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前后左右各站四个彪形大汉,飞起两脚踹翻大圣,你一棍我一棍,轮番上前行刑。危蔟忌是个血性汉子,神情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棍起棍落,听着啪啪不绝刺耳的声音,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杖责在大圣看来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高声笑道:
“舒服,太舒服了!”
八戒嬉皮笑脸,夸奖打他的衙差卖力:
“这边两个兄弟也不赖,太会下手,我是舒服透顶!舒服得没了边际了!哈哈哈!”
果真是神功护体的江湖异士,高比穆脸上又青又白,强装镇定。
衙役耗尽全身力气打完六十大棍,累得七歪八倒摊倒在地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再也拿不动手中的棍子。
高比穆憋出一副猪肝似的脸色,略整衣襟,喝令:
“危捕头,去把说书人刘擘英带上来。”
又叫上来两个衙役,耳语几句,两个衙役听罢自退到堂下。
狞笑一声,逼视兄弟两人:
“你们练有护体神功不怕动刑,更加说明你们是闯南走北的鸡鸣狗盗打家劫舍之徒,夺人性命对你们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平常!你们不是说我无凭无据么?罢了,你们既然不肯就此招认,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只是你们这回负隅顽抗咎由自取,再没有酌情轻判一说。孙醒,你与说书人刘擘英往来频繁,可知就是他指证了你?!”
大圣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毫发无伤,脸上满是惊奇。高比穆发出一阵冷笑:
“嘿嘿!我听说你们不久前才拜认了父母,这些天正在张罗着给他们联姻办喜事哩!扬美城有孝悌至此,实在是旷古佳话,作为一郡之长,我原本该恭贺你们,谁知你们却是肖小之徒,行凶害命,使用障眼法欺瞒扬美城满城百姓的双眼,若大家早知如此,子宗元还会认你们两个做儿子吗?!”
大圣脑子里“哄”地一声,高比穆这番话直钻到他的心里去了。他摩挲腮帮下巴,心想这次的灾厄无妄至极,竟然还有证人证言。看来事情的真相一时半会不能大白,如若干耗在这里,爹娘的喜事如何能够操办下去,自己的苦心经营岂不是要被搅黄了?
“当啷——”
两条粗大的锁链猛然地套在大圣身上。锁链越收越紧,瞬间把他绑了个严严实实。八戒也被如法炮制。转眼之间,两人身上枷锁铁链一样不少,成了重刑犯。
地上有一滩淤血,大圣心念一动,连忙去看八戒身后,果然看见八戒后身已被血迹染红,大圣情不自禁地跺脚道:
“你、你、你真是个呆子,怎的如此木讷?我不是……先前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嗨,不说了,气死我也!”
八戒也去看大圣身后,居然毫无损伤……自己仗着皮肉粗燥,忍痛强作欢颜,起劲嘲讽,皮开肉绽鲜血流了一地也要豪情满怀……再也忍受不住,龇牙咧嘴,啊呀呀跳来跳去,铁链甩在地上铮铮作响,看着大圣,满肚子怨恨,痛斥道:
“你这是什么哥哥啊?!自己运功护体设法抵挡,怎么又使眼色骗我活生生地承受?八十棍子啊!你真是个遭天杀的猢狲!嚯嚯嚯!呦呦呦!”
大堂侧门“咣啷”一声打开,两个衙役扛了副担架进来放在地上。趴在担架里的人一动不动,身上满是硬结的血污,闻到鼻子里满是腥臊污秽。大圣倒吸了一口冷气,伸长脖子一看,担架里正是说书人刘擘英。
其人披头散发血衣褴褛,绽露的体肤满是青淤肿块,胡乱贴在身上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味道。睡得深沉,犹未醒转,嘴巴微微张开,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再也不是在夜市里说书时候的儒雅模样。
高比穆板着脸喝令:
“叫他醒来!”
衙役拎来满桶冰冷的雪水,哗啦一下子全部浇在刘擘英头上。一阵抽搐,刘擘英惊醒过来,睁大双眼抖抖缩缩,惶恐地看着公堂。
“呔——案犯刘擘英,在你身边跪着的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人证当前,口供在握,审案应该势如破竹了,高比穆心态趋稳,口气好转。
刘擘英不敢直面大圣兄弟,头埋在担架里,抖抖索索小声答应:
“回大人的话,小人认,认,认得。”
高比穆和颜悦色道:
“公堂审案不容有假。倘有前后不一戏弄朝廷官员,那就是极大的罪过,我受皇上俸禄,自当严肃法纪不会轻饶!你知书达理,应当知晓律例,本官说的可对?嗯——”他拖了一个长长的官腔。
“大人,说的,是。”刘擘英已然有气无力。
“本官连夜审讯,你已承认八珍齐厨师被人毒害一案乃是乐沉翛和你还有遒有藏孙醒三人所为。当着孙醒的面,本官现在再次问你,此事可是千真万确么?”
“这个……”
公堂内一片沉寂,静静等着刘擘英回答,但说书人瑟瑟不能言语。危蔟忌瞅了大圣八戒一眼,发话说道: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了便是,你揭发检举有功,高大人自当为你做主!”
大圣不知刘擘英到底说过什么,疑惑的眼神显得更加焦急。
刘擘英失神地看了看高比穆,高比穆和他目光相对,不耐烦的靠到了椅背上,手也已经紧紧抓住了惊堂木。
刘擘英气血翻涌,突然间嘴一张,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人立刻摊在担架里,连连喘气,几欲昏倒。
“废物!”高比穆暗骂,把刘擘英供词翻开,重重一拍,命危蔟忌:
“危捕头,你把刘擘英的供词念给他们听听,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诡辩之词!”
“戊子年五月十七日,应逃犯乐沉翛之约,罪人与孙醒共三人在夜市散场后密谋在八珍齐内投毒以泄私愤。是夜乐沉翛当即畏罪潜逃,至今不知踪影。画押,案犯刘擘英。”危蔟忌中气十足,读得悦耳响亮,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大圣听罢,已然知道个中原委,怒极而恨,恨极而笑:
“原来那桩夜半抛尸的案子,你查案查到了乐沉翛的身上,这回你总算知道了那具尸首是从八珍齐里出来的了!你终于有点眉目了!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