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是从现在开始就把自己当作一点神力都没有的凡夫俗子了。我赞成!不过,”八戒恍然大悟的神情变得满是疑惑,“我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穿越时空的呢?”
“时空之门看不见摸不着,也许是我们被五色沙石压得动不了的时候吧,那时候时空之门打开了……不过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
天色将晚,路边又见一溜的食肆酒楼,大圣遂与八戒商议:
“八戒,吃了上顿想下顿,问问你的大肚子吧,是不是可以又开饭了?”
八戒撇撇嘴不太乐意:
“不要看我误入猪胎,其实我真的不是猪。这么多年你一直当我是头猪只会想着吃的,这种想法十分、非常、极其地荒谬。当初在天上做天蓬元帅,我也是现在这般摸样的一个美男子。胖是胖些,但不是酒囊饭袋。也不像你,才刚吃饱,就又提出要开饭。”
“哎呦!修人心养人性,第一个就要开不起玩笑么?!领教啊!”大圣一本正经,笑道:
“既如此,肥美的男子,光阴漫长,我们两兄弟又该怎么玩耍,才能好好打发剩下的时间呢?”
八戒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
“现在不如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歇歇。再晚一些夜市开张了,我们也有精神了,再一起去听店小二说的那什么刘先生说书。”
大圣冷冷地笑出声来:
“不是我非要说你是猪,像你这样吃饱了走不到两步就要找床铺睡觉的,真的猪也不过如此!你要找客栈,我就陪你去找,最好是找一家随时开伙的,好让你时刻有得睡,半夜睡醒了随时可以叫来宵夜祭祀五脏庙。”
正中下怀,八戒不管话里带刺,满面欢欣:
“知弟莫若兄,知道师兄体恤,所以八戒一向不用伤脑筋的,谁让我俩比亲生兄弟还亲呢?呵呵!呵呵呵!”
二人不知不觉走入民宅小巷,小巷路面铺就青石板,一户屋檐垂下一杆旗子,上写几个大字。
“檀香客栈!”
那杆旗虽然是店标,却为了招徕住客挂得离店远之又远。两边的民宅渐次升起炊烟,飘飘袅袅。一些人家的窗户敞开着,台上油灯隐约散发幽暗的光晕。行至一处岔道,又见到一模一样的店标。
八戒叫苦不迭:
“什么破烂檀香客栈,究竟还有多远?咱们不住他家,换了,换了!”
大圣也觉得奇怪,看看前后无人,说道:
“哎,老孙只道是入乡随俗,要好好品味一把人间烟火的滋味,既不想动辄念咒做法,更不愿抖露七十二般变化和武艺,哪知……既如此,还是驾云起来看看好了。”
正要腾上半空,远处隔墙飞过来一件物什,“啪”地一下,分毫不差地砸到他的眼角,跌落在地。大圣云也不驾了,皱着眼眉揉搓:
“八戒,看看是什么东西?!”
八戒快步上前,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看了看,不由地来了精神:
“师兄,有人要送你大礼哩——瞧啊,一个败桃……”
大圣摸摸脑袋,把那败桃拿过来看了看,哑然失笑:
“哦,真是一个败桃。”
哪里来的败桃?
八戒往前走几步,面对了一截断墙,断墙之外豁然开朗。远处灯火通明,近处一汪池水,池水对岸地平界广,零乱地摆着许多条凳木台,有几个人肩挑手提,正欲散去,看起来是个卖菜的市集。
他沿着池水看了一圈,对大圣说道:
“拿败桃砸你的人还在对面!”
大圣好奇,这一下砸得如此精准,是冲着自己来的?!
池畔只有一个村民模样地小厮。这人从集市上捡来一堆卖不出去的剩桃子,此刻正赤着脚坐在池塘边上一个一个洗濯,间或拿到了败桃,便随手扔到一边,也不管丢到了哪里。
大圣存心要吓那人一跳。他砸出败桃,暗中施法,将八戒变回先前穿着官服的模样,冲着那人高声断喝:
“呔!对岸那个洗脚的泼贼,竟敢拿败桃砸人,把高大人明天上堂的官服给玷污了,快拿住他!大人重重有赏!”
洗桃子的小厮激灵灵地,循着声音看过来,瞧见猪八戒一身官仪,果不其然吓了一跳,手中桃子一摔撒腿就跑,比刮风还快,留下几个桃子在地上来回滚动。
趣味横生,兄弟俩哈哈大笑,八戒顿时睡意全无。
大圣被砸了一下,寻思不能腾云驾雾,假使因此而惊扰了一城百姓,便不能算是混迹凡俗了。乃和八戒仍旧步行。未几,眼前又再灯火通明,一片豁然开朗。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游人摩肩接踵纷至沓来。这个地方,才是扬美城中不夜景,寻欢作乐销魂窟。
庆福提到的说书人刘先生,双名擘英,年近四旬,相貌端庄儒雅,从来到扬美城起便卖文为生。其人良善,素有义愤,周遭百姓与之相熟,常常帮衬他的生意。
华灯初上,刘擘英款然来到夜市,开张铺子预备说书。他的面前有十来人等候。众人鼓掌迎请,问他:
“刘先生,今晚讲哪一段?”
“谢谢在座的各位衣食父母,今晚小可为大家演说一段上古神话,应龙杀夸父!”
刘擘英出口成章,说来便来。
客人端着茶杯,捏着瓜子,听得如痴如醉一时忘形;刘擘英说到激昂痛快处,一派凛然正气,好比时空倒转古人附体。客人犹如坠入梦中,置身于两军阵前……醒木一拍,“啪!”忽然一下子从故事中醒来,连连鼓掌不住地喝彩叫好。
八珍齐大厨乐沉脩是书摊常客。此人皮肤白净,五大三粗,面上油腻总也洗不干净,双手粗糙,叫好声有若洪钟,鼓掌声赛似打雷。刘擘英说到精彩处,常被他高声叫好抢去几分风头。其情其景好比小小书摊的又一番景致,引人侧目。
当下,夜市照例一边是陈曲滥调软语香浓,一边是呼唤吆喝熙熙攘攘,一派太平年头的光景。忽然间,“嘚哒……嘚哒……”,声音由远及近,马匹疾驰只快不慢——策马的人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