对于袁熙的到来,袁绍没有一丝的意外,他一直在等袁熙的到来。
帐外的护帐力士没有任何阻拦通报了一声便放了袁熙进去,显然袁绍有跟他们打过招呼。
“父亲。”进入大帐袁熙连忙上前拜道。
“起来吧。”袁绍神色看起来还不错,显然袁熙的到来令他连日来的阴郁心情稍有缓解。
“帐内没有外人,就你我父子二人,不用搞那些虚礼。”袁绍补充道。
袁熙闻言点了点头,作为一个有着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灵魂的古代人,对于古代这一套套的礼仪礼节确实有些不大喜欢。
“出去过一趟?”袁绍轻生道,随时问句,神色却不见任何疑惑,反而微露肯定之意。
“是的父亲大人,孩儿去观测了下地形。”太宗皇帝李世民也曾和尉迟恭匹马勘测敌营,自己带许褚也去侦查了一番,而且也和张纮派来的暗卫交接了情报。
袁熙闻言不以为意,袁绍手中掌握着一支情报队伍,能够探知他的行踪并不算难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做任何掩饰之意,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跨马出营袁绍想知道随便叫来守营门的将士一问便可得知。
“说说你的想法。”
“难,但可胜”袁熙说道:“此战我军想胜非得下一番功夫。”
“为父知道。”袁绍神色淡然,对于袁熙所说似乎没有感到一丝意外。
“此战我军只需要打几场小范围之战就行,不许败也不需要胜,公孙瓒自然退却。”
“为什么?”袁熙眉头微蹙。
“你啊,虽然这几年进步飞快不过还是稚嫩了些。”话落,袁绍淡然一笑道:“这是为父与曹孟德的秘密约定。”
“曹操?”
袁熙神色一动,似乎抓到了什么,心中一股思绪缓缓涌上心头。
“公孙瓒虽然强势却也只是一时疥疾,只要此战咱们缓过劲儿来想要灭他易如反掌,反倒是为父对袁术、陶谦、公孙瓒组成的联盟有些不放心,所以便与曹操秘密约定,咱们牵制公孙瓒,取幽冀两州,而曹操也可以趁机安心征伐河南各地,两地开战,互不干扰,必须要时相互支援。”袁绍缓缓道来。
袁熙闻言心神一震,令他震动的不是袁绍与曹操的秘密约定,而是从这件事情背后看到的本质,在袁熙看来,袁绍与曹操的联手已然是东汉王朝走向末路的征兆也是各地诸侯争夺地盘明显化的第一次会战。
自此之后整个中华大地将要陷入无止境的战乱之中,东汉王朝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将要被彻底的掀起,往后便是英雄与枭雄辈出的热血纪年,也是一个个将星帅星天之骄子横空出世的年代,而他,也将是其中的一员,他的心中,隐隐有些颤抖,那是激动,也是期待,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将涌上心头的那股激荡缓缓褪去,袁熙略一思索后道:“但是,父亲,曹操此人也不得不防,依孩儿观之,那曹操与公孙瓒等人不同,其人具有枭雄之姿,甚至连以知人著称的许劭都曾断言其‘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这人依照孩儿看来,恐日后将是我袁家大敌。”
袁绍闻言深邃的眼眸在袁熙身上凝固,片刻后语气莫名道:“为父知道,从去年讨伐董卓之时为父便已看出了曹操的野心。”
“那您,”袁熙心中不解:“当年为何还要资助他一批粮草和武器盔甲?”
当年讨董失败后,联军相互吞并,曹军损失惨重,若非袁绍赠予了一批粮草和辎重还真无法轻易东山再起,当年那事也是袁熙经手的,虽然有些不解袁绍的用意,最终还是点齐了粮草辎重让人送了过去。
袁绍闻言,轻叹一声道:“因为为父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为父年幼的时候差点为奸人所害,要不是曹孟德舍命相救也已然陨落,也正因为此事,为父多年来即便察觉到了他的野心,却依然放任其发展不作干扰甚至资助于正也正是因为此事。”
袁熙闻言,心中恍然,这一切的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按他对袁绍的了解,他并非像描述的那般昏庸无能,相反经过了多年来的相处作为袁绍儿子的袁熙更能够了解到外人所看不到的一切,能够驾驭袁家如此庞大势力的掌舵人怎会如描述的那般昏庸。
但是有一点,袁绍此人重情义却倒是真,到底还是少了些许的枭雄心胸,该出手的时候却失了先机,也许,这便是历史上袁绍输于曹操的原因吧。
“父亲,俗话说,父债子还,您欠曹操的那条命孩儿来日沙场自然会帮你还清,但是,有一点,我需要您能答应我,不要再心有亏欠,该出手还是要出手,相信您也看出来了,天下即将大乱,咱们袁家若想要百尺竿头更上一层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了。”袁熙直视袁绍说道。
袁绍闻言,静默无言,神色复杂,唇边的短须微动,没有言语。
袁熙见状心中默然,曹操此人贯穿着袁绍的整个童年,作为袁绍的儿子,他深知袁绍还未掌权之前的困苦,在袁家的地位并不显著。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其庶出的身份使然,母亲早故,名义上的父亲也早早的逝去,亲生父亲又无法相认只能以叔父相称,种种不幸之事使得早年的袁绍过得并不比袁家普通的族人强多少。
在袁绍最低谷的时候也只有曹操一直鼓励着他伴随着他,陪他游戏洛阳大街小巷,而外人不知的事,在袁绍夺取袁家大权的几次剧变中隐隐都有着曹操的身影,曹操对袁绍的恩情何止救命之恩,甚至有着再造之恩。
如果没有这些恩情历史上袁绍势力那般强大根本不会给曹操一丝的机会,强弱那般悬殊,只要袁绍下定了决心铲除曹操还不是如同摧枯拉朽般干脆利落。
终究还是袁绍此人重情没能狠下心来趁曹操还未成大气候将其出手抹杀,从而拖到了官渡之后,一败饮恨而亡。
寝帐的烛灯彻夜亮堂,父子两人近十六年来的第一次交心,没有任何人打扰,帐内时而言语碎碎,没有人知道这对父子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父亲,那我先退下去了。”袁熙拱手说道。
“去吧,”袁绍摆了摆手道,眉角散发着一丝疲惫。
袁熙点了点头,起身准备掀帐离去,身后的袁绍的一句话却令他身子微微一顿。
“显奕,暗卫不错。”
夜,袁绍军大营。
公孙瓒已下了战书约定次日决战,在此战事一触即发之际袁绍招来一众随军文武,商议布置交战细节。
这次他带了田丰、沮授、审配、郭图四位谋士,武将则有张邰、高览、韩猛、颜良、文丑、鞠义、张辽等。
田丰分析道:“公孙瓒部多为骑军,故我军奔袭粮道奇袭敌后等策略无济于事,现只能以实力硬拼,好在我军粮秣充足又是在冀州本地作战,此我军之长。反观敌方,公孙瓒自恃武勇骄横异常必然轻视我军,我等正可示敌以弱,趁其大意急速地雷霆一击将其打败。”
沮授也同意道:“主公先前已下令督促各地坚壁自守,公孙瓒远来交战,时日一长粮草必定紧缺。幽州牧刘虞与他也素有间隙,必不会资助于他,如此我军即使在正面交战,不胜公孙瓒也将处于不败之地。”
袁绍听到这总算有了几分把握,又问:“公孙瓒骑军骁勇,且声名波及远近,听闻所部‘白马义从’更是连胡骑也望风而逃的精锐,不知该如何部署应对?”
“鞠义将军久在凉州,晓习羌斗,兵皆骁锐,破骑军之道当问之。”审配道。
在众人的目光下,鞠义出列拱手道:“我料公孙瓒当摆出步卒居中骑军两翼的阵势。我军阵势可摆得窄长,步卒居前骑军在后多做隐藏,如此可教公孙瓒以为我军人少,我军再诱使公孙瓒骑兵脱离步卒独自出战,而我军则在前方步卒阵中多设盾牌强弩,届时千弩齐发滞缓他们骑兵的冲击。”
看着不住点头的众人鞠义面有得色,继续道:“我再率本部‘先登营’绞杀公孙瓒骑军。我方埋伏的后军则迅速直插公孙瓒步卒,如此可将其击溃。”
沮授接着说“日前察看地形时,发现界桥南有片树林,正好将后续兵马埋伏。”
在冷兵器时代,弩是步卒克制骑兵的利器,麴义的布置也很是妥当,于是再商定些细节后袁绍就下令各部做大战前的准备。
界桥南二十里。
公孙瓒带着三万多精兵来到这里布阵,其中一万多骑兵分散布于两翼,另一半步卒结成方阵型居中。
这样三万人摆成的阵势,虽比不上当初多路诸侯十多万人军阵的声势,但也蔚为壮观。
这便是后世有名的界桥之战,也是袁家河北基业的立身之战,胜则袁家傲世河北,败则袁家声望扫地,最对门阀声望看的很重的袁绍,这是不能输的战役。
刘备三兄弟所领的一千多人就是中间步卒方阵中的一部分。
张飞骑在马上窝火道:“待会一开战局两翼骑兵冲锋上去,俺们的步卒就跟在人家四条腿后面跑吗?”
关羽眯着眼在观察对面袁绍军的布阵,半响他疑惑道:“大哥,袁绍新近入主冀州,而冀州是大州,兵多粮足此次怎会出如此之少的兵士。”
刘备三兄弟这时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事,行军征战的经验还是有限的。
刘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迟疑道:“恐是袁绍新近才得到冀州,韩馥旧部未必归心,故此次只敢用其嫡系尔,我等兄弟需多加小心,为兄有种不好的感觉。”
袁绍军步卒方阵前,韩猛指挥一众兵士皆持半人高的大盾占势稍高的地势。
后面则有高览指挥的两千蹶张弩兵,蹶张弩虽威力强大但装箭很慢,对骑兵的冲击一般只有两次到三次的射击机会,而且多用轮番射击的方式交替攻击。所以袁绍军也配备了两千强弓兵做补充。
在蹶张弩兵左右是用来抗拒骑兵的长矛兵,后面则是蹲在地上的麹义部八百‘先登营’。
袁绍由田丰沮授随侍身旁,率领大部冀州骑兵和剩下的步卒在藏匿在后面树林准备出击。
剩下的步兵都由张辽、文丑统领,骑兵则由颜良、张邰统领。袁熙一营也被袁绍安排在了身旁。
这次袁熙也是披挂整齐,还带了杆长枪。身许褚虎卫也是全副武装,赵云徐晃两部在他左右两边,骑兵在前步卒靠后。
这虽不是袁熙等人的初战,但前次虎牢关他们并没有跟西凉军正式混战,现在则是真正见红的交锋。
一众将领军士兴奋之余都有些紧张。
袁熙当然也有这种情绪,但为了鼓舞士气他朗声道:“待会如计策成功我部当尽力冲杀,先击溃敌方步卒然后回师围歼公孙瓒部,以斩杀公孙瓒为首要目标,取其首级者立首功。”
“诺!”众将都领命道。
公孙瓒阵中,长吏关靖担忧道:“大人,看袁绍兵力何以如此之少,而且阵型有些奇怪。”
公孙瓒不以为然道:“不论他是多是少,是阴谋还是诡计,能从我公孙瓒手中讨到好处的人还没有,待会我亲率白马义从为先锋,后面骑兵一起两侧掩杀,包抄到敌后。”
被公孙瓒任命为冀州刺史的严钢也附和道:“我等什么仗未曾打过,自不必担心袁绍军。”
沉闷的战鼓声响起,每人兵士的心好像都跟着战鼓在跳动,血气也涌到脑门。
两通战鼓后,公孙瓒部骑兵开始缓慢地跑动,渐渐加速成一股洪流向袁绍军涌来,声响沉闷如雷鸣,行动迅猛若闪电。
袁绍军前面的步卒开始出现了不安和慌乱,“怕他个毛,给我稳住,不要动,后退半步者后面监军杀无赦。”韩猛怒喝道。
很快骚动被高览、韩猛等将领压制了下去。跟一众冀州步卒呈对比的是鞠义的八百“先登营”兵士。
八百人一手持圆盾一手持斩ma刀,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眼中只有冷漠和嗜血。
片刻公孙瓒军的骑兵,就奔驰到袁绍军两侧两百步远,公孙瓒在右侧带着一千多全是白马的精锐骑士准备突进。
在距袁绍军一百多步距离时,公孙瓒一声令下,幽州骑兵迅速张弓射箭,一时箭如雨下直扑袁绍军而来。
“立盾!”韩猛大吼道。
步卒得令纷纷树立起半人高的大盾护在头上,一轮箭雨后两百多袁绍军步卒倒了下来,受伤者滚地哀嚎着。
不待公孙瓒骑兵再射韩猛立即再吼:“撤盾!”
盾牌兵立即将盾压低让出道来,高览统领的弩兵举弩瞄准,一声令下后暴雨般的弩箭朝两边公孙瓒军射去。
看着黑压压的箭雨飞来公孙瓒一个激灵伏在马背上。
顿时公孙瓒骑兵的前面两列伤亡大片,后面上来的骑兵又踏在同袍身体上,一片血肉模糊。
待弩兵三轮射完后公孙瓒骑兵虽然还没有溃退,但猝不及防下伤亡了三千多。
更严重的是士气已经低落队形也混乱了起来,推进的力度更是滞缓了下来。
鞠义一声令下,伏地的八百先登营兵士分成两路出击,八百人左手持盾右手持斩ma刀跳起来冲向公孙瓒骑兵。
先登营兵士用圆盾挡住骑兵的长戟环首刀等兵器,身子一矮,斩ma刀专砍马脚,一时间公孙瓒骑兵乱作一团。
公孙瓒用槊刺死一名先登营兵卒后看向自己的白马义从。
虽然白马义从尽力厮杀,但先登营也异常的凶悍,他们熟练地配合着砍杀马脚和坠马的骑士。
激战了一阵袁绍后军已经攻了上来,公孙瓒的骑兵顿时跟袁绍军后面赶上的步卒绞杀在一起。
张邰、颜良的两部骑兵也不理会公孙瓒骑军,而是直接绕过去突击公孙瓒步卒。
在关靖、公孙续率领下长距离跑来的步卒本就有些力乏,看到突袭而来的敌方骑兵一时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军阵阻挡。
关靖、公孙续眼睁睁看着张邰、颜良两部骑兵左右冲突迂回分割掉公孙瓒军步兵。
颜良一马当先直取敌方中军,冲散两队长戟兵后他迅速迫近,手起刀落,一刀砍死了公孙瓒部将严钢。
刘备在关羽张飞的簇拥下见局势不妙即刻纵马到关靖、公孙续那建言道:“敌军势猛,当尽快组织队列防御。”
关靖公孙续也知道该这样做但是队形已散重新整队哪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关羽眯着眼道:“大哥,我去取那骑军将领首级来。”关靖称许道:“斩杀敌酋当可使地方混乱。”
“务必小心。”刘备吩咐道。
关羽让张飞保护刘备自己纵马冲向袁绍军骑军。
公孙瓒看着自己宝贵的白马义从在混战中死伤过半,不由得心中滴血。
就在他恍惚间对方一名脸上带疤武将纵马上前吼道:“那厮是公孙瓒否!”
正是文丑,也不等公孙瓒答话长枪就挑上前去。几名白马义从持戟上前拦住文丑。
文丑一边大呼着公孙瓒在此一面挥枪收割那几个白马义从的性命。
当另外几名白马义从,缠住文丑时,公孙瓒也愤恨地,握住长槊向文丑刺去。槊还没有迫近就见对方又杀出一员面貌俊朗的将领,正是张辽。
张辽不容公孙瓒多想,就挥刀劈来,公孙瓒的长槊跟刀一碰就发觉对方力沉,再一个照面张辽纵马接近了公孙瓒,他知道近身不利公孙瓒长槊发挥。
公孙瓒用矛身格挡开刀尖时张辽的长刀顺势贴着槊身向公孙瓒的手斩去。
公孙瓒吓出一身冷汗,但他的马上功夫着实了得,一翻身贴住马侧堪堪躲过刀尖,正当他准备拉开距离时文丑冲突上来又是一枪刺向公孙瓒。
公孙瓒本就被骤然急转的局势搅得心神不宁,此刻他更加无心应战,堪堪躲过文丑的一枪但头盔也被削落,此时那还有战意,立即披头散发地纵马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