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灵像是和法师捉迷藏一般。只要法师做法,工地便寂静安然一切如常,法术一旦停下,催魂铃就又开始响起。铃声响起的时候,便有山石滚落。民工害怕被砸死,纷纷要求离开。县尉调来兵勇压制,暂时控制住局势。
催魂铃仍旧时不时响起,像是在每个人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民工兵勇都感觉到自己脑袋里有东西也在叮铃叮铃地敲打。和尚道士来了一拨又一拨,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愣是没能化解邪灵的迷魂大法。
一天傍晚,几个民工跳进工棚附近的溪流洗濯。有个人躺在水面上浮游,忽然觉得附近有许多黑影围观。他惊乍而起,却又没有看到任何异常。这人心里害怕,催促大家赶紧上岸。大伙赤条条的起来要找衣服穿。可是一看地上,衣服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土人服饰!几个人呼啦一下光着身子逃回工棚。这晚许多人彻夜难眠。丢了衣服的工友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胡言乱语。
山上大雾弥漫,工棚外传来幽叹声。众人竖起耳朵,听见邪灵说道:
“来!来!送了你们的衣服过来,出来拿衣服!来,来!”
日上三竿,浓雾褪尽。工友惶恐地发现工棚外的荆棘上、树枝上到处挂着工友丢失的衣服,零零散散,衣服上都沾染了新鲜的血迹。
销声匿迹的法师回了来,这次他带来一件裹在油布里的宝贝。宝贝秘不示人。法师说此宝贝需要一直开光,至今已有多年,想来灵力已经不同凡响,特地请到这里来降妖除魔。工人们当即把近期发生的事告诉法师,法师在宝贝前拈指计算。如有神助,法师走到百米外一块稀软的泽地边上,命众人往下挖,自己就在一旁摆开法坛做法,油布裹着的宝贝置于法坛上。
其间忽然天昏地暗,冒出来许多邪灵的身影。众邪灵掀起一阵阵飞沙走石,几番冲撞法师。法师跌跌撞撞,貌似精力耗尽。眼看就要功亏一篑,那裹着宝贝的油布猛地像雨伞一样弹开来,从里面闪出的一阵光波霎那间掠过整个极乐谷,被照到的邪灵尽然随之消失。再看那宝贝,油布已将它包裹得完好如初。
泽地紧挨一座小山。众人挥舞铁锹又锄又刨,没几下便挖出一具骸骨。法师吩咐再挖,一具又一具骸骨被挖了出来,总数不下百具。
法师命民工把所有尸骸焚化成灰,并用瓦罐将骨灰一一盛放,重新安置,说只有如此这般,这些枉死的邪灵才会入土为安。
民工架起木柴焚化尸首,法师念经超度。大火烧了足足两天两夜,终于将所有尸首焚烧完毕。催魂铃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法师告知官家:
“此地已经深染戾怨,草木土石都怀有厌忿之心,只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化解它们心里的不平。贫僧业已施法让它们暂时复归平静,希望经过日月星辰的润泽,最终可以使它们得到超脱。请不要再打扰这些怨灵!”
说完,法师就离开了极乐谷。
官家亦听从其命,老老实实把驿馆修建在远离溪谷县五十多里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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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庄老板抬眼看了看大圣,大圣正眯着眼琢磨些什么,像是在走神。
“呵!”
老板咳嗽一声,道:
“客官!听了这个故事,觉得极乐谷对外乡人不友善了么?”
大圣回过神,笑道:
“此话怎讲?”
“开建驿馆,本地人不愿参与施工,施工的全是外来人,出事亡命的也就全都是外来人。”
大圣反问:
“老板说的可是真有其事?”
老板冷哼一声,扭头望着马路对面,说道:
“你不信我!也该相信兰兰女使。你问兰兰女使吧!”
藏兰兰款款然来到饭庄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大圣迎上前,藏兰兰把照身帖递给大圣:
“拿好了!这回医坊收你,全靠它!”藏兰兰投以嗔怪的眼神,“虽然你的伤情和痊愈看起来都莫名其妙的。”
“全靠它……我身无分文……”
大圣喃喃自语,忽然盯看藏兰兰:
“身无分文,没有当官的关照,寸步难行啊!女使姑娘!”
“知道你的难处!”
藏兰兰手捧包袱,说里面除了一套衣裳,还有十两银子。衣裳是早先官家送来的,银子是自己从家里拿的。
“十两银子算我借给你。淮泷城望里十路十号!哪天我上门讨要,你可不要赖账啊!”
藏兰兰说着玩笑话,眼里荡漾着光,充满了温柔。
大圣接过包袱,目光与藏兰兰对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说不定是一种缘分,缘分让我对你好……让我送你上路……你不要多想,其实就是做了女使之后,心肠变软,不忍看到有人走投无路。”藏兰兰目光闪烁。
大圣邪魅一笑:
“哈哈哈!我信你!你心里有我!”
拍一拍包袱,说话似真似假:
“有钱了,我又何妨多逗留几日。你陪陪我,我们日久生情岂不是一段佳话?!”
藏兰兰变脸,正色道:
“你这样爱装,我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女子多变,藏兰兰终究陪同在大圣身边。大圣要在离开溪谷县之前一游极乐谷,藏兰兰带他到客栈开了房,约定次日一早见面,为他做游谷向导。
早前申时,街巷上热浪逼人,唯有屋中清凉。大圣于客房闲坐,问起饭庄老板所说的故事是真还是假的时候,藏兰兰几许愕然,恹恹地告诉大圣,溪谷县的人都对这个故事略有所闻,说得上是家喻户晓。因为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好就站在那个废弃的工地上。当时面对着那个黑乎乎的隧洞,山林里阴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自己一下子就被吓哭了。
大圣沉吟片刻,问道:
“故事里的法师后来有下文么?”
藏兰兰摇摇头,不愿想。
大圣又问:
“那个地方,可有长久住着的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