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胡四一声惊呼,如同被闪电劈到,整个人炸毛似地弹到一边,手里的火把掉到地上。
火把熄灭的瞬间,在地面撞出一团火光……
“没用的东西!”
危簇忌快步上前,捡起掉落在地的火把,斥道:
“滚一边去!”
高比穆眼尖:
“且慢!火把给我!”
旁人递上火把,高比穆接过,弯下腰,放低火把,几乎烧到地面。他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借着火光仔细观看,拿到尸首身上比对,突问:
“危捕头,此尸首竟没穿着鞋子的吗?”
危蔟忌记得自己把尸首从袋子里褪出来时的情形:
“是的,大人。他只是穿着袜子,没穿鞋,袋子里也没有鞋子。”
高比穆点点头,把那样东西交给危蔟忌,交代小心保管,转对仵作说道:
“按师傅所说来看,这人究竟死于何时?”
仵作肯定地回答:
“一定是在昨日早上巳正的时候中了剧毒而死!他的身子死而后僵,僵而后软,刚才寅正时分,他的手臂自然垂下,按这死人身体变化状况的推算,算至昨日早上巳正时分,正好满八个时辰。”
高比穆又问:
“师傅既说这人像是服食剧毒而死,那么他口中有没有佐证,证明他是死于何种毒物?”
仵作摇摇头:
“死者口中只有一些红色辣椒的残渣,间或有十分腥臭的鱼味,这两样东西都不会害人性命。若要详查,就要将尸首搬到义庄,经过开膛剖腹,才能看出他究竟吃了什么,以致中毒身亡。”
高比穆默想:
“这人既是昨日早上就死了的,显然已被置于某处藏匿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藏匿地,可能就是案发的地方。昨日一整天,直至深夜,都无人到衙门来报人口失踪,想来死者家属还不知其已经死亡。”
乃对众人招了招手:
“你们都来仔细认认,看看认不认得这个死者。”
众衙差上前轮流看了,都摇摇头说不认得。危蔟忌看着众衙差,忽然晃了晃手中火把,叫道:
“胡四,你干什么呢?!快点过来辨认。”
顺着危蔟忌的眼光,众人看见胡四远远地站着——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躲到后面去的。
危蔟忌耳提面命,胡四极不情愿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又踟蹰不前,好似脚有千斤迈不开第二步。众人寻思他没有见过死尸所以心中害怕,有人便笑出声来。
“嘿嘿,这个家伙,胆小如鼠,也太没用了。”
胡四心里越发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发慌。早先他还在尸首旁边的时候,不敢直面尸首,仅是稍稍看了尸首的四肢躯干,心里便已经狂跳得不行,几乎自己就窒息掉了。此刻被逼着上前,他唰地冒出一身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
众衙差忍俊不禁,大圣八戒两兄弟对看一眼,走近前坏笑:
“我们街坊邻居也一起过去认认。”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把胡四架了起来。
胡四这样也太没有出息了……高比穆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
“你们都认不出来,这个人应该很少抛头露面。”想想又自言自语,“胡四,这个大男人……”
大圣看着尸首,灵光一闪:
“大人,如果这是个路过扬美城的客人,你叫大家如何认得出来?”
这句话让众人都觉得靠谱,高比穆点点头:
“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们说的那两个意图抛尸的人最后是往城里的方向跑去的,对吧?这可不能记错了。”
八戒笑道:
“错不了!他们跑到前面拐角边上的时候,我还在上边笑话他们。”
高比穆略一思索,吩咐危蔟忌:
“危捕头,你和两个人留下把守现场看护尸首,明天一早去把城里的画师找来,临摹此人面像。我们先回去,等天大亮了再来勘验。”
大圣张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又闭上,和八戒跟在一众衙役身后,默默走上回程。
二人回到遒有藏,各自上床胡乱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中,大圣隐隐听到枚芳焦急呼唤的声音,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对面床上八戒鼾声连连,犹然未醒。
他起来打开房门,看到枚芳神情紧张:
“枚婶早啊!”
枚芳往屋里左看看右看看:
“你们两个都在屋里?”
“在,在,在!”
这要找师弟么?大圣让到一边,请枚芳进来,笑着说道:
“我们昨晚上回来迟了,阿仁现在还在床上睡觉!”
枚芳颇为宽慰。
她并不打算进屋:
“是这样……今天我一早就做好了早点,但又迟迟不见你们过来。我和子老爷想起你们昨夜很晚也没有回来,加上事先又不曾听你们说过自己会去哪里……以前你们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所以就有了些担心了。而且我过来之前听到买菜回来的崔姨说,外面传闻檀香客栈那边死了一个人……呸呸呸呸……害得我和子老爷直以为是你们出了事。”
大圣挠挠后脑,咧着嘴,笑呵呵地:
“枚婶说的哪里话?!常言道,好人自有好报!我们兄弟都是良民,子老爷、枚婶都是良民,哪个敢跟我们过不去?不怕天打雷劈么?是不是?枚婶先进来坐坐,我马上叫醒仁弟,一块过去吃早饭。”
枚芳摆摆手,心满意足地离开。
大圣若有所思,怔怔看着枚芳远去的背影,不料看到子宗元闪身出来,和枚芳走到了一起。原来子宗元也是跟了枚芳过来的,只不过是在不远处默默等候。
长夜漫漫人困马乏,高比穆回到衙门仅只浅睡片刻,起身后便走到书房翻看物证揣摩案情。窗外朦朦胧胧,天色渐渐变亮。
厨房送来早饭。韦氏寻人来到书房。高比穆呆呆地看着桌面,而桌面并无明显的杂物。
韦氏眼里充满了对夫君的关切:
“老爷,先前天快亮了你才回来,早先我还听见有人在击鼓鸣冤,莫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了?”她低声细气,担心吓到走神的高比穆。
高比穆怔怔地点点头。韦氏叹了一声,将他劝回厅堂,伺候其洗漱。
“老爷在这里做官做了十来年,差不多快要告老回乡了,以前都没什么波折,余下这些日子,最好也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唉!虽说老爷在任上没有来得及顾及子孙活计,但我也宁可老爷像这些年一样风平浪静,最后平平安安地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