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什么脑溢血中风病危通知书这些似懂非懂的新词了,大圣懊悔不已,心随意转说话飞快:
“这么说老爷子是给气的!诶,可恨我不知道里面有那么多章节。那天朱满才拿宝贝给我的时候我就非常意外。传家之宝,价值五千两银子的宝贝怎么那么容易就给到我手上呢?那可是分文不取啊!诶,说起来确实要怪我心里藏私,当时我想着把玩十天半月就给老爷子退回去的,所以才把宝贝收了下来。杜姑娘,事不宜迟,先到我家一趟拿宝贝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医坊看看老爷子。”
杜翡梅睁大了双眼:
“你不要黑珍珠?!真的么?!”一转瞬眼光又黯淡下来,“老爷子已经那样了,你把宝贝塞在他手里又有什么用处?难道他能跳下床来吗?”
大圣道:
“死马当活马医!”心里却对自己说道,“除此之外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杜翡梅包袱里装着药材,浓重的药味弥漫整个轿厢。在二人连连催促之下,车驾急速驶入望里拾路十号孙宅。大圣飞快下车冲进家中。八戒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他拿了宝贝又冲出家门。急匆匆的脚步声惊动了正在窗前对着镜子涂抹脂粉的缪姝鸿。缪姝鸿走近窗户,静静地往楼下看,分明见到停在路边的车驾里坐着一个妖娆的女人。
不由地顿生疑虑:
“她怎么会和大圣哥哥共乘在一驾车上?”
车驾很快又出了望里拾路,杜翡梅让马夫把车驾赶往朱家方向,大圣连忙说道:
“先去医坊,看老人家要紧!”
杜翡梅手搀着一头青发,眼看窗外,道:
“没错,是去朱满才家。医坊花费太高,我们住不起。已经把老爷子接回家里来了。”
“如你所说,万一老爷子见了宝贝也没有起色,这一次……”大圣欲言又止,担忧堪比杜翡梅,不敢直说凶多吉少。
“那又能怎样?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医坊已经置之不理。”
似乎如此,溪谷县医坊黑院领对自己前恭后倨的画面浮现于脑海,大圣乃作罢。
杜翡梅接过宝贝,看他两眼,又望望窗外,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朱满才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家里了。”
“那么谁照顾老爷子,老奶奶么?这个逆子,这种时候还能走得开?!他干什么去了?”大圣忿忿不平。
“我照顾老爷子。”
言外之意杜翡梅已经把自己当成过了门的朱家媳妇。
朱老爷子成了植物人以后,朱满才十分苦痛自责,怪罪自己把宝贝给大圣的举动太过天真草率,又不好意思上门讨要回来。看着老母亲又怨又艾的神情,看着紧闭双眼人事不醒的老爹,朱满才冥思苦想,乃决定把杜翡梅叫过来帮忙照看二老,自己则要回溪谷县一趟。他说事出有因,既然发生的事情近乎传说一样离奇,传说又从溪谷县祖居而起,那么诚心祭祖也许会带来一线转机。
这天一大早,他便在门外检修车驾。杜翡梅听他说过,祭祖越早越好,估摸就是和阎罗抢时间,一旦修好车驾他立即出发。
二人赶到朱家,朱满才还在。大圣不由分说把宝贝塞到他手里,一起走入院内。
面对老父,朱满才扑通一声跪在床边,两眼湿润,颤微微打开锦绸,拿起宝贝,塞进一动不动的老父手里,哭诉道:
“爹爹,宝贝又回来了,您摸一摸宝贝!睁开眼看一看啊!
老爷子双眼微闭,没有一点力气,宝贝从手里滑落出来。期冀落空,朱满才泣不成声。
第七十章和灵渊子一模一样的魂灵
老母亲黯然站在身后,拭着眼泪说道:
“儿子莫哭了,没用的,走到这一步是老天爷的意思!你要回老家祭拜列祖列宗就快去吧!乡下传言道路水毁严重,你自己注意安全,杜姑娘照顾我们,我放心,你也要放心。”
似乎自己脱不了关系,但已经成了凡人,便更无其他办法,大圣只能安慰老太太,道:
“老爷子吉人天相,令公子此去必定苍天开眼不虚此行!”
“借官家吉言,借官家吉言……”
老太太送到院门,叮嘱每遇到一处神邸都要进去烧香磕头,朱满才允道:
“这个自然。等下路过城隍庙便要祭拜,我会在那里买足纸钱香烛,路上不会不够用。”
出门后大圣迈步与朱满才齐行,道:
“老爷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脱不了干系。我随你去城隍庙,我也要告解!”
正值上午时分,天色晴明,外间风物一片大好。然则不如一缕风的魂灵此时正处于一团黑暗之中。
早先他半梦半醒地发现,梦中的自己竟然是自由的,天音对他的摆布完全不存在。那一刻他欣喜难以名状。他一时没有料到,在面对梦中奋笔疾书的自己的景象的时候,四周忽然暗淡下来,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中他伸手摸上脑壳,五指异常真实地触在头发上,当触到一根特别显硬的毛发上时,头顶上忽然有一丝儿淡然的光芒。这光芒让他看到了自己隐隐约约的身影。他还来不及惊诧,五指便又摸到了第二根硬枪的毛发,于是头顶上的光芒又亮了些许,令他能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襟,不过色泽暗淡,算不上十分清楚。他继续抚弄头发,最后总共摸到了三根与众不同的硬枪毛发。这时他如同置身于无边黑暗中的一个发光体。他看到与众无异的自己的穿戴整齐的身形,唯一看不到的是自己的脸面。
他在幽寂中寻思,如果不是置身于一片漆黑里面,这个时候必须要找来一面镜子,看一看自己长的是什么模样。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样做至少是对惩罚自己多时的天音证明,其实并不用再记起来什么,我就终于自己看到了自己!对天音,他总归是有些忿恨的。所以,那样一来一定是解气的。
兴奋之余魂灵忽然又有些惴惴不安。置身一片漆黑的时候获得自主,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因为极有可能是天音已经不再摆布自己。缺了天音的摆布之后,自己如何才能从黑暗中出去,出到日间明亮夜里冥昏的堂皇世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