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潭之水宽阔浩渺,比起一般的湖面都是要广阔许多。水面之上,波光粼粼,偶有水鹭闲鸭自水面掠过,却不曾看到它们在水中追逐、嬉戏。此水名曰卧龙潭,在水中央,有一八角朝天亭,鲜红的琉璃顶煞是与众不同,不过远远望去,好比玉人眉心一点朱砂,也颇有其独特的韵味。亭中陈设简单,只是八条同样鲜红的立柱和条椅格外惹眼,其中有白玉桌一张、青石凳四个,再无其它。
卧龙潭岸边,二人临水而立。
“借口寻衅、调戏女子,是你无理在前!这都暂且放下,那男子护着师妹,并没有错,即便你修为颇高,也不能将他斩杀!”女子面对宽阔的水面,一脸怒气。
“为兄无意杀人,只是他们不长眼罢了!”男子面色肃穆,只是言语颇感无情。
“辱人在前、杀人在后,还夺取了他们的飞虎神剑,你简直不是个人!若是日后因此而引起两派的纷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师尊交代!”女子依旧气愤难平。
“身为雪山派的大师兄,又为本派新增神剑一把,师尊怎么会忍心责罚于我?再者说,他兴安门几斤几两他们自己不知道吗?两个门派相隔万里又实力悬殊,我不信他们会为此不远千里前去雪山送死!”男子依旧面色冷冽,不屑一顾的说道。
“简直是无可救药!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女子同样言语冰冷,之后她微微偏过头去,望向更远的水光潋滟之处。
一旁的人群逐渐聚拢,一男子身高八尺,妆容朴素,背后斜插一把银光闪闪的大环刀。在人群的簇拥之下,只见此人将全身上下紧了三紧,举手抬足之间再无半点绷挂之处,随后两手分开人群,走出去约有三丈开外,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脚掌猛的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的向前蹿去。临水岸界点,最后一脚狠狠踏下,随之身形犹如一鹤冲天,斜着飞出去好远。还不待人们发出赞叹之时,那刚刚拔地而起的男子在距离岸边八九丈的地方,突然之间身形急速下坠、眼看着就要坠入水中,男子灵机一动,本想着借着水面一踩之力再次往中心亭飞掠而去,如此反复三四次应该是可以抵达红顶亭中,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第一脚刚刚沾染水面之时,整个人的身体好像被水下什么东西缠住一样,一时间男子猛然另一只脚狠狠踩在水中,想要挣扎而起,离开困境,却不想另一脚依旧同样的下场,故此众人只见男子在经过一番拼命挣扎无果之后,缓缓的沉溺于卧龙潭中,不见踪迹!
“技艺粗略还妄想取巧,真是不自量力、活该有此下场!”在一旁方才冷言冷语的男女二人之中的风子鸣,见到那一幕,言语桀骜的道。女子风雪瑶,美眸斜视,看见这个让得她无比讨厌的男子,她再也不想搭理他,即便是这一刻,她依旧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想冲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的冲动,转身离开往人群中行去。
人群之中一男子头戴发冠,玉簪穿冠而过,两缕淡绿丝绦自发冠过两鬓垂至胸前,身着一身白色衣衫,黑色长靴带有暗色云纹,身高九尺有余,体态修长,生得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好生俊俏!风雪瑶来在了此人身旁,时不时的看了男子几眼,却不做声。男子发觉之后,微一抱拳,开口轻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有事?”男子面色温润,语气平和,风雪瑶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一时间只字不言。
“姑娘如此盯着在下,不知是有何事?”男子再次开口询问。
“小女不才,想借公子一箭,不知可否成全?”女子先是一礼,之后才慢慢言语道,不过她依旧低着头,不敢迎向他那双明亮如星斗般的目光。
“这有何难,不知姑娘借箭作何用处?”男子疑惑道。
“小女自有用处!”女子终于缓缓的抬起头来,美目如水,不过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又迅速地转头看向别处,那一瞬间娇红的两颊却被男子看在眼中。男子名为万杰,巴蜀人士,自幼双亲早亡,生活也是困苦,幸好有姐姐万紫悉心照料。之后姐姐嫁入当地一富贵人家,姐夫贺辰东,为人良善,这才给了万杰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小万杰打小聪明,又很知人冷暖,年纪轻轻却不少帮姐夫家里干活,时日长久,大家都看在眼里,于是在贺宅之中没有人不喜欢他,尤其贺老爷和老夫人。之后更是在一家人的帮助之下,小万杰开始了早习文、晚修武的学习状态,一眨眼十三年过去了,小万杰一下子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大小伙子,文武艺皆是闻名蜀地,贺家上下无不欢喜。再接着众人又是私下合计,前后托人给这个孩子寻找合适的女子,虽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万杰自己心中却不想早早完婚,他想去那个江湖里看看,看看被说书人演绎的神乎其神的江湖,到底是何模样!但他又怕姐姐跟姐夫一家人担心,于是权衡之下,修下家书一封,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三更天,跳出院墙,奔他心目中的江湖而去了,这一去,至今已是七年。
“你是蜀地人称白衣神箭的万杰?”突然的一声冷冷的叱问之声,从一旁传来,万杰微一转身,只见一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衣着华贵略有收敛,容貌气度都属上乘,只是那一张冷冷的脸和质问的语气,让人颇感厌恶。以万杰的心性也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琐碎,他微微一笑,客气的拱手示意之后回应道:“正是万杰,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雪山风子鸣!”那男子依旧不屑的冷语回道。
“原来是雪山派掌门大弟子,失敬失敬!”万杰拱手抱拳客气的言语道,不曾想风子鸣对于他的言词竟是嗤之以鼻的轻哼了一声,转而负手面向卧龙潭的水面,目光所望之处正是那鲜红琉璃顶的八角朝天亭,见他如此模样,万杰轻轻摇头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不知小女所言,万公子意下如何?”一旁风雪瑶继续言语追问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知姑娘如何向万某借此一箭?”
“公子可见那谭中朝天亭?不知公子一箭能否到得那红顶亭中?”风雪瑶两颊微红的低声询问道。
“此处距红顶琉璃亭约有三十余丈,万某全力之下飞箭四十丈有余,应该不成问题!”万杰看似谦卑的面容之上此刻满是自信的回应道。
“那就有劳公子了!”屈身一礼之后,风雪瑶收起一身柔弱,徐步向前走到水边,一个回眸冲着万杰示意,不想美人一笑回眸,竟是让得身后许多痴情的男子俨然失神,就连那素日里总是跟她针锋相对的风子鸣,这一次也不例外。有一种沉醉,无需烈酒,美娇娥回眸一笑,便足以让人如痴如醉。万杰果然不负君子之名,就在众人都还沉浸在对女子无穷的梦幻之中,他已然搭箭在弦,深吸一口气,元力汇聚两臂,会挽雕弓如满月,亭中望,“射”娇娘,无双雕翎箭瞬间破空而出,直奔朝天亭而去,就在这时,风雪瑶的娇躯腾空而起,白裙翩跹,如临凡仙子一般踏箭而去。
“好美的女子!好奇绝的思路!好俊俏的身法!”接二连三的赞誉之声,让得风子鸣的心中颇感不悦,只是还好,毕竟是自己的师妹,这点隐忍他还勉强做得到。空中女子衣裙飘摆,借着箭矢之力,她凌空两个闪烁之间,稳稳地落在了朝天亭之中,转身一甩袖裙,好似瑶池之中的仙子漫舞轻歌。再看那箭矢,早已深深刺入亭中红色立柱之上,箭尾金雕翎还在不断的震颤着,久久不能停下。谭水边有二人,似无意又好像故意朝水中丢下几片树叶,因为位置在前,所以他们的举动被身后许多人都看在眼中,少时,只见很多人一并挤在了潭水之侧,一齐盯着那缓缓沉入水中的落叶,不是一片,是扔下去的五六片全都如此!
“好生奇怪!难不成此水不浮舟船?”一人率先发声质疑道。
“先别妄自定论,我们再用枯木一试。”身边另一男子对身后几人眼神示意,不一会,三四个人一起拿来了几根早已枯死的树枝和小树干,众人又用刀剑将树干从中一分两三份,使之变成木板,这下再扔进水里,其结果便不容再有任何质疑了。没有停滞,几人带着树枝和枯木板来在了水边,纷纷以元力激发臂力,向着朝天亭的方向奋力扔去,近的两三丈,最远也扔不过七丈去,这些远近距离有的人计较,有的人压根不去理会,唯一备受众人关注的就是那些木板是何结局。果然不出意外,那些枯木先是缓慢沁水,看似还浮在水面,可没过多久,枯木一头慢慢的没入水中,紧接着另一头也是往水中沉入,直至最后的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潭水甚是古怪,看来真是不渡舟木,难不成传说中的三千弱水滴了几滴在此谭中?这下可如何是好?”男子有些泄气的出言道。
“靠浮舟渡人,此关有何意义!能去便去,若是不能,离去好了。”风子鸣自有它的孤傲,他说完之后,也不管旁人以何种眼光来看自己,只自顾往前行了几步,飞虎剑紧紧缚在身后,手中逐鹿剑沧啷一声应声出鞘,集中精神,元力一时间全部在右臂汇集,众人只见他大喝一声“去!”然后那把逐鹿剑便如离弦箭矢一般飞速的向着朝天亭疾掠而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如同之前女子那般猛然越向空中,不同的是女子始终脚踩雕翎,而他则是起势时与剑齐飞,并没有脚踏剑身,行至半途,这才两脚一前一后点在剑身之上,借力之后又是腾空向前飞掠,如此这般,也是让得岸边众人眼前一亮。虽说许多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此时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确是令人佩服不已。
风子鸣于空中姿态俊逸、潇洒不凡,可就在距离朝天亭约有十几丈之时,他的内心突然紧张起来,因为刚刚踏下去的两脚明显的感觉到了飞在空中的逐鹿剑有了下沉之感。“不好!”他心中惊叹一声,但尽量保持自己俊逸的身姿,好让外人看起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飞剑终于是往下掉落了,眼看着还有七八丈就能到达朝天亭的男子,一时间心一横再也顾不得什么表面潇洒。此种情形与身家性命比起来,任谁都不可能无视,风子鸣也是一样。好赖他的确有一身不俗的功力,剑身依旧往下掉落,风子鸣最后使出全力,就在剑尖没入水面之时,他的一只脚正好点在剑柄那头,紧接着另一只脚也是一样于剑柄借力,不过就在他另一只脚刚刚抬起之时,剑身已完全没入水中。风子鸣这会的心中哪里还敢再想其他,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亭下石阶之处,全身元力飞速游走,两脚一前一后犹如脚踩空气一样,拼命往前飞去,一开始还好,到了最后不到三丈的地方,他的身形也是缓缓往下掉落,风子鸣怎会不知,他不去多想也不能忧虑,还是那般往前飞掠。岸边一干人等也都是瞪着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个身在空中、而此时却离水面越来越近的男子。两丈、一丈,终于,凭借着自己全神贯注的坚持和良好的功底,他银牙紧咬,就在双脚离水面三寸距离之时,猛然间向前一跃,好巧不巧,刚刚踏上亭下的石阶,不过也仅仅是脚尖踩上去那么一点,身形还没站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下去。“不好!”身形倒向水面的一刹那,再也无处借力,风子鸣终是抑制不住心内的恐慌,他的那双冷冷的虎目此时竟也满是不甘之色,可毕竟是个桀骜之人,从始至终也不曾开口求救,更别说大喊几声不甘心或者遗言之类的话了。
风子鸣终于闭上了双眼,这短暂的时刻在他的世界里出其的安静,过去的纷纷扰扰如同电闪一般在他的心头一一划过,他知道二十多年来自己没做过几件好事,旁人也大都知道;但有谁知道,自己的父亲为官在朝,为护兄弟同僚,含冤入狱,到后来监斩父亲之人正是那昔日里言称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同僚?有谁知道,为躲避祸乱,他和母亲苟居于雪山脚下,地冻天寒的一日,母亲在雪山山脚救了荒人一命,到后来却被这个荒人肆意凌辱,痛不欲生,不得已悬梁自尽;又有谁知道,年方七岁的他,在一刀一刀割下那荒人头颅之时,内心的悲伤、害怕与无助...没人知道,罢了!既然世人无情,我自无情便是,纵然此刻即将身死,也由它去吧,至于命运,呵呵,去它的命运吧!
突然之间,背后两道破风声响起,随即风子鸣只觉得后背之上两道强有力的劲气直接将自己快要沾着水面的身体托向空中,身在亭中的风雪瑶此时也是急忙伸出玉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衫,猛一用力,风子鸣的身形三晃两晃,终于是站在了亭中。千钧一发、死里逃生,男子内心久难平静,对于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师妹风雪瑶的伸手相救之恩,风子鸣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启齿、怎样表达!
“不必谢我,在你倒下去的瞬间我救你已然来不及,要谢、谢他们吧!”风雪瑶对于这个让她厌恶的男子,向来是冷冰冰、不屑与之言谈的。看着师妹眼神示意身后,风子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转身,发现身后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位男子,都很年轻,而且风姿不凡。回味之余,他明白了那电光火石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再看看红色立柱之上多余出来的另外两只金色的雕翎箭,风子鸣不禁在心里微微苦笑。
“感念两位兄台伸手搭救之恩,在下雪山风子鸣,不知两位如何称呼?”耐着性子,风子鸣挤出笑脸,拱手抱拳向着面前两位男子示意道。
“在下无痕,久仰雪山长徒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旁边那位男子目光斜着瞥了这个自称是无痕的男子一眼,目光中颇多鄙视之色。
“还是那么厚颜无耻!”那男子淡淡的道。风子鸣一下子心中的不悦尽写脸上,只见他好像瞬间换了一副嘴脸一般,对着右手边的男子冷言冷语道:“兄台出言尊重一些,若非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介意拔剑杀了你!”
“哎、哎,我说风兄弟,你误会了!他方才那句话,是对我说的,你这是何必呢?”燕成这个又称无痕的男子不禁暗笑一声,急忙出声劝慰道。
“还是这般秉性,早知便不救你了!”风雪瑶此刻更是对这位师兄深恶痛绝,明明是救命恩人,自己意会错了他的言词,就要杀了他,这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简直就是畜生。风子鸣此时经无痕几声解释,心内又多了几分尴尬之色,不过都是男人,没有不爱面子的。因此,他只是沉默不言,也不去看那恩公,那刚刚救自己逃出生天的人。
“早就听闻雪山长徒风子鸣,劫掠奸淫无恶不作。而今就当是我对你说了那句话,对于刚刚救你一命之人,你这就要致我于死地,看来世人所言果不其然呐!”右手边男子言语之后,便转身望向亭外潭中。
“展兄少言,你我二人只为此关而来!”无痕面色突然严肃的对着口中的展兄劝说道。男子背对着三人,没有作声、看不出是何表情。
“姓展的,你想怎样?救我归救我,为何出言诋毁于我?再说了,我可没有求着你救我,真是多此一举!”风子鸣冷言回应道,岂不知这一句话,真正点燃了展姓男子的怒火,只见他快速转身,面色瞬间冷峻,两眼怒色毫不遮掩,随即冷冷说了一句:“九幽门展翔,领教高招!”随后拔剑而起,玉麟剑直指风子鸣,激战一触即发。
“原来是魔山鼠辈!”风子鸣的面色一如最初的邪魅冷冽,他毫不犹豫的拔出飞虎剑、迎着展翔疾射而来的剑气起手就是一道剑芒,亭子本身并不大,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更近,因此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连燕成都没来得及出手拦阻,二人已然战在一处。两道势均力敌的剑气凌空对撞,炸裂之声响起的瞬间,带起的气劲连同亭中的白玉桌也是不断发出颤抖之音,燕成一只手压在上边,这才止住了它的震颤。
“竟是有些本事!”风子鸣反手握剑,衣衫随风飘摆,随即他左手点指展翔,大喝一声“受死吧!”然后整个人逐渐双脚离地,飞虎剑虽然初次使用,但剑身之上紫色光芒越来越盛,连带着手臂飞快的遍布全身,这样一来他的整个身躯都好像被一团浓烈的紫芒所包裹一般,变的神秘而可怕。
“杀人技!紫芒汇聚、惊鸿一剑,雪山紫剑惊鸿!”风雪瑶大喊出声,她知道虽然这个男子令得她无比厌烦,可毕竟大师兄的天赋功力都是雪山屈指可数的佼佼者,再说这道紫剑惊鸿、雪山之中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叔伯之外,就只有他能够施展而出,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一剑将要击杀的、是刚刚将他救起的恩公,幸与不幸,不知所言。听到身旁女子大喊“杀人技”之时、再加上风子鸣这一剑蓄势的浩大声势,展翔自是不会小觑,至少他还没有这么自负或者愚蠢。玉麟剑凌空举过头顶,一道蓝色闪电突然就从虚空之上砸来,直接穿破那朝天亭的鲜红顶子、然后顺着剑尖、不断的在剑身之上游离、堆积,不过会又是一道蓝色闪电、接下来便是第三道、第四道...足足七道电闪在玉麟剑上汇聚力量,蓝色光芒在剑身之上不断游离、融合然后炸响出声,好似一条被触怒的孽龙,随时准备破剑而出。
“哎、我说二位,说几句话不至于要以死相拼吧!大家坐下来都是朋友,何必如此呢”燕成冲着空中悬着的二人大声喊喝道,可喊归喊,一如泥牛入海,两人谁也没有回应于他。气急之下,也不管那许多了,正当他伸手欲拔剑而出之时,一双玉手生生压在了问情剑的剑柄之上,不去看也知道是一旁的女子所为。
“无痕公子切勿冲动!”风雪瑶此时也是冲着燕成大声喝道。
“姑娘有话咱们稍后再叙!”轻瞥了一眼,燕成再次出剑欲纵身而去,风雪瑶双手处元力翻涌,燕成一瞬间还真没有拔出剑来。
“你要干什么?没看到我要去解剑吗?若是二人的招式一同催动,那他两个不死也是重伤!”话到嘴边,燕成终于不再隐忍,大声对女子怒斥道。
“公子若执意去解剑,那最惨的就是你了!你看看那两人、剑招蓄势已然达到了极致,若是共同出剑,最多是他二人同生同死,可公子若去,你便要前后承受二人全力一剑,剑势化去,才能以招式拆剑,可你想过吗,你能撑得住二人合力一击吗?!”风雪瑶此时也是满眼怒色,早前的那种娇羞和柔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色坚定、行动果决的少年女侠。被女子当头一盆冷水泼下,燕成抬头看了一眼空中二人的对峙之态,猛然间心里一阵发慌“好险好险,还真如她所言一样,若我不听劝阻、强行出手,看二人这彼此催命的一剑,剑气要都倾泻在了我的身上,那还做什么千秋大梦!七日后直接就是我的头七了”想到此处,燕成松开问情剑的剑柄,并抱拳微施一礼对着风雪瑶道:“在下一时解剑心切,不曾想过后果,幸有姑娘指点、逃过一劫,也是幸运,在此谢姑娘劝阻之情了!”
“公子不必言谢,毕竟你也是急于救人。”女子话刚说完,还不等燕成回应,只闻亭中一时间似有风雷之声,紧接着只见两道剑光一蓝一紫从两人的剑身之上激射而出,刹那间便如炸雷一般撞在一处,先是短暂的沉寂,接着蓝紫之色光芒大盛,最后终于是带着无尽的毁灭之意炸裂而开,可怜这红顶八角朝天亭,只一息之间便狼狈不堪,鲜红的亭顶蹦碎四散而开,八根石柱也是拦腰破碎,亭中白玉桌和四个石凳同样没能避免这惨淡的结局,散落满地的石块简直让人无处落脚。东南和西北残碎的石柱之下,两道身影已然满身血迹、一动不动。俯身躲在亭外石柱后方石阶之上的二人,弹了弹身上厚厚的一层石粉,缓缓的站起身形,看着满目破败的情形,二人心中皆是苦不堪言。突然,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便急忙三两步跳入亭中,看着躺在废墟中动也不动的二人,燕成心中顿生无限感慨“这又是何苦呢!”
扶起看上去好似奄奄一息的展翔,燕成用衣袖轻轻拭去他那满脸的尘灰,取出一枚七星丹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就着水葫芦,给他灌了几口。燕成手脚并用,勉强清出来能容下一人之地的废墟,这才轻轻将他放平躺了下去。再看对面,风子鸣经过女子的一番救治,竟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展翔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不觉咬碎钢牙,突然间他一把推开了正在给自己左臂伤口敷药女子,挣扎着杵着飞虎剑缓缓站起身来,那一身破烂不堪、披头散发的妆容别提有多狼狈了,他此时顾及不了这许多。终于是站直了腰身,后背紧紧靠在那残柱之上,然后艰难的提起剑来,剑尖依旧指着对此一无所知、重伤昏厥过去的展翔,慢慢的竟然再次泛起了一团团细小的紫色光芒!燕成与风雪瑶两人见此形状,刚要上前阻拦,不想此时的天空之中,突然飘来一大团黑漆漆的云朵,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自那片黑云之中传出了一声满是怒意的斥责!
“你找死!”黑云之中隐约可见雷弧闪动,燕成抬起头来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又是千里传形,魔山之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黑云翻滚之间,已然化作一老妇模样,没有任何迟疑,对着亭下几人连拍三掌,燕成急忙拉着躺在地上的展翔跳出亭外,俯身躲避,而风雪瑶竟是没有拉动那艰难站立的男子,于是使出浑身解数硬生生连接了老妇三掌。曾有幸在章丘山脉之中亲身领教过陈震山的千里传形之后的燕成,自是知晓其中的厉害,但风雪瑶或许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先看了看身下的展翔,确定无碍之后,这才再次跳入亭中,原本还存留一半的红色石柱,包括哪地上些许大一些的石块,此时尽都化为齑粉。风雪瑶也是狼狈尽显,此时的她坐于地面,青丝衣裙之上满是尘灰,她微微睁开了双眸,突然的几声干咳带起一口口鲜血,忍不住的吐了出来;再看旁边的风子鸣,已然不省人事。
“伤我儿者,格杀勿论!”半空又传来了老妇人的怒吼之音,燕成知道,若是方才那掌力再来一次,估计这里的人都基本交代在这里了,于是一咬银牙,一个鹤纵直接拔地而起,身形停在了妇人的对面。此一幕,犹如天降佛陀于空中,巨大似山岳,而对面有一俗子,渺小如蝼蚁。
“前辈可是魔山门主翁碧云?”燕成悬在半空,心内压着恨意,微一拱手言语问道。
“你是燕家小子吧?看在方才危急时刻你护住我儿的份上、也看在罗神医的面上,我不动你,你且自行离去吧。”老妇冲着燕成缓缓言说道。
“燕家小子有话要说,不然难以离去!”
“哦,老妇心念吾儿,此时无心旁事。”
“展兄弟身受重伤,但我已用七星丹护住其心脉,日后只需好生调养休憩,自会安然无恙,你且不必担心。”
“看来我是得好好谢谢你一番了。”
“不必!我们二人半路相逢,性情相投,所作所为自是应当。”
“哦!你不是一直视魔山为死敌、不死不休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一码归一码!”
“好个此一时彼一时、好个一码归一码,老妇领情,最起码你并不糊涂!”
“不过今日之事确有误会,如今二人都昏迷不醒,所以我想请前辈高抬贵手,就此罢休吧”燕成再次拱手,冲着老妇满脸坚毅的言语道。
“你是在求我吗?你要是求我,或许我会考虑的。”老妇面色诡异的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何必一有怒气必有人死?至于求你,此生您怕是看不到了。”燕成的倔强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此刻的他明知非是敌手,却依旧不卑不亢,不后退半步。
“有种,燕玄那小子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老妇似有所思的言语道。
“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还是要拼命地活下去!”
“说的好!如此我便应了你吧。”妇人言语之后,便如同鬼魅一样,两个闪烁间就来在了展翔的身旁,燕成也紧跟其后。看着面色惨淡的孩子,老妇的脸上满是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心疼和无尽的爱意。
“我这里还有五枚七星丹,接连三日,每日早晚服一颗。”说完,他从怀中取出那个白玉葫芦瓶,塞进了展翔的怀中。
“展兄弟筋骨强壮,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他自会痊愈。”接着他又出言安慰着这个妇人,仅是作为旁观者对于一个母亲心疼孩子的同情。
“燕家小子!...”似有话语未尽,但她却是不愿再开口了。猛然之间,一阵黑云凭空乍现,飞速的围绕住了展翔和她母亲的身形飞向空中,眨眼之后便彻底的消失不见,燕成这里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就听见一句话自天际传来:“翔儿也很庆幸有你这个兄弟!”燕成不禁抬起头面色微微苦笑。回头看着亭中依旧坐在地上的两人,燕成分别查看了二人的伤势,在服下丹药之后,他也算终于有时间来仔细端详这个早已残破不堪的八角朝天亭了,毕竟是九关之一,总不至于就是来此一游了事吧,要是没点收获,那可是要负了九关盛名的。燕成双手负于身后,低头就这么一寸一寸仔细打量着废墟中的每一处他自己认为的怪异之地...
起风了,吹过潭水皱起无数细小的波浪,也吹过亭台,可带起的却只是微微烟尘。卧龙潭边早已人去空空,连那位号称白衣神箭的巴蜀万杰也已然不见了踪迹,这可如何是好,亭内尚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