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章师兄”、“大师兄!”江雪、唐轩、关勇等人一起大喊出声,他们心中先是大喜,随即又变得无比沉重。师兄突然而至救我等与危机之时,可毕竟眼下这十几个倭贼个个实力不凡,大师兄或许不晓内情、故此放下豪言。他虽不知我等却不能置他于险地而不顾,所以几人一起边喊边向着章昭靠拢过去。
“你们放心,大师兄的话、你们都不信了?”章昭面色难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生死在前,万不可大意!”任正一手搀扶着江雪,一手持剑面色严肃的对章昭说道。
“任师弟,照顾好小师妹!”略一转头,大师兄又是一抹安慰的笑意看了看男女二人,随即面色一沉再次喊喝一声:“众位后退,我若不敌、你等再行上前!”话落,章昭黑袍一甩,长剑在手中止不住的发出阵阵低吟之声,仿佛潜龙一般、即将腾空而起将眼前这些杂碎逐一吞噬。
倭寇自然也看清了场中的局面,在经过黑衣女子言语指令后,所有人紧握长刀围着中间的章昭缓缓移动脚步,寻找着在他身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破绽。此刻的章昭面色不悲不喜,甚至旁边众人都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气息波动。下一刻,以中间章昭为中心、风雨席卷如龙卷风一般向周围肆虐,倭人被这一幕震惊,刚想有所行动但狂暴的风雨几乎让他们难以睁眼,章昭嘴角微一上扬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长剑在手泛起微微蓝色光芒,他的身躯好似游龙一般在风雨漩涡之中顷刻间在众倭寇身前逐一掠过。再看章昭,收剑归鞘,气息内敛,周身风雨躁动也是随之隐去,仿佛未曾有过一样,让人心生诡异。周围十几名倭寇依旧持刀而立,不过先前那般围着他不断挪动的脚步此刻尽都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章昭不去管这些,他只径自走向其中一人身前,伸手去解那背上的黑色包裹,一旁众位师兄弟们见此一幕强行压下心底的震撼和不解,急忙走上前去解其余二人背上的包裹。关勇动作粗糙、一边解一边拽,包裹刚一到手、那倭寇便直挺挺的往后倒在了地上的泥水之中,隐约脖颈间一丝细小的血线滋出一抹雪雾,随即便被雨水冲刷而去。石秀倒是轻巧,他忍着周身传来的疼痛解下黑衣女子的包裹之后,忍不住抬眼细看女子面容,女子杏眼圆睁、柳叶眉斜飞,绝美的脸上却有着三分怒气和不可置信之色,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动人。一滴雨水正好经女子洁白的脖颈滑落,一丝细微的伤痕恰巧被石秀看在眼中,他的心中再一次充满震撼。到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章昭那神奇一剑竟是直接夺去了场中所有倭寇的生机,如此强大的伸手怎会不令众人心中惊愕和感慨?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看看解下来的包裹吧。
一行二十几人围绕成了一圈,中间三人纷纷将包裹放在地上缓慢打开。除去外边黑色长布,露出三个暗红色透着古韵的木盒,中间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分别拆去盒子上的锁扣,逐一将盒子缓缓打开,这一看不要紧,三个盒子里竟然都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可气坏了石秀,不觉大骂出口,但事实已然如此,章昭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起身将空盒子重新包好交给另外几人背在身上。
“既是空盒子,还背着它们做什么?”石秀掩不去失落神色的问向章昭。
“盒子内虽无一物,但或许盒子本身另有玄机。雨夜仓促,所以还是先带着,等日后我们再仔细看看。”章昭依旧如从前那般思虑周全,其余人闻言之后也都点头默许。
“不知其余三门情形如何,我们赶紧过去看看。”顾长林面色依旧严肃,丝毫没有因为此刻西门大胜而有一点喜悦之色,到底是年长一些,故此性情比年轻人要沉稳许多。
“顾兄所言极是,我们这就走!”唐轩对众人一点头,江雪由任正搀着、此刻伤势微微缓解,石秀看上去倒是好上许多,因此也没有再耽误,大家一起往南门而去。就在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西门外雨夜之中时,西门内突然一阵骚动,龙昌守军刚刚布防完毕的兵士们竟是遭到同僚的黑手,不一会二十余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下一刻,西门再次打开,十几个身穿龙昌兵士衣袍之人快速从中闪身而出,朝着北边一路疾驰,眨眼间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色逐渐泛起了一丝微微的光亮,一夜的雨也淅淅沥沥有了退去的迹象。东海郡南北东三门之外的喊杀之声都已沉寂,此番激战虽说我军伤亡人数多达四千余人,可倭寇三千多人也几乎尽数殒命,偶尔有负伤逃走的不过百余人,如此看来也算龙昌军队的胜利了。黎明之际,大军在四处清理着战场,四门城防也都布置完毕,太宗王显在确定了战情之后、由两位护卫陪同,在曹方的安排之下入城休息,其余侠士等人皆由万峰亲自安置,未曾有一丝怠慢。
东海的海面之上,一艘中型货船正在一路往东疾速而去,一夜风雨之后海风似乎变得轻柔了许多。黎明时分从船舱内走出来五六个人,手扶船舷在甲板上站定,他们装束怪异,一起迎着海风向东而望,细看中间一女子正是东海城头那位白衣女子,她的名字叫做星野惠美,本名星野真弓。
“胞妹不幸葬身东海,身为姐姐,我心悲痛万分,好在此次的任务我们完成了。”星野惠美头也不回的对身旁几人念叨着,说着话两道晶莹的泪痕在晨风的催促下划过脸颊。
“虽然此次我们伤亡惨重,但完成了这次任务对大名之后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帮助。何况,龙昌兵士的伤亡远在我们之上,还望女主节哀!”星野身旁的一位壮汉小心的安抚着正在伤心流泪的女子。
“混蛋!那些龙昌兵士的草命怎么能和我们的武士相提并论?这个仇、早晚要找他们讨回来!”女子杏眼紧闭,一丝丝怒意不断自容颜之上闪现。
“是,女主所言极是,此仇日后我们定能讨回来!”那人再次恭谨的说道。
“货船如此行进,何时能到倭国?”星野头也不回的问道。
“如此行进,明日中午便可抵达!”一边另一个男子同样恭谨的说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我想自己静一静!”女子话音刚落,身旁之人皆是对着她躬身施礼,之后逐一从她身旁走过、向着货仓走了进去。
“我那可怜的胞妹,可怜的贞子、你胆敢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女子依旧面朝大海,一句狠厉的话语自其口中愤愤而出,女子心中恨意尤难尽除。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句愤恨之言刚说出口,船舱之内一个男人带着诡异的神色悄然退去。
三天后,东海郡太守府正堂,太宗王显居中而坐,底下之人跪了满地。随着一声“平身”,堂下众人这才往上叩首谢恩之后,缓缓起身。
“此番三郡之乱,幸得诸位全力抵御,才能平灭倭贼、收回郡城。现如今我方军士死伤之人皆已统计在册,事后由朝堂拨下银钱进行抚恤,以慰忠心。”王显的帝王之气显露无疑。堂下众人闻言,急忙往上躬身齐声言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郡身有官职之人,均恪守其位,日后如有变动,再行遣派。”王显再次言语道。
“谨遵圣命!”
“此次取胜的关键,说到底除却将士勇猛、三军用命之外就是我们龙昌江湖之中的各位侠士了。无论老少、俱都身怀绝艺。东门前与倭寇相战,每每获胜都叫朕心中深感痛快。”话到此处,太宗微微克制了一下自己喜悦的内心,身形微一转动再次开口道:“众位都知道,朝堂有朝堂的法令、军伍有军伍的制度,此次获胜的赏赐不日便可按部就班的逐一发放。然而就是对于你们,对于龙昌江湖的各位义士,朕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你们,故而在此一问,不知各位可有所求?”
“陛下,我等一介江湖武夫,说到底也是龙昌百姓。俗话说国安方可民安,民安方得太平,每一个龙昌百姓应该都有一颗护卫家国之心,故此我等此番报国已是万幸,何敢有什么所求,请陛下明鉴!”白剑雄率先走出一步,拱手直言道。
“朕深知众位侠士志在报国而非名利,名利二字太小、远不及你们胸中一片赤诚。朕也从小向往江湖之中的豪气干云、向往着风里来雨里去的潇洒自由,只可惜朕生于帝王之家、诸多向往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此番有幸亲身见证我龙昌江湖的众位侠士齐力破贼,朕心甚慰,故此单凭你们心中的忠义,朕就不得不赏!朕喜欢你们,喜欢侠士气节、也喜欢长剑飞转,希望众义士能给朕一个报答你们的机会!”王显情真意切的表达着自己对于江湖之人的青睐,言语间没有丝毫遮掩。
“陛下之言,我等不胜荣幸。不过报国一事确是本分,实在不敢有所请求,也着实未有所缺,还请陛下明鉴!”梁天达适时的站了出来,朝上言词坚定的说道。
“哦,梁义士!如果朕所言不差,你曾经可是位列朝堂之人,官拜游击将军、随秦州燕大帅四处征战,立下过许多战功。燕帅后来无意于朝堂功成身退,你更是早几年便已辞官离去,朕不知当时先皇是何想法,但今日,朕许诺你朝中武将官职三品之内任你挑选,不知你意下如何?”王显有意降低了声音,语气平和的对梁天达承诺道,二人之间像是当着众人的面话起了家常。
“多谢陛下天恩!天达远离军伍时日已久,一颗心早已淡泊。此番前来东海,也是以百姓之心前来杀贼,确没有半点朝堂之念;再者天达已然年过半百,思绪和体力渐有不支,亦难当军中重任,还请陛下体念一二,让天达此生终老江湖,天达感恩不尽!”
“粱义士之心朕已悉遗憾我军中痛失一员大将!”王显面露惋惜之色,梁天达见状急忙跪倒往上磕头,神情动容之余口中竟是有些颤抖的高喊了一句:“陛下!”王显一派明君的风范,上得前去将梁天达双手搀扶而起,君臣之间一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你是章昭?你是展翔?”王显好一会才从对梁天达的情绪中缓缓退了出来,他往下走了几步来在了站在众人旁边的两位年轻男子面前,出声问询道。
“正是在下!”眼前两位男子一起俯身抱拳往上答应道。
“你二人此番征战也是功劳不凡!展翔重伤之下力斩倭寇,章昭更是以一人之力诛尽群贼,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故此,朕也想知道你二人心中有何所求?你们放心,凡是朕能做到的,绝无推辞。”
“陛下,方才白掌门与梁义士已经讲得清楚,龙昌边城有难我等岂能不尽全力?但得百姓安顺,别无所求!”章昭率先回禀王显,言语诚恳的说道。
“我等诚心是为家国百姓安危,别无它念!”展翔紧跟着出言回复。
“那么白义士呢?你于江湖对决之中率先出阵杀敌,连胜三场大大鼓舞了我军的士气,不知可有所求?”王显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了场中一袭白衣的白枫。
“生而为人,当有所求。不过此番前来东海,在场之人皆是以义字当先、家国为重,白某深感荣幸能在此列,故而亦无他求。”白枫一身正气,字句铿锵的往上回应道。
“不愧是我大国江湖中人,个个胸怀家国,朕之幸、江山之幸、百姓之幸!”太宗转身往上行了几步,背对众人突然仰头感慨一声,胸中感动、自豪之情激荡而起。
“报!启奏陛下、大将军,三郡来报,此番倭寇犯我边郡,是为了夺取三郡中的‘天外星石’!如今三郡中的星石都已失窃,除却东海一战将士折损,临海和广陵俱都是守城军伤亡殆尽,其余百姓几无伤损。”
“哦!天外星石?莫非是早年间那场瘟疫?一夜天降奇石、如火球一般照亮夜空、驱散瘟邪,后来被百姓奉为祥瑞,供在高阁之中?”太宗一转念,想起十几年前有关于东边沿海城郡的一段往事。
“陛下真乃博学多闻!此天外星石正是当年的祥瑞奇石。”东海郡太守兼长史陈飞于人群之中走出,朝着太宗皇帝躬身答言道,言语之中颇多奉承之意。
“另外,据边军来报,前天一早,也就是东海城外雨夜围杀倭寇的那个清晨,一艘中型货船于野渡之中匆忙扬帆起航,奔东而走。我边军发现时稍有迟晚,随即连忙调战船急追,可最后依旧未能拦下那艘货船。”来报那人趁着空隙之时再次往上禀告。
“也就是说,那艘货船就是倭寇留给自己的后路,而且最终他们还是带着天外星石逃回了倭国!”太宗闻言,面色明显变得阴沉了许多,他实在不甘心堂堂龙昌朝堂、泱泱大国,竟是被弹丸倭国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些可恶的倭贼,即便大多已经身死雨夜之中,可毕竟他们最后还是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啪”的一声,年轻的太宗皇帝重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之上,久久不再言语。
“即便我们计划周全,到最后还是有漏网之鱼,这些倭贼还真是狡诈!”将军万峰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如此说来,此番倭寇大举来犯表面上虚张声势,实则就是为了盗取天外星石。可是,广陵和临海的星石既已到手,他们为何还要齐聚东海?外一被我军击破,岂不是前功尽弃、多此一举?”白枫面色沉静,几番思虑后缓缓对众人说道。
“再有,他们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折损大批高手只为了几块天外星石,这又是何故?”梁天达也出言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哎呀,无论如何,他们是偷走了属于我们的东西。不管他们有什么用,哪怕是想要放在路上当垫脚石,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光棍守正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兵士,退去了光棍的头衔。在听闻众人你言我语的推断之后,他好不耐烦的直接高声喊和出口。
“彭守正所言不差,无论他们要星石做什么,我们也不能如他们所愿!”大将军曹方倒是很认同彭海的想法,一想到自己数万大军竟也没能将倭寇尽数留在东海,他的心中也是勇气了诸多懊恼。
“天外星石?既是从天而降的祥瑞,必然有世间之物所不能及的作用,不知太守大人可曾见过此石?能否当众讲述一二?”人群中的章昭剑眉紧蹙,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故而向陈飞出言问道。
“我来说吧!”陈飞尚未有所回应,一文人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先是朝着正堂深施一礼,随即向着周围之人点头示意。
“你怎么来了?”彭海上前几步,问向来人。
“我是随陈大人前来,你且稍厚,待我向各位讲来。”刘井目光笃定,不再理会彭海。
“诸位大人、将军,诸位义士,在下刘井,生于东海、长于东海,曾在前太守刘宝府中任管家,与在座几人也是熟识。今得陈太守赏识,令我继续留于太守府中,处理府中事务。关于天外星石,且听刘某一言:十四年前,沿海诸郡突然瘟疫四起,患病者七日之内必将丧命。多少郎中医务费尽心力也是毫无头绪,任凭百姓疾苦不堪、痛苦难耐,最后死于非命。朝廷派下医官,多日诊治竟也无有效果,眼看着每家每户几乎死绝,正这时、东海郡来了一位名叫罗晋的江湖神医,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久负盛名的圣手回春罗子舒。罗神医心系百姓,不畏病苦亲自以身试药,这才让大家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几天以后,他配好了一味名叫‘解瘟丹’的丸药,在太守大人及众医务的帮助下一起给百姓分发、服下,大大减轻了人们的痛苦,也让百姓的生命得以延续,但疾疫犹在。一夜晚间,约在子时左右,三颗流火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郡城。待流火坠落,有好事之人循着方向找到了这几块奇石,其实看着通体漆黑、与碳石相似,不过侧方有一六七寸长的剑形图样,本来众人都觉得是巧合,可是经后来见过其余两块星石之人的讲说,才知道三块石头上都有着长剑的图样!当时正逢瘟疫,星石一事也就是一时闲谈提及罢了,可谁成想自星石落地之后三日之内,边郡患病的百姓身体竟都莫名的大有好转,往后再有三两日,瘟疫悄然退散,百姓重获新生。那时,有人将此归功于神医妙手的罗老先生,也有人说是上天垂帘、天降神火驱散疾疫,总之自那时起人们一方面感谢罗神医,一方面修筑高阁、将三块星石分别供奉于东海郡的听潮阁、广陵郡的观海楼,还有临海郡的闻涛阁,从此以后临海诸郡处处生平,再无瘟疫袭扰。”刘井一番长谈,众人才知其由来。
“如此看来,此三块星石必有蹊跷!敢问刘兄,星石大小如何?”章昭眉宇之间似有答案,但细看之下还是有着些许不太确定的犹疑之色。
“流火于空中之时看似巨大,等到落地之后,也就尺许长短、尺许宽窄。后来另外两块星石我也有幸得见,虽然三块形状不一,但其大小也都大概如此。”刘井回应道。
“章某心中忽有预感,倭寇之志不在龙昌、而在......”章昭话未说尽,唐轩心领神会脱口而出:“天上?!”章昭转头看了看唐轩,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