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笑道:
“名门之后?!我看看他是姓敖还是姓龙,跟龙王有亲,宝物才有可能是真的。”
续念全文:
“鄙人姓朱,父母老迈,业已古稀。父亲是四十多年前名噪一时的街头艺人朱十张。男大当婚,只因鄙人欲迎娶娇妻,遂说动老父老母,举家筹款购买新房。现于老屋窗下挂牌出售两颗祖传下来的黑珍珠,不低于五千两银子,价高者得。祖传黑珍珠无比硕大,表面光彩透亮,伴以明显木质纹路尤为奇珍,并散发古典的质朴香味。祖上传言,黑珍珠价值无可估量,买到就是赚到!今为成事,做帖四出奉告。有心者但凡上门,朱家俱奉为上宾。塘坡村二里独男朱满才恭迎各位大驾!叩首!”
念罢乃评:
“这样的标文到处发,尽是夸大了说,牛皮满天飞,我洒扫大街一天下来碰上的少说也有一千张。”
朱满才?!大圣想到了昨日的车夫,是他么?当时怎么没听他说起此事?!
“八戒,贴上留名的朱满才,我一度以为是你。”
大圣说起此人,称之颓然却又怀揣向往,说出来的话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八戒摸摸肚子,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如果师兄的念头不是没有来由,朱满才不是我,但他可以是沙师弟啊!就算不是沙师弟,是其他的弟兄呢?山神,清风,明月,连带红头,青面,白猿,我们一共是九个人进了辈袋。”
大圣白了一眼:
“我故意自报姓名,他没有一点反应。”
八戒站起来,挠挠头:
“辈袋的古怪可能我们远远想象不到。师兄你看,你落到大沱和我落到大沱,时间不一样,落到的地方也不一样,要不是因为一连串的不可思议,一连串的因缘际会,你怎会千里迢迢来此淮泷城?又怎会像是注定的巧合那样,我会跟你在望江亭相遇相认?”
说得不无道理,大圣推断八戒的意思:
“所以师弟觉得,偶然和我认得的朱满才,和偶然被塞进门缝的标文,两个偶然如此恰巧地出现,就让事情变得富有深意,我们就应该循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是吗?”
八戒咧嘴矜笑,连连点头:
“不然怎样?进京入宫,找到被囚禁的笺棠大人,从笺棠大人口中要线索去寻找孙谨黎?万一孙谨黎和师父没有一点是沾边的……再说了,眼前的线索不是更方便追查么?”
大圣的目光停留在八戒脸上,嘴里啧啧有声:
“八戒,你不愧是比我早落到地面上!转性子了,有见地,跟过去不一样了。这一次,师兄真的对你刮目相看!”
不管怎样,首先要断定标文的真假。大圣猜测朱满才在望里拾路附近转悠招揽生意,便叫八戒随他出门。八戒看看大圣,说官家公子穿衣不可随意,要大圣换了新衣再去,紧接着递上刚刚翻出来那两款服饰。
对着琉璃镜,大圣换上新衣。新衣褐色打底配大红色花叶,华丽不失稳重。大圣看看镜子里崭新的自己,忽然激灵灵地想起昔日金蝉子师父给自己一针一线绣制虎袍的情形。他一时走神,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八戒穿上家仆的黑衣,把标贴塞进草袋斜背在肩上,回身叫大圣出门,却听不到大圣回应。正眼去看大圣,发现大圣正对着镜子发呆流泪,遂用力地咳了一声,大圣听到后回过神来,应诺着从琉璃镜上挪开目光。
离开望里拾路,于热闹处向等候生意的车驾马夫打听,有认得朱满才的,看了标文有些惊异,指称标文上朱家的地址不假,至于所谓的稀世奇珍黑珍珠,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怕是假的吧!老朱想钱想疯了。贴文这样写,明白人明白地址,这不是等于告诉人家我家有至宝,引贼人上门么?”
师兄弟二人有自己的小算盘,当即雇了其人车驾,直奔位于淮泷城主城里的朱家。
淮泷城是一郡之都,偌大的城里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繁华不输于三百年前进京要道上的扬美城。
繁华地总有不繁华的地方。朱家周围脏乱差,道路狭窄,尘土飞杨,房屋低矮破旧,商贾不兴,属于郡城新与旧的边缘之地。
不如一缕风的魂灵和以往一样,大圣去哪里,他就被摆布着跟到哪里,在大圣身边三两丈的距离内袅袅娜娜,或瞻前顾后,或东张西望。
一辆两驾马车引起了魂灵的注意。自大圣师兄弟坐上车驾,此车便一直跟在后面。两车交错,魂灵看到坐在里面的一个老者,其人白衣飘飘,身佩长剑,正是在望江亭与大圣见过一面之人。大圣称之老神仙。没有大圣的三百年,魂灵同样被天音摆布,因此而得知老者一些轶事。老者本是海里的老鼋,一千多年前曾经背负金蝉子师徒横渡通天河。在河中央老鼋恳请金蝉子师徒帮问下佛祖,自己几时可以蜕去臃壳荣登仙界。金蝉子一口应诺。
唐三藏进得大雷音寺取得真经,欢天喜地之余只有归心似箭,哪里还记得老鼋的托付,想也没想就辞别佛祖,欠下老鼋人情。老鼋心怀怨恨四处寓居,曾在一处不知名的溪谷长住,其间一家修得人形,但龟壳仍然无法隐去,只有在昏暗处才像全人。这个时候偶然见到了八戒。想到其师徒四人一概言而无信,老鼋为泄愤心生一计,挑唆八戒重回塌脸神庙与清风明月纠斗。八戒信了他,回去砸毁神庙泄愤。清风明月闻讯赶来枪棍相向,八戒双拳难敌四手,败下阵来。
事后大圣替八戒出头,清风明月跑路及时,兄弟俩寻仇不成。老鼋寻思自己是起因,担心大圣找上门来计较,遂又举家迁徙。辗转在一深谷寻得住处。某日天寒地冻,多喝了几杯后误入扬美城,见湖面绷裂而突发奇想,施展法力欲使湖底与地下河连接,孰料被扬美城冰人与大圣双双阻止,大圣更以风暴将他刮到不知名的山域之内。时到今日,老鼋修为精进,已非往昔可比。身边更有一众水族拥趸。
车驾内老鼋独坐后排,前排端坐两个鱼妖,精瘦的叫做长善至尊仆,臃肥的叫做亮银威武卒。
长善至尊仆不解地问老鼋:
“大王屡次抬举孙大圣,小的实在不明白。他不过是消失了一段时日,大王何以就觉得他与往日不同了呢?他蔫了吧唧的样子,哪一点担得起斗战胜佛齐天大圣这样的名字?!亮银大将军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人做得来什么出格的事?”
老鼋拈拈胡子说道:
“前面的这个孙大圣,不管他是不是几百年前那只猴子,将来对我们都极为有用。他既然生于官宦之家,天生就有辅佐皇权的使命。你们不能望其项背!好生听从本王安排。”
至尊仆毕恭毕敬答道:
“大王说的是!”
亮银威武卒欠腰说道:
“长善大人,我等但听大王吩咐。大王洪福齐天,将来登基称帝的时候,你做你的宰相,我做我的将军,我们都光宗耀祖!”
老鼋信誓旦旦地道:
“不必说将来,过不了多久,我便发昭成立水国。宰相、将军之职自然是二位囊中之物。你等现在只需好生听我吩咐,不要走漏了风声,容我好好筹谋,人世间一切荣华富贵迟早会落入我手。”
至尊仆和威武卒连称:
“谢过大王!”
老鼋摆摆手,喃喃低语:
“多年苦心,怎能一点回报都没有?上天对我视而不见,我只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