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朱家需穿过一个集市。人流不断,十分拥挤。大圣兄弟等了许久,车驾无路可进。驾车师傅嫌麻烦,推说已临近朱家撂下二人。山荒出荆棘,人穷出窃匪。集市位于老旧城区,多是日子拮据的人来此买售便宜物事。蟊贼混杂其中,盯上大大咧咧的八戒,趁其不备,伸手探入草袋,偷出大圣在郡府讨回的银两。
八戒不经意地一甩手,正好打在蟊贼手上,登时发觉,八戒吹胡子瞪眼:
“好家伙!敢对你朱爷爷出黑手……”
蟊贼拔脚就跑,八戒喊一声师兄,在后面紧追。蟊贼拐进巷道。在一处人少开阔地,八戒赶上,伸手一抓没抓到,倒把蟊贼推了个趔趄,摔成狗啃泥。旁边是个门户大开的破败院落,蟊贼连滚带爬抢了进去。他的三个同伙正好等在此地,见状不说二话,对八戒拳脚交加。八戒双拳难敌四手,吃了几拳几脚。未几大圣匆匆赶到,师兄弟以二敌四。既然已不是神仙体魄,没两下功夫,两兄弟同样落败。蟊贼捡起墙砖,欲往八戒头上砸下,大圣忍受打到腮帮上的一拳,硬生生推开八戒,墙砖砸到了他的后脖子上。
大圣挂了彩,八戒心怵,叫道:
“师兄扯呼!我们不是对手!”
大圣无奈心里大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几个钱丢了就丢了,还是保命要紧。却不料院落里闪进一名白衣义士,其人武艺高强,三拳两脚便把蟊贼打得逃的逃,瘫的瘫,磕头求饶的求饶。瘫的倒在砖瓦砾里哼哼唧唧起不来。白衣义士便是亮银威武卒,受老鼋之命变身前来相助大圣。其话不多说一句,抽身退去。
大圣捂着身上伤处,对八戒恼怒道:
“以往从来都是我救人,哪里轮得到人家来救我?”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闲人走上前来,劝大圣去医坊疗伤。八戒替大圣谢过,回问大圣。大圣摇摇头说无有大碍,对众人问起朱满才其人:
“听说此人住在附近,各位有没有认得他家的?”
朱家距离此地仅一箭之遥,答话的眨眨眼睛,问道:
“二位莫非为了朱家的黑珍珠而来?”
“……正是!”
“呵呵!那还不赶紧过去?!朱家的小院快要被挤蹋了。为了亲眼目睹黑珍珠,全城有钱人现在都挤在他家里了!”
隔着两条巷子的朱家,眼下虽然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却还都保持着安静。一大早来的人看过了货色已经离开,现在这一拨人又气又急,又不得不压着性子等着里屋传出消息。因为淮泷城最大的富户赛金汤把师爷包派来了。包师爷来时说的一句话唬住了所有人:
“黑珍珠要是是真的,你们谁争得过我家老爷?!和我家老爷争,以后不想在淮泷城混了?!”
包师爷身边跟着珠玉鉴定师。众人明白过来,假如黑珍珠真的奇货可居,那么买卖基本上没自己的什么事了。
片刻功夫,包师爷黑着脸从朱家里屋出来,黑着脸离去,上轿前撂下一句话:
“五文钱的货色要价五千两,什么玩意?!穷疯了!!”
五文钱?!众人面面相觑,急忙打听。原来朱家所谓的黑珍珠已被鉴定出来,不过是用香木磨制成木头丸子。不止没有奇货可居,还是个鱼目混珠的骗局。白忙了,众人骂骂咧咧作鸟兽散。
大圣兄弟与离去的众人相向而行,摩肩接踵,对听到片言只语付之一笑,慨叹幸好自己不是冲着黑珍珠来的。
一时间,朱家门前余者寥寥。
“借过借过!包涵包涵!”
身后传来催促的声音。大圣八戒让到边上瞅看,原来是朱满才牵着车驾火急火燎往家里赶。
大圣乃打招呼道:
“朱兄弟!”
朱满才瞥了一眼,慢下脚步,伸手擦去额上虚汗,拘谨地说道:
“原来是孙公子……孙公子也是被标贴忽悠来的吧?”
忽悠?谁的忽悠?!难道标贴不是朱满才自己发的?!
八戒像一尊铁塔,问道:
“你就是朱满才?”
朱满才端看他须臾,疑惑道:
“这位是?”
“我就是猪八戒,就是猪悟能,你可以叫我天蓬元帅,也可以叫我净坛使者,孙大圣是我的师兄!”
八戒一口气说完自己名号,对朱满才察言观色。这一大串有的没的,朱满才不但不懂也不关心,挠挠头,讪讪地笑。
大圣笑道:
“别说什么忽悠不忽悠的。我和师弟就是觉得与你有缘,特地来你家里探望探望。”
朱满才半信半疑,在家门口树下拴住车驾马匹,问道:
“陋室寒酸,两位真的要进来坐坐?”
“当然!当然!”
大圣率先迈进院落审视。朱满才是家中独子,自幼和父母住在一起,如今父母已是天命之年。寻常院落寻常人家,大圣看不出其人和投入辈袋的一班伙伴有甚关系。
“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又听到有人走进院子的声音,穿着淳朴的朱满才老父迎上前来。
“爹!”朱满才抢在大圣之前说话,口气甚是恼火,“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木球丸子不值钱,木球丸子就是木球丸子,你怎么还背着我叫人写帖子到处散发,忽悠别人上门呢?骗人的事羞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又对大圣道:
“我爹就是老糊涂了,脑子有病,一根筋,胡乱折腾。孙公子多多包涵!”
“畜生!敢说老子有病?!”朱父说着,两眼往各处墙角左瞧右瞧,作势要找棍棒教训儿子。
“不要着急!”大圣笑呵呵地对着朱父作揖,“朱老爷,你们父子说的是黑珍珠吧?我来不是为它。不过既然来了,顺便看看也无妨,开开眼界。”
八戒亦道:
“就是就是。我们来不是为了什么黑珍珠,纯属大家都姓朱,五百年前一家人,缘份缘份!”
这天来了十几拨人,还没有谁敬称自己朱老爷的,朱父眉开眼笑,连称好说。
“孙公子留步,我去拿黑珍珠,院里亮堂,一眼就可以看出真假。”朱满才压根不信,越发不好意思,想草草打发了事。
朱父骂道:
“在院里站着看?!就这样对待贵客?!岂有此理!”
乃命朱满才去奉茶。说声请,将大圣八戒引进内屋。内屋的摆设简洁明了,正中一张大方桌,挨着四壁放着几个柜子。屋顶上有一块琉璃,引入一道明媚阳光,直射于桌上。桌上有物,绸布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