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东风大作,不用一个时辰,天上浓云密布,竟真给钱一空算准了,蒙古军悄然前进十里,趁着夜色发动了第六次攻势。
沈城沿着护城河点了无数支灯笼照亮,以防蒙古军夜里偷袭,被蒙古弓箭手一一射灭,先锋随后摸了过来,冬日之云虽不致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瞧不出多远,好在地上有积雪映照,而且箭手在箭头上绑了干草,浇油点燃后慢射而出,也能够小范围照亮,若能射在元兵身上把衣服点燃自是更好,供其他弓箭手瞄准,但命中率相比白天确实是大打折扣。
不到半个时辰,蒙古军又冲至城下搭起了数架云梯,陈不风换了一身元兵的盔甲随着大部队潜了过去,箭队虽精,但陈不风的身法更灵,就算是白天也难以射到他,很快便给他混到了城下,陈不风看清状况纵身一跃,从云梯的下方攀了上去,梯子是斜的,从下方攀爬需要极高的轻功和臂力,寻常*小兵自不可能,但陈不风却非比寻常,想到立下头功能求得沈城小主,陈不风浑身充满了力气,转眼便爬了一半有余。
“有人从云梯下方爬上来。”
城头有眼尖的看见梯子在动,沿着梯子发现了陈不风,上方立刻集中火力去打陈不风,但巨石、滚木沿着梯子从陈不风手边滑落却丝毫碰不到他,箭又被他尽数躲开格开,转眼陈不风距城头不足半丈,行将上城。
“不能让他上来。”
沈冲看出此人武功不弱,让他上来凶险异常,但喊了一声发现身边没有好手,情急之下提起长枪跳上了云梯,倒挂在梯子上向陈不风刺去,陈不风见是沈冲,不敢大意,向旁一闪躲开,从背上摘下长矛反刺了回来,这一刺快捷无伦,在黑夜中难以看清,沈冲双脚一勾回到高处堪堪避过,哪知身形尚未平稳,陈不风第二刺接着跟来,这正是钱一空自创的夺命三连刺,讲究以连环快攻取人,沈冲听到矛头刺向自己后背,情知转身格挡已是不及,双脚在云梯上一踢,人已弹向城墙,这才惊险避开。
上方弓箭手不敢放箭,只好点了两支火把为沈冲照亮,沈冲凌空翻身,双足在城墙上一点,又已掠了回来,长枪直刺陈不风,这一去一来看似寻常,但其间的灵活机变实在是巧妙非凡,若是慢上分毫,不是被刺中就是沿着城墙滑下去,陈不风横矛挡开,向下退了数格。
“沈城左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陈不风赞道。
“你是何人?身手如此不凡,岂会是汲汲小兵?”
沈冲勾住梯子问道。
“打赢了我再问。”
陈不风矛头一挺,又已闪电般刺了上来,沈冲不敢大意,二人就在云梯上交起了手。
城下蒙古兵像潮水般涌来,有陈不风的前车之鉴,不少身手好的也从云梯下方爬上来,巨石、滚木失去了效用,而且终将用尽,备好的箭也所剩不多,沈霄在上方看得分明,命人将炼化的羊油浇在云梯上,能点燃的就放火点燃,点不燃的也滑溜溜的抓不住,同时派了五千人出城迎战,免得完全陷入被动,城下顿时杀声震天,刀剑相交火花迸射,多少无名烈士殒命当场。
陈不风与沈冲转眼在梯子上拆了几百招,互有来往,但胜负难分,陈不风深知在梯子上拼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心念转动,勾着梯子转到了梯子上方,后背朝下卖了个破绽,沈冲见状,立挺枪头穿过梯洞刺了过去,哪知陈不风的身子忽然向旁一滑,手中长矛已压住了枪杆,随后使了个千斤坠,沈冲但觉枪头一沉,想要抽回长枪,奈何枪头被卡着动不了,连人带枪被陈不风带同向下压去,云梯的横木较细,被两人以枪为杠杆自上而下根根压断,可见这是一杆好枪,换做寻常货色早折断了。
墙下双方小兵正在火拼,二人先是给己方几名小兵解了围,随后又战在了一处。
“老三。”
陈不风一声呼唤,原来他将沈冲带下来是为了联合褚不败一起将沈冲擒住,虽说没登上城头,但活捉个左将军也是大功一件,褚不败知其心意,立刻飘身过来,手中拿的也是一柄长矛,沈冲大骂陈不风不要脸,陈不风毫不在意,师兄弟二人展开夺命连刺,沈冲以一敌二节节败退险象环生,城头上沈霄见状,也沿着云梯纵了下来,于千钧一发之间挡开了陈不风必中的一刺。
“是右将军沈霄么?”
陈不风跳出一截,借着月色见沈霄和沈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才知问了句废话。
“以二对一岂是英雄行径?”
沈霄面露不屑。
“能打赢的便是英雄。”
陈不风说完再次挺身而上,四人对攻起来,这次却是陈不风自讨苦吃,沈冲、沈霄一卵双生,心意相通,又自小在一起练功,招式配合得天衣无缝,二人联手几乎能与沈伯义平分秋色,不过百招,陈不风及褚不败便落了下风,又过百招,褚不败率先挂了彩。
再看场上,这一仗已打了两个时辰,直打到云开雾散天将亮,双方各折损了万余士兵,惨烈程度难以言表,但蒙古军的攻城车始终没能推到城门口,沈城将士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结实的壁垒。
正当拼死缠斗之际,城头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箫声,吹奏之人内力浑厚,战场上嘈杂一片,箫声仍响在各人耳畔,所有人纷纷停止争杀抬起头来。
“这赤裙鸩没有细语箫也能召唤么?”
褚不败问道。
“不可能,他这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陈不风不信,哪知过了片刻,忽听天上“叽呱”一片,是从没听过的鸟叫声,随后像乌云一般从北方黑压压飞来一大片,在元兵头顶不住盘旋,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只,一众元兵看得呆立当地,沈城士兵趁机退回了城里。
“依仁台何在?”
城头上沈闹断喝一声,过了片刻,蒙古军中让出一条路,缓缓赶出两辆马车来,前面的铜铁所铸,后面的蒙着黑布,两车停在阵前,前车帘子缓缓掀开,赶车人放下凳子,从车里走出一名蒙古人来,便是依仁台了,他用蒙语说了一句话,旁边敖登赶紧充当翻译。
“沈城主有何见教?”
依仁台仍旧一副高傲的样子,敖登更是有样学样。
“我限你半个时辰之内将军中所有十户以上军官的人头献出,连同你在内,否则我便让你这十余万人给我的一万将士陪葬。”
沈闹话音刚落,城头上满是欢呼声,众将士拼死阻挡了蒙古军六次攻城,胸中满是闷气,无论是赔金银、赔粮食、赔羊马、赔封地都难以平息怒火,更难以告慰死去的将士,虽然十户以上的军官加起来也超不过三位数,但让元兵只剩下小兵回去和全军覆没没有差别,打的是当朝皇帝的脸面,是众将士一起打的。
“沈闹,你看看这是什么。”
敖登含笑挥了挥手,旁边车夫赶出囚车,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将囚车外面的黑布扯了下去,终于亮出了王炸,哪知用火把一照,囚车里面竟是空的。
“沈城小主在哪?”
敖登大惊失色瞪着车夫。
“小人不知。”
车夫浑身发抖跪了下去,两人的脸色正是一样绿,像活见了鬼一样。
“这是一辆囚车。”
沈闹含笑回答。
“我还有…”
敖登气急败坏,话没说完,只见城头上已经吊出十五具尸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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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不风离去后,张钢铁听见沈清月的肚子咕咕叫,拿起烤羊排吃了起来,几日来自己喝的流食越来越少,味道也越来越怪,想必三寸谷中的干粮快断了,不知道七十二舵什么时候能赶过去救人,嘴中嚼着羊排却越吃越饿,正所谓吃了个寂寞。
正吃着,黑布忽然被人掀开,吓了张钢铁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钱一空,又吓了更大一跳。
“出来。”
钱一空打开囚车冷冷说道。
张钢铁手中拿着未啃完的羊骨头怔在当地,难道他发现自己上当了?
“快些。”
钱一空催道,张钢铁只得走出来,却见车外的四个守卫全部躺在地上,钱一空见张钢铁高站在车上,一把拉住张钢铁的衣领将他扯下了地,随后将囚车恢复原样,将钥匙放回原处,拿出一个小瓶,倒出解药喂给地上的守卫,原来是中了梦幽幽,随后牵着张钢铁的手蹑手蹑脚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