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上,小平津。
河水犹如黄龙般奔腾怒吼,张让等人在搜寻少帝刘辨时,自己也有了末路的感觉。段珪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哀嚎道:“苍天不公啊,不想我等竟落魄如是。”
暗处,刘协拉着少帝的衣袖担心道:“不知道皇姐是否无恙。”
步行那么久,少帝只觉得全身发软,而且神情恍惚,他也只能在心里期望,逃脱的皇妹能平安无事,毕竟如今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这天,身躯肥胖、神情桀骜的董卓,终于率军到达显阳苑,远远望见起火,知道发生变故,便统军急速前进。
天还没亮,来到城西,听说少帝在北边,就与将士一齐到北芒阪下奉迎少帝。
正当袁绍军在内宫,大肆屠戮宦官的时候,董卓率领军队已经抵达洛阳西郊。
日影偏西,暮色低垂。北邙山中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袁绍手下淳于琼,奉袁绍之命,同袁熙来此救驾勤王,不过这家伙酒意浓了一些,他吩咐军士点燃火把,继续前行,不过具体要去那里他却不知道,只是一味的跟着袁熙向前挺进。
孰不知此时袁熙也是,有苦难言不辨东西了。袁熙迷路了,这不奇怪,因为袁二公子根本就,没认识过地图以外的路。
他只是在父亲袁绍的军用地图上,知道北邙山的大概位置而已。如今进入大山丛中,一下子就傻了。
果然当朝太祖说的没错,实践出真知,看来袁家二公子,还需要历练。
袁熙让许褚领着五百骑兵,在北邙山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连半个董卓的士兵影子也没有看到。心里不禁一阵着急。
山风穿谷,如泣如诉,淳于琼被冷风一吹,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提马上前向袁熙问道;“我说二公子啊,你带着我们转来转去,董卓的大军倒底在那里呐,我等可是迷路了啊。”
袁熙有些尴尬,接着皱了皱眉,沉思道;“应该在河对岸。”
淳于琼恍然大悟道;“河在那里。”
袁熙厚着脸皮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世叔莫急,小侄正在努力找寻。”
淳于琼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没有给袁熙拆台。淳于琼也不是太傻,不然也不能得到袁绍的宠信,就像李渊的宠臣裴寂一样。
袁熙凝望着四周,弥浊的空气中徘徊着血腥的味道。他知道那并不是空气的原因,而是血的味道,附近有情况。
董卓进入洛阳后的一幕幕杀戮,掠过脑际,让袁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久后,袁熙一行人的眼前,出现一条小溪,流波荡荡,甚为湍急。右侧峰峦矗立,峭壁奇秀。
清冷的月光照在淳于琼的脸上,他的嘴唇颤动,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了。酒也要醒了,多少有些不耐。
突然一声轻轻的涕泣,传入袁熙的耳内,那是夹杂在‘沙沙’声中的细微声响。
他心中一惊,一个意识迅速如闪电般掠过脑际。袁熙大声叫道;“是谁,谁在那里,赶快给本公子我出来。”
听到袁熙的呼喊,涕泣声消失了。空山寂寂,渺然无踪,无迹可寻。
袁熙沉思了一下,翻身下马,大声叫喊道;“在下大汉朝司隶校尉袁绍之子袁熙是也,路过此处,假如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出来见我。我不是恶人的。”
袁熙故意提高声音自报家门,毕竟袁家的名头在这个时代,可是很有影响力的,特别是中原、河北一带。
淳于琼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打马来到袁熙的身前,大笑道;“二公子莫非是见鬼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
袁熙并不作答,继续观察着四周,他在赌,赌历史车轮的惯性。
淳于琼突然也来了兴致,仰天大笑道;“都给我听着,老子是大汉朝下军校尉淳于琼是也,识相的就赶紧给爷爷我滚开,否则老子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非要你再死上一次不可。”
说着摆动手中大刀,一刀劈在路边的槐树上。粗如儿臂的树干,应手而开,‘咔’的一声被劈落在地上,这淳于琼还算是有那么几下子。
突然一个怯生生颤抖的声音,从道旁传出来道;“是袁显奕和淳于将军吗?本王和陛下在此,还不过来接驾,更待何时!”
淳于琼二话没说,吓得从马上掉下来,怒道;“大胆,那里来的狂徒,竟敢冒充圣上,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袁熙倒是没有失礼,拦住淳于琼,抢先说道;“说话的可是陈留王千岁。”
“正是本王,汝可是袁绍将军公子,太子伴读,袁显奕。”
袁熙颤声说道;“正是。大王,请问陛下可否无恙。”
陈留王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暂时还算是无恙吧,假如你们再不来接驾,只怕追兵赶上来,就有恙了。”
“哈哈。”袁熙大笑出声,对着淳于琼说道;“世叔,赶快命令军士接驾,陛下和陈留王在此。”
淳于琼怔了半响,冷笑道;“二公子真是病的不轻,陛下和陈留王应该在宫中,怎会突然跑到着深山大泽之中。此人不是假冒,也是个疯子吧。”
袁熙暗道淳于琼的没眼力见,于是急道;“是不是皇帝,只要请出来,一看便知,你说呢,世叔。”
淳于琼继续犯浑道;“既是皇帝,为何藏头露尾,不敢现身相见。”
陈留王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来道;“我二人深陷沼泽之中,无法动弹了,还请淳于将军体念忠臣之意,相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淳于琼的酒顿时醒了。不能不醒,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陈留王的声音。
西园军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兵卫队,对皇帝和陈留王再熟悉不过了。
他略微定了定神,大声道;“大、大王,您在什么地方,末将这就来救驾。”
陈留王的声音忽然低沉,变的微弱,断断续续;“寡,寡人在河边。”
“河边!”袁熙和淳于琼对视了一眼。心中忍不住一阵抽搐。历史正在顺着既定的轨道运行。和袁熙所知道的相差无几。
淳于琼开始紧张了,虽然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吩咐手下开始行动起来。而许褚则是带着五百名士兵,从道旁的荆棘丛穿过,向深山中潜行。
袁熙忽然叫了一声;“慢着。”
淳于琼惊叫道;“二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何故停下。”
袁熙沉声说道;“世叔,你吩咐士兵,点燃道旁的荆棘。”
淳于琼沉吟了一下,对军士道;“听二公子的,大伙听令,放火,快。”
许褚带人把火点燃,山风助威之下,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燎原开去。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宇,二十丈之内的空地一览无遗。茂密的树丛之后,人影婆娑、水影星罗。
袁熙大叫了一声道;“在前面。”
袁熙带着许褚,首先跃马冲了出去。
转过一片树丛,淳于琼和其他军士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眼前丈余出现两道暗影。潺潺水声也传入耳际。
袁熙纵马奔驰到河边,下马跪拜道;“是否是陛下和陈留王大驾。”
黑暗中再次传来,陈留王怯生生的颤抖的声音,随即充满喜悦说道,“正是寡人,你真的是显奕?。”
袁熙咳嗽了一声道;“没错,臣乃是司隶校尉之子袁熙,特来救驾。”
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一人头戴皇冠,身穿朱雀袍,足踏金缕鞋。一脸柔弱,满身贵气,正是皇帝刘辩。
皇帝身边站着一年纪略小的小孩。一脸英气,目光炯炯闪烁放光。虽然满身满脸都被荆棘划破,却掩饰不住他的逼人光彩。这人就是陈留王刘协,未来的汉献帝了。
经历了这次逃亡,刘辨和刘协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乐观和从容,面带惊恐和哀伤,天子一旦失去自己的势力,和普通人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虽然自己和他们一起呆过几年,不过如此处境下,还是不禁神伤,袁熙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忠臣良将,但却也不愿见到一国之君如此窘困。
随即袁熙说道;“请大王和陛下上马。淳于琼将军已经来接应了。”
刘辨此时被吓怕了,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当真的金口玉言,惜字如金啊。
而一旁的陈留王迟疑了一下,低声嘱咐说道;“显奕你可要小心啊,张让和段珪已经追过来了。”
袁熙义愤填膺的骂道;“乱臣贼子而已,微臣势必杀之,请大王和陛下上马,这两个小人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陈留王经过袁熙身边的时候,突然抓住他的衣袖道;“显奕,我们一起走吧,你不是张让的对手,皇姐也不希望你出事的,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袁熙没想到陈留王刘协,如此处境之下还能重情重义,一时间有些感动。
潜藏在体内的良知和血气,骤然之间破体而发,毕竟是年轻小伙。
于是袁熙大声说道;“乱国着十常侍也,微臣今日不能手刃二贼誓不为人。也对不起袁家,以及大王您的一片真心。”
看着袁熙一幅忠臣模样,陈留王刘协的手有些颤抖,跺了跺脚道;“哎,陛下安危要紧,显奕恕我们独自逃生了。”
说罢,陈留王扶皇帝上马,看了袁熙一眼,颤声道;“显奕,你,多保重,希望若有来日,必以富贵相见。”
袁熙沉声道;“大王请上马,微臣一定会小心行事,切勿挂怀。”
陈留王点了点头,纵身上马,一抖缰绳,向起火处,奔驰而去。
袁熙在心里想到;这就是汉献帝,这个义气深重,临危不乱的少年,就是那个以软弱无能,以泪洗面著称的汉献帝吗。
看来自己平时,还是小看这个刘协了呢,还不得不配合他演戏。
“来者何人!?。”许褚高声喊道。只见一溜青蓝的剑光,闪电般刺向战马。
“张让!”袁熙大叫了一声。顺手拔出佩剑。指着来人说道,“乱臣贼子,竟敢逼迫掳劫圣上,该当何罪。”
张让发丝散乱,双目通红,全身上下已经被血水浸透。被袁熙一叫,吓了一跳,待醒过神来,仔细一看,不禁气的哇哇大叫;“我道谁呢,原来是袁家小娃娃啊,真当是冤家路窄啊。”
接着,他突然仰天大笑,高叫道;“袁本初,没想到吧,你的报应来了,今晚我要你儿子的命。”
袁熙倒是不在乎他的疯狂,冷冷的说道;“世上假如真的有报应这回事,第一个要死的恐怕就是你这等宦官。今日本公子就为天下除贼,赐你个身首异处。”
张让突然平静下来,也不出剑,只是冷冷的看着袁熙,蔑视说道;“好,既然袁公子你说我祸国殃民,不知道我这宦官,是如何祸国怎样殃民的。”
他这一问倒是把袁熙给问傻了。
袁熙结结巴巴道;“你等卖官卖爵禁锢大臣,迷惑圣上,导其淫乐,欺上瞒下贻误战机。培植亲信诛锄异己。难道这些还不是祸国殃民吗?”
张让身后的树丛中,突然响起一声冷笑,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接口道;“袁公子这样说,想必是有铁证了。拿出来看看,也好让我们兄弟几个死个痛快。”
许褚直刀向前,厉声道;“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人影从树丛后,闪出来,正是段珪。段珪的模样比张让好不了多少,衣衫凌乱,全身血污。
他怒视了袁熙一眼,大声冷笑说道;“袁公子把证据拿出来,咱家自己投河死,不用你加一指之力,怎么样。”
袁熙突然冷笑道;“我年纪小,没有参与国家大事,我当然不会有铁证。你这不是欺人之谈嘛。”
张让冷笑道;“好啊,铁证我也不要你的,反正咱家今日必定不能生还了。那请问袁公子,道听途说的罪证总有吧,请你列举一两件出来听听,道也让我等死个明白不是。”
面对着张让他们咄咄逼人的言辞,袁熙干咳着说;“反正迷惑圣上总是有的。”
段珪坦然道;“自然是有,不过迷惑圣上的不只是十常侍而已。满朝文武倒是占了一半。就拿你袁家来说,若不是善于体会圣意,又怎么会来的四世三公这般荣耀。正所谓主明臣直,主忧臣疑。这一点需怪不得满朝文武了?。”
袁熙失笑道;“如此说来,你们这些宦官,倒是实在很无辜了!?。”
段珪沉声道;“并不无辜。但罪不至死。”
袁熙厉声喊道;“卖官卖爵,培植亲信诛锄异己,禁锢党人又怎么解释。”
张让随即惨然笑道;“党人亦是一党,宦官亦是一党,不过是朝廷中的党争罢了。关祸国殃民何事。若说此事引起朝政动荡,那么儒生亦有责任,何必因为吾等裤裆里少了个‘鸟’,就把污水都泼在我等身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袁熙脸上已然变色,倒退一步,狡辩说道;“那么谋杀大将军何进又怎么说,矫诏杀害三公难道不是死罪吗。”
段珪摇头叹息道;“数年之中,听说袁府二公子少年文达,聪慧过人,一向心仪,没想到,和袁家其他人一样,也是蠢货。没有出奇的地方,真是失望呐。”
袁熙倒也不生气,只是冷冷的说道;“呵呵,继续说下去,本公子倒要听听尔等高论。”
段珪冷笑道;“就表面而言,吾等不杀何进,何进和令尊就必欲除吾等而后快,所以杀何进只是自保,完全无罪。合理的很。进一步说,何进是什么东西!”
接着,他盯视着袁熙,好半响才吐出两个字;“外戚。”
袁熙的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外戚、宦官、大臣党争。这岂非是大汉朝覆灭的诱因,这些老师张纮也给自己讲过。
段珪见袁熙面上变色,气势大盛,凑近一步,冷哼道;“外戚和宦官轮流秉政,几乎已经成了大汉天下的传统。皇帝幼年即位,皇帝母亲的娘家人必然做大,专权跋扈,目无君上。等到皇帝大了,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外戚又不想放弃权利,所以矛盾激化。无助的皇帝就利用身边的亲信宦官除掉外戚。这样就形成一种颓势,皇帝幼年没有亲信的人。所以就和我们这些裤裆里没有鸟的宦官亲近。有一些没有骨头的人,看到吾等得势,就拼命巴结,巴结不成的就拼命诽谤。等到这一任皇帝死了,小皇帝即位。新皇帝担心大权旁落,所以就利用外戚势力除掉以前忠心耿耿的宦官,这样外戚的势力又要做大。等到外戚势力没办法控制的时候,皇帝又想起了身边的宦官,利用宦官除掉外戚。周而复始报应循环。依我看来,不论是是谁杀了谁,也不见的是罪过,不过就是政治倾轧的牺牲品而已。”
袁熙的心头巨震;是啊,自小熟读史书。被宦官杀死的大将军,的确不只是何进一个。
像平定匈奴有功的窦宪、继窦宪而起的大将军邓骘、还有权倾朝野毒死‘皇帝刘缵’的‘跋扈将军梁冀’,不都是死在宦官手上吗?
如此说来,何进的死倒是真怪不得,这些裤裆里没有鸟的仁兄了。
大汉朝的外戚和宦官,就像生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何进不死,宦官必死,何进如今死了,宦官还是要死,因为出现了第三方势力,袁家代表的士人集团。
只因为一个原因,就是权力的魔杖没有了,庇护宦官的皇帝死了。所以宦官成了众矢之的,皇帝昏庸的替罪羊了。
“哈哈哈!”袁熙忽然想通了。可是,他还是大声质问段珪说道,“陈留王和皇帝何罪,被你二人掳劫至此,备受欺凌,只是这一条就足够你们死上一千次了。”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响,淳于琼的大军已经开过来了。
接着,段珪跪倒在地,向着远处刘辨处俯首痛哭道;“陛下请自重,臣追随先帝去了。”说着转身投河而死。
张让怒视袁熙一眼,声嘶力竭的喊道;“至于结党营私培植亲信诛杀异己,你们袁家比之吾等,过分何止十倍,天下谁人不知,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天下,为何没人仇视与你,以咱家看来,无非是因为你们裤裆里多了个鸟而已。哈哈,袁公子,好好保重吧。”
袁熙没来得及说话,张让长啸一声,横剑向脖颈抹去。鲜血向外激射,张让的身子跟着倒了下去,十常侍之首,就这样谢幕了。
一阵冷风吹来,袁熙忍不住激灵的打个寒战,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些迷茫。远处火势渐衰,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至。
淳于琼勒住缰绳,借着火光看到张让的尸体,来不及下马,大呼道;“二公子,那可是张让的尸首。”
袁熙黯然点了点头,叹息道;“皇帝和陈留王还好吗?”
淳于琼的战马,围着张让的尸首,转了一圈,紧张道;“嗯,还好,如今宫内发生巨变,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所杀,令尊带兵与阉党激战,段珪和张让便劫持了陛下和陈留王连夜逃到北邙山,幸亏二公子及时赶到,否则陛下蒙难,汉室江山又要动荡不安了。”
袁熙沉重的叹了口气,冷冷道;“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看来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淳于琼显然听不懂袁熙说话,怔了怔,说道;“公子,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保护着陛下返回洛阳要紧。”
袁熙点了点头,心想;那只怕并不容易吧,还有一个未出现的董卓对吗。
五百军士现在都是步兵,马匹进不来,军中只有几匹马。皇帝自然不能和人共乘一骑。大王养尊处优也不能步行,论官阶这里以淳于琼为尊,而且他的武功最高,负有护驾之责,当然也要骑马。那么袁熙和许褚就只有步行了。
山路崎岖难行,沿路荆棘丛生、杂草遍布。虽然大半军士已经点燃火把,但微弱的火光和无边的黑暗相抗,还是显得太苍白,太微不足道了。
走十步差不多就要半柱香的时间。这样的速度,不被董卓得个正着才怪呢?
于是袁熙对着前边的淳于琼说道;“世叔,这样不是办法,必须派人去洛阳求援,请父亲速速派出援兵接驾。”
没等淳于琼答应,陈留王先点头道;“显奕说的有理,不如请你去走一趟,请令尊出兵救驾。”
袁熙心想;这可不行,这可是救驾之功,就像李世民雁门救杨广一样,这是争取名望的时刻,怎么能草草离开。
袁熙迟疑了一下,恭声道;“大王,并非微臣推脱,而是,微臣实在不忍再次紧要关头,舍去陛下与大王独自而去。而且说实话,我也不认得路回去,这个很有可能会误事的。不如派个熟悉地形的老兵回去,还比较妥当一点。”
皇帝刘辩看了袁熙一眼,垂头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不想走罢了。
而且袁熙还有一层打算,就看父亲袁绍的援兵能不能及时赶到。
一旦遇见董卓,就凭自己手中的五百精兵,和一千多普通士兵他得拼一拼,死也要坚持到援兵到来。
陈留王叹道;“还是显奕想的周到,派你回去的确是不太合适,淳于将军,就请你寻一名熟悉地形的老兵回去,面见袁校尉,请他发兵勤王救驾吧。”
于是淳于琼派了一名老兵,先行回去报信,一行人等接着赶路。
袁熙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一洛舍,于是和淳于琼商议先休息片刻,再进行赶路,毕竟众人太累了。
此时天色微明,雾气渐薄。能见度大幅增加,行军速度也快了一倍。袁熙心里一阵发急,暗想;为何父亲的援军还没到,再不来,董卓可就要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浮现,就听一阵马蹄声响,雾气中传来一声大喝;“呆,前方军士止步,报上名来。”
袁熙心中大叫;“坏了,董卓先到了。”
袁熙定睛一看,前方数千铁骑正向他们赶来,旌旗蔽日、队列整肃。
只见对面甲兵之中一骑飞出。大声叫道;“天子何在。”
陈留王骤地坐起来。看着对面这阵仗,皇帝刘辩似乎已经被吓哭了。
淳于琼面色立即变了,骤马出道;“汝是何人,竟敢惊扰圣驾。”
那人说道;“吾乃西凉刺史董卓麾下大将,樊稠是也,特前来迎驾。”
淳于琼喃喃的道;“董卓。。。”
袁熙策马上前大声喊道;“樊稠是什么东西,叫董卓出来答话。”
樊稠发怒道;“小畜生,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干涩难听的声音,从樊稠身后发出;“汝等为何劫持天子,本将军特来保驾,你等快快受降,免得受苦。”
少帝见董卓突然率大军前来,吓得哭泣。袁熙回头向陈留王使了个颜色。
陈留王果然聪明,立即心领神会,低声道;“有-----有诏,命西凉刺史董卓,立即罢兵返回渑池。吾乃陈留王是也。”
董卓的部队不退反进,大军向前推进十丈。一匹全身红火的大宛马,排众而出,缓缓走到袁熙等人前方不远处。
袁熙暗道,这就是万世唾骂的魔王董卓了吧。
只见董卓用干涩的声音,厉声问道;“大王是否受人要挟,身不由主。”
陈留王变色道;“无人要挟,身边诸人都是忠臣。”
董卓毫无惧意,冷笑道;“大王此言差矣,既是忠臣就该匡正王室,保国安民。你们这些人,身为国家大臣,不能辅佐王室,致使皇帝在外流亡,为什么要军队后撤!如今天下大乱国家动荡,可见陛下身边多为奸佞。臣,誓扶社稷,绝不罢兵。”
董卓军一众将士也都喊道,“绝不罢兵!!”“绝不罢兵!!”
陈留王刘协无奈,只能又问道:“既如此,汝来保驾耶?来劫驾耶?”
董卓回应道:“特来保驾也。”
刘协尽量让自己镇定说道:“如今天子在此,尔等何不下马。”
董卓上前参见少帝。董卓旁若无人,提马缓缓过来,走到皇帝马前,翻身下马,跪地膜拜道;“臣西凉刺史鳌乡侯董卓参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刘辩刚刚伸出手来,说了个;“爱卿,平----身--。”
刘辨还没有说完,董卓他就自己站起来。并向袁熙一行人瞪视一眼,发出一声冷哼。
袁熙眯着眼看着这一切,暗自着急,老爹再不来,自己就被董卓包饺子了。
董卓垂首道;“陛下万安,臣愿意护送大驾回宫。”
少帝经过两天变乱,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由陈留王帮忙。
于是,董卓又与陈留王刘协交谈问起事变经过,刘协一一回答,从始至终,毫无遗漏,十分清晰。
董卓十分高兴,觉得刘协贤能,而且知道他又是由董太后养大的,他认为自己与董太后同族,于是心里有了废黜少帝,改立刘协为皇帝的念头,而且不久之后的日子里,他也是是如此做的。
远处突然一阵扬尘,杂乱无序的马蹄声响起来,几千人左右的样子,前方一人带军大叫着奔近道;“陛下何在。”
看到是父亲袁绍到了,袁熙稍舒了口气。
淳于琼叫道;“陛下在此,本初,快过来救驾。”
父亲袁绍来到近前,愣了半天才说道;“董大人,你为何突然至此。”
他二人是旧识。同样也在心里戒备着,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董卓看了袁绍一眼,圆眼一瞪,义正词严的说道;“袁大人,别来无恙乎。”
袁绍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把手一摆,那意思;行了,别说废话。谈条件。
紧跟着叱道;“董大人这种阵势,不怕惊了圣驾吗?还不快传令铁骑撤回渑池。”
董卓哈哈大笑,厉声道;“汝手握禁军,统兵数千,负有护驾、戍卫京畿之责,却懦弱无能、毫无建树,让十常侍乘虚而入,掳劫陛下大王,还有脸叫我退兵吗?”
袁绍脸上一红,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而此时,袁熙赶紧凑到袁绍那边,悄悄地问道;“父亲大人,精兵是否已在路上。”
闻言,袁绍压低了声音道;“大军已经分散各个府邸,去护佑诸位大人了。我手下只有这么多兵士了。”
袁熙暗道要糟,父亲身后还有两骑,是右军校尉赵萌和后军校尉鲍信。
赵萌上前说道;“眼下这种形式,不如让董卓护驾回京。只不让他进城当可无碍。”
鲍信摇头道;“董卓拥强兵,必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治。此时西凉兵疲惫,袭之,可一网成擒也。”
袁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陛下和大王在此,假若大动干戈,难免有失,我袁绍可担不起弑君的罪名。”
董卓翻身上马,大叫道;“请袁将军先行一步,某护送陛下随后便到。”
这是威胁,袁熙听得出来,毕竟如今董卓军力和战力,绝对压制了他们这帮少爷兵。
袁熙正想说话,父亲袁绍已经答道;“有劳董大人了。”
说罢,拨转马头,向回驰去。
袁熙想回头去找陈留王,却被袁绍一把拉住,惊怒道;“从此刻起,不许理我身边半步。”
袁熙惊呼道:“父亲这------。”
袁绍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添乱。
刘协悲戚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显奕,切勿相忘。”
袁熙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颤声大叫道;“大王擅自珍重,来日必有再会之期。”
风中传来幽幽长叹。
他又在叹气了。
袁熙的心一阵抽搐,只想打马而回。
袁绍回身怒视他一眼道;“显奕,还不快走。”
大局已定,他回头又能改变什么。刘辩注定被废。陈留王--汉献帝一定会成为傀儡。
洛阳也一定会陷入火海,百里之内瓦砾纵横、尽为焦土,而自己如今却无能为力。
以后的几年中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白骨遍地。董卓你的罪孽还真是不小。只恨我晚生了几年,实力太过弱小了。
无力阻止历史的巨轮前进,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声声的听着,本公子在此立誓,总有一天,自己要站在这个时代的顶端,由自己来审判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