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的异人异事,不外就是先前泼皮尊崇的神仙大哥和齐天大圣。神仙大哥是什么身份自己一无所知,看其卖弄的手段总不会是凡人,兴许便是一个堕落的煞神;齐天大圣在白云观时和自己颇为交心,说得出天上的故事,虽然迁怒情缘打碎玉镜台,却不失为耿直率真的天神做派。如果附近还有人能够镇住那个恶人,并且救助自己三人逃出生天,必定是齐天大圣无疑。
“扬美城有间叫做遒有藏的古董店,店里有个长得铁骨铮铮的掌柜。他看上去二十多三十岁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此人身怀绝技,神武盖世,若是能请他赶来相助,我们眼下的困局便可以化解!”
缪姝鸿脸上绯红:
“老道长,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救他才在路上翻车跌入深谷的——他真的有那样的绝技?!他怎么不自己救自己呢?”
“你已经认得他了么?”故意隐瞒的灵渊子有些吃惊。
缪姝鸿天真单纯,把面前两个老者当作亲近之人,解释道:
“他姓孙名醒,我爹爹曾经在他店里看上了一副古画,因为谈不拢价钱没能当场成交。后来,他家急着要用钱办事了,他就带上古画来我家里贱卖。所以我认得他。”
老妪早前听她说过孙醒锒铛入狱,低声道:
“这丫头,小小年纪,看不惯官场黑暗,说是要赶回京城找更大的官来约束扬美城的高大人——好一个无畏无惧的初生之犊!”
缪姝鸿摇摇头,又点点头:
“孙哥哥被指证与人阴谋下毒,毒杀了八珍齐的厨师。他虽没有亲手下毒,但因此被列为从犯。但是指证孙哥哥的人却是屈打成招。那人有心悔改,无奈木已成舟,口供被县令高比穆牢牢掌握。高比穆是一地之长,如果我不设法救他,似乎没人再来趁这趟浑水了。”
老妪道:
“姑娘,你这样的官家千金,与人萍水相逢便有此情义,难得呀……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孙哥哥了?”
“嗯……”
缪姝鸿答应着,默然无语。
灵渊子故意说道:
“哎!孙醒的长相可不如玉镜台兆示的那个男子俊美,那个美男子与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缪姝鸿的情思究竟几何了呢?灵渊子说起她那日卜卦抽到的谶语:
“一人进了一人退,下梢还有好姻缘——姑娘,你这一段情缘来得早了些,不是玉镜兆示的,只怕还得再等等。”
小姑娘果然上当:
“老道长,我知道你有你的神机妙算。可是,我怎么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呢?”
“那你说来听听。”
缪姝鸿脸上发烧,顾左右而言他:
“老道长,眼下要务就是我们都能出去,出去后妥善救治老奶奶。孙哥哥被关在扬美城地牢,身上披枷带锁,没有一点身怀绝技的样子,压根说不上神武盖世。要是他是装出来的,那就是有意赖在地牢,那我该如何说辞,才能搬得动他来救老奶奶?还有,我怎么才能出到外面去呢……都太难了!”
救孙哥哥出狱是急事,挽救老奶奶危在旦夕的性命更是急事。现在道长的意思是孙哥哥随意便可出狱并且还能亲自为老奶奶施治,会有这样便宜的好事?!缪姝鸿有些不敢想。
“不难……至少有一样不难!”
灵渊子从袖筒拿出一张符箓,定定看着,眉间紧锁:
“这是最后一张符箓,是驱策之符,我们身处险境,非万无一失不能使用。等会我用它对你施法,你会元神出窍。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自己的元神可供差遣,不过那也不错了。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便宜行事。当你见到孙掌柜,告诉他,白云观灵渊子与妻子有难!”
他背对老妪,伸手在缪姝鸿掌心写字。缪姝鸿一面看一面用心感受,灵渊子示意她不要念出声,她乃以口型示知。
“生!死!攸!关!”
缪姝鸿抬起头,一脸错愕。直到此刻,她才知情形原来如此危急。老道长一定是不想让老奶奶知道,故而只写不说。
姑娘家倒是真的聪明伶俐。灵渊子有些失神,默默说道:
“他来,还是不来,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他要留下来看顾妻子。万一中间妻子伤势加剧,自己也可应急;自己与齐天大圣先前曾因龃龉不欢而散,大家心存芥蒂不好见面,见面了大圣未必肯来;玉镜台预示了齐天大圣与缪姝鸿情缘,缪姝鸿已开始对齐天大圣暗生情愫,冥冥之中齐天大圣兴许会听从缪姝鸿出手相救;再者,万一这一次真的要跟妻子生离死别,自己也能陪着她度过最后时光。
遂命缪姝鸿闭目静坐,把最后的符箓置于指掌,贴近缪姝鸿前额,默念一通咒语,喝了声“疾”,符箓脱手而出,在缪姝鸿头顶上化作一粒星芒,微小,却耀眼。
星芒感召,缪姝鸿元神遂即离体。灵渊子拂尘向上直指,元神悠悠然飘出深坑。
元神出了来,要它听话,还需缪姝鸿自己真身带动。缪姝鸿默想着扬美城路径,时间不长,元神进了扬美城地牢。
这是大圣被关到地牢的第二个晚上。
地牢增加了守卫。两个狱卒怀抱鬼头大刀,镗镗镗来回走动。囚牢看似平静。元神见到蜷缩在地上的刘擘英。原本关押着孙醒的囚笼里面,只有一个塞满稻草的人形。再看朱仁那边,吊着的也是一个人形。
深壑内,闭着双眼的缪姝鸿突然开口问道:
“老道长,我看不清楚孙哥哥!他现在似乎只是一个稻草人。地牢里多了两个看守。我该怎么办?能和这团稻草说话吗?”
缪姝鸿心声问的是灵渊子,声音在深壑里回响。
“那两个看守神情怎样?”
“平平常常,不像是丢了犯人的样子。”
“大圣不愧是神仙,行事人不知鬼不觉。”灵渊子乃点点头道,“你到外面去找他。他用法力把稻草变作自己替身了。如果他以元神行事,身上必定带有你能看到的幽光。你可专心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