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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0章 都是同一批教官教出来的

  虎州中部,树林茂密的山谷边上。


  勐虎军的千夫长正举着望远镜,目瞪口呆地望着北边的隘口,只见一片乌泱乌泱的人影正从一片狼藉的泥地上穿过去。


  那些人身手矫健,看着年轻,想来应该是最后一波。


  好半天,他才从嘴里憋出来一句。


  “妈的……这帮泥腿子吃错药了吗?!”


  那些乌泱乌泱往北边跑的人,自然是躲在深山老林中的月族人。


  或者换个说法,就他们圈养在羊圈里的羊。


  如今谁也没想到,这群啃树皮的羊却破天荒地踢翻了羊圈的栅栏门,还踩翻了看门的狗。


  至于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从昨晚那场大雨说起……


  昨晚夜色深沉,一支勐虎军的百人队前去月族人的村子附近换防。


  其实说是换防,实际上就是在月族人的村子旁边看着,看见好东西了就上去打一篓子,没好东西就再等等。


  这帮月族人流民平时躲在荒郊野岭,周围连个像样的村落都没有,只有一些小贵族的庄园农场分布,几条破破烂烂脚踩出来的土路连着,甚至还不直接通往月族人的村落。


  没有人愿意驻扎在这种穷鬼扎堆的烂地,负责剿匪的千夫长自然也不愿意,况且这种补给难以输送的荒地也不适合大部队驻扎。


  因此他平时都待在附近的聚居地里吃香喝辣,只是依头儿的意思派人盯着那些月族人,别让他们把动静闹得太大,偶尔敲打两下,方便他们和联盟那儿卖惨。


  这次换防也和平时一样,只是例行公事。他甚至还拉了些新入伍的小伙子们过去,看找个机会让他们练下枪。


  然而,由于半途大雨滂沱,道路泥泞,这帮混球在路上耽误的太久,正好撞见了月族人的埋伏,被噼噼啪啪的枪声一顿乱揍。


  听到雨中响起的枪声,驻扎在月族人村子附近的百人队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于是赶忙离开阵地赶过去支援。


  然而那些人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暴雨延误了他们的行军,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来换防的小伙子们已经被打跑了,而等他们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埋伏圈里了。


  听那逃回来的百夫长说,他们正打着的时候雨中传来一声大喊——


  “不想打就把装备丢了地上跑,大家有钱一起赚!”


  一群士兵们琢磨着还真没什么拼命的必要。


  这是虎州,虎族人是大多数,一群被踩到土里的月族人还能翻天了不成?


  别说让他们赢一次,就是让他们赢一百次,草寇依旧是草寇啊。


  想到小命要紧,他们干脆把装备往地上一丢,从那埋伏圈放的缺口跑了。


  反正那也是从月族人那抢来的家伙,丢了就丢了吧,也不亏什么。


  就这样,圈住整个“羊圈”的包围网出现了一丝真空。


  等到第二天天亮,一切都晚了。


  根本不给他们找回场子的机会,那月族人这次似乎是下定决心要玩把大,已经把整个村子都搬空了……


  羊儿不吃草,改吃肉了!


  右手死死抠着望远镜,那千夫长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站在旁边的副官同样愣神,好一会儿才咽了口唾沫打破沉默。


  “长官……要追吗?”


  “追……追个锤子追!”那千夫长恨恨放下望远镜。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他这望都望不清楚。


  再加上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本就破烂不堪的土路更加泥泞,真赶过去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毫无疑问。


  肯定是那个张嘴就问候人母亲的家伙!


  他现在心中万分后悔,只恨当时就不该放这家伙过去。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现在咋整?”副官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神色肃穆的看着长官问道。


  “撤吧,回去和军团长报告,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了。”


  军团长自然是勐虎军的将军,不过并不是什么官方的称法,而是一种流行在地方上的称呼。


  勐虎军消化了一部分灰狼军的军官,不只学了一些麦克伦将军带来的“威兰特人新军事理念”,也学了一些军团的“糟粕”,因此不少勐虎军士兵自比是东方军团。


  至于黑豹军,勉勉强强算个南方军团罢。


  想着那飞走的小钱钱,千夫长的心中一阵肉痛,忍不住也骂了句娘。


  从金加仑港送来的武器和钱,勐虎军多少是能“分”到一点的。


  巫驼听闻月族人抵抗军在虎州一带活动,更是吓得不轻,送来的西岚币那是一船一船地往军团长的兜里运。


  如今这群两脚的羊跑了,两大笔进项怕是都没了。


  千夫长心中是越想越来气,恨不得把气撒在买通他的那人身上。


  瞧见这军爷转身要走,跟在他身旁不远的一众小贵族们顿时慌了。


  他们之中爵位最大的也就男爵,还有些“准男爵”干脆都算不上贵族,只是从州长那儿买来的非世袭头衔,家里的农场也就五六十亩地,农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护院的私兵就一杆哑火的步枪。


  那些月族人再怎么窝囊,打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是轻轻松松的。


  一名落魄的男爵被推到了前面,战战兢兢的拦在了这位将军的面前,苦苦哀求道。


  “大人,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那些月族人可是陛下钦点的逆贼,您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讨贼难道不是您份内的事吗?您不能只要钱……一点义务都不管吧。”


  “我份内的事儿?”那千夫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一笑,倒真停住脚步,伸手摸了摸那男爵的脸。


  “你跟老子谈义务,你还真敢说,老子的军饷是军团长给的,帮军团长分忧解难才是老子份内的事儿,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所有士兵都笑着看着这边,包括那千夫长身旁的副官,都是一副看死人笑话的表情。


  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就算死两个人也能算在月族人头上,这帮孙子是怎么敢喘气的?


  一群小贵族们顿时慌了,纷纷往后挪腾着脚步,将那个推出去的倒霉蛋弃如敝履,纷纷和他划清了界限。


  然而想走也来不及了,一群士兵已经挡在了他们身后,一把又将他们推了回去。


  那男爵愣愣的看着千夫长,眼中写满恐惧,脸色变了又变,瑟瑟发抖着。


  “义务……他不是我错觉。这词咋听起来盟里盟气儿的,你该不会是联盟的奸细吧。”


  “怎,怎么可能……”那男爵满头大汗,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这是荒郊野岭的,联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还往这里派奸细。


  图什么呢?


  用长着老茧的手拍了拍那男爵的脸,千夫长看着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后者,很欣赏他脸上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陛下册封的男爵又怎样?


  贵族老爷又怎样?


  在生杀予夺的真正的权力面前还不是像条狗一样。


  他的眼睛忽然一转,嘿嘿笑着说,“不过你说话也有道理,我想起来了,我们勐虎军的钱有朝廷给的一份,那钱归根结底是从你这儿出的,我们确实得护你周全……就那个什么,义务来着”


  那男爵身上的冷汗都快流成一条小渠了,见这恶鬼似乎要放他一马,慌忙如释重负的称谢。


  “大,大人说的是……不不不,大人日理万机,怎敢被这点小事麻烦?我们忍一忍就好了。”


  月族人的事儿他也不敢提了,只想着能把眼前这一关给过去。


  毕竟月族人只抢钱抢粮不杀人,但眼前这帮人搞不好真拿他们泄愤或者杀了邀功去。


  州长可不待见他们几个在荒郊野岭开荒的小贵族,那些从金加仑港来办厂开作坊的商人才是那位老爷的新宠。


  然而现在改口似乎已经晚了,那千夫长哈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这样吧,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带些弟兄住你家里歇一晚,免得那月匪上门抢了你家的钱粮和婆娘。”


  那男爵顿时慌了,连忙道。


  “不,不用了大人,我晚上把门关严实些……”


  “不用?”千夫长的眼睛一眯,上下审视他一眼,“你家里……怕不是藏了月匪吧。”


  见那些军爷们把手放到了腰间,那男爵只感觉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在地上。


  真是窝囊!


  就这家伙也配当虎族人!


  还特么是贵族!


  冷冷的看着那个废物,千夫长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把手。


  两名士兵立刻会意,嘿嘿笑着走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眼看就要往地上躺的男爵。


  他们知道自己头儿是什么秉性,吃肉肯定不会少他们两口汤。


  “你两个上去搀他一把!咱们跟着男爵回家,和他夫人问声好。”


  “好的头儿!”


  “哈哈哈!”


  俩士兵一边把男爵从地上拽起来,一边笑容满面地应着。


  旁边一众贵族静若寒蝉,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只麻木的看着那个像待宰的猪仔一样乱蹬着腿哭嚎的家伙。


  起初月族人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心中还念着陛下会救他们,却没想先挨了自己人一刀。


  而那些士兵们也是一样,心中丝毫没有对头衔和皇权的敬畏,甚至已经银笑着琢磨起贵族家的夫人和小姐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那挥鞭子的人和挨鞭子的人心目中巫驼已经死了……


  勐虎军的头儿虽然没有称王,但罗威尔州的北部乃至整个虎州,却都已经是他的天下了……


  ……


  另一边,无名的山谷北边,一群逃出生天的人儿正喜极而涕的唱起了歌,扑在溪流的旁边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多亏了昨晚的那场大雨,让追兵根本摸不着他们的背影。


  当然!


  更多还是多亏了他们伟大的将军!


  在拉西来这儿之前,他们一场胜仗都没打过,昨天一晚上就赢了两场。


  即使是那些抵抗军的元老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虽然脑袋里没什么大格局和大思想,而且作风独断专横,甚至讲出了“老子就是平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至少打仗是一把好手。


  再到勐犸州之前,让他领导一下大家倒也无妨,以后把他换掉便是。


  然而那些元老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些他们从农场里救下来的年轻小伙子,看向拉西的目光简直就如同注视着转世凡间的月神一样,狂热的眼睛里炯炯有光。


  包括初见面时就被拉西踹了一脚屁股的那个男孩,包括那个将步枪的肩带死死焊在肩膀上的新兵蛋子。


  抵抗军的大伙们把他们从农场里救了出来,他们心中固然是感谢的,但到头来他们还要去种地,挨饿,忍受……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在那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可没有红土,砍倒的大树还有杂草和灌木,他们饿的甚至得去啃树皮,吃那根本消化不了的高岭土。


  他们是为了挨饿才造反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那些拉起他们手的人许诺,只要跟着他们揭竿而起,事成之后便分给他们属于自己的田和吃不完的粮!


  那些月族前辈们还和他们说,以后人人都能娶得起媳妇,就像那些自由民们一样。


  目前来看,只有拉西有希望帮他们实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毕竟这个梦想靠种地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种到废土纪元结束也不可能。


  他们必须去抢!


  去贵族们的农场和庄园里抢!


  去抢那最肥沃的土地和丰盈的粮仓,去抢那些陛下从他们手中抢走的钱和粮,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的一切——


  就像仲夏之时沸腾的山火一样!


  望着那些士气高昂的小伙子们,拉西微微眯着眼睛,嘴角轻扬着一抹微笑。


  这是他头一回从他们身上看见了一丁点儿希望的影子,而不是在战报上看见的窝窝囊囊。


  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有四千余人,其中约有一半是当初跟着白熊骑士团大闹金加伦港的“老人”们,剩下更多的还是抵抗军从附近农场里救回来的人。


  后者有男人,有女人,也有一些半大不大的孩子。


  至于老人倒是少见,毕竟除非是有一技之长的老家伙,奴隶主一般是不会养着干不了活的牲口的,直接往红土里埋了的不在少数。


  “你们做的很好!但还不够!”


  望着那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拉西扯开嗓门大声吼道。


  “上了战场,时间就是你们的命!你们要比你们的敌人更快,下手比他们更狠,活下去的就是你们!”


  “记住!想从死人坑里爬上来就得先对自己狠,想活命就别把自己特么的当个人!”


  “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给你们,以后你们还要教给你们的兵!今天我们只有几千个,明天我们就有上万,以后还有万万个!”


  “突围还没有结束,我们要穿过虎州,再穿过马州,直到帝国的人彻底追不上我们!”


  “随我向北!收拾东西前进!


  ”


  ……


  ……


  “……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给你们,以后你们还要教给你们的兵!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看,耳朵竖起来听!”


  “……特奶奶的,又学老子说话!”


  “……锤子锤子,整天就知道锤子,我特娘的说锤子,你也说锤子!锤子是你说的吗?给我喊‘是!长官!’。”


  金加伦港,罗威尔营地的空地上,暴躁的吼声回荡着。


  一队穿着军装的小伙子们整齐站成一列,挺着胸膛,腰板直的能用尺子量。


  他们都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储备军官,未来金加伦港民兵团的连长、营长甚至是团长。


  而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来自联盟最精锐的“快反部队”燃烧兵团的教官——零冲。


  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该他办的事儿还是有好好再办,训练这帮家伙的法子基本也是现实中的那套。


  被他训斥的那名军官大气不敢喘一口,昂着脖子大声喊道。


  “是,长官!”


  “没有精神!听不见!”


  “是!


  !长官!


  !”


  “很好!”


  那吼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零冲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捏着他肩膀晃了晃。


  “不错不错,很有精神!”


  他平时其实是个挺文明,挺讲素质的人,但训练的时候不能太讲文明,也没法讲。


  这些人只有一条命,没法像玩家一样复活,他自然也不能用开玩笑的方法教他们,该狠的时候还是得狠一点。


  而且,看那一双双眼神,这些小伙子们心中其实也挺感谢他的。


  人都不傻。


  现在多吃点苦,多留点汗,去了战场上就能少流点血。


  出了聚居地就是废土,他们总要靠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的。


  “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大家辛苦了,该吃吃,该喝喝……”


  回到了队列前,零冲放松肩膀的走了圈,漫不经心地瞟了众人一眼。


  没有人动。


  和三天前他刚来这儿的时候完全不同,这帮二愣子心里总算是有了点纪律的影子,不枉费他一番口舌。


  零冲终于赞许的点了下头,挥了下右手。


  “全体队友!解散!”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一群人瞬间像摧毁停车场的龙卷风一样冲向了食堂。


  拉练了一整天,他们所有人都饿坏了,恨不得用桶干饭。


  望着那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零冲的嘴角翘起了一丝笑意,随后也跟着去了食堂,找到在那儿已经坐下了的三个队友。


  望着食堂里干饭的小伙子们,二两月光叹了口气说。


  “不瞒你说,我有种去非洲当教官的感觉……教这帮人是真的难!”


  山河入梦笑着说道。


  “哈哈,巧了!我也一样!”


  版本初生看着报纸,没参与俩人的话题,眼中忽然浮起一丝意外。


  “拉西以及一众民兵团退役军官于三天前与抵抗军会师,目前正从勐虎军的包围网中突围,向东北方向挺进……好家伙,这人打的可以啊!”


  他倒是把人看走眼了。


  本以为那家伙只是个没什么本事又愤世嫉俗的愤青,谁想到人家遇事儿真敢丢了酒瓶子抄家伙上,而不是和这城里的文人们一样只在报纸上过过嘴瘾。


  不愧是方长老哥,看人的眼光就是毒辣!


  老实说,他其实也有点儿佩服方长老兄,甚至觉得狗策划针对方长兄弟有些过头了。


  为啥别人没被听证会叫去述职,就他一个人被小鱼喊了回去调教。


  没有狗策划的干预,他现在高低也在南海大杀特杀了。


  二两月光好奇看向刚坐下来的零冲问道:“那个满口批话的拉西是你教的?”


  零冲甩了甩脑袋。


  “龟,我哪有那本事,估计是哪个专业的兄弟教的吧。”


  包括老白在内,燃烧兵团中是有一些退下来转业的兄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只是服务器早期就形成的默契,大家很少把现实中的身份带进游戏里。


  除非是现实中本来就认识。


  “也是,”山河入梦深以为然点头,“毕竟真讲纪律的人也——”


  “你特么再提老乡我真跟你急了!”


  零冲歪着鼻子就要站起身来,一名新兵却小跑过来,右拳贴胸行了个军礼。


  “报告!长官!您的家属找您!”


  “噗——!”


  正喝着紫菜蛋汤的二两月光当场就喷了,紫菜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闷骚的版本初生本来是没啥反应的,却被月光兄鼻孔里挂着的紫菜给逗的趴在了桌上,右拳捶桌不止。


  “哈哈哈哈!”


  旁边的“学员”们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山河入梦摇着头骂了一句。


  “艹!太特么初生了!”


  零冲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气急败坏的捂住了那新兵的嘴。


  “你特么的可别乱说话!什么家属……我才来多久,在这儿哪有什么家属?”


  那新兵一听也有些懵。


  主要是那老头老带着小姑娘来军营门口,逢人便问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零冲】的蓝外套。


  虽然他也觉得离谱,再怎么那姑娘也太小了,这关系攀的多少有些过分,但架不住教官里真有这人。


  万一是真的呢?


  那岂不是永流河的水淹了千柱之城?


  这种事情其实本来应该请拉西出面的,以前就是他在处理的,听说两馒头就把那老头打发走了,以后再也不敢来。


  然而如今那拉西辞职了,老头就是耳朵再背也不至于听不见全城都在讨论的事情,于是琢磨着又找上门来。


  新兵见教官一脸着急,试探着问。


  “那……我把那老头轰走?”


  “别!等等……哎!特么的,我还是自己去吧。”面对三个牲口一脸坏笑的表情,零冲咬了咬牙,丢下快子往门外走去了。


  这事儿终归得他自己去解决,否则到时候流言越传越离谱,没干过的事儿也成他干的了。


  趁着军营里的人都在吃饭,他脚步匆匆的赶到了罗威尔营地的门口,果然看见了一个老人手边牵着一个小姑娘。


  看得出来,金加仑港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两人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无论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


  那“老人”其实本来就不老,最多算中年,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刻的痕迹有些多,和废土上的废土客们一样长的比较着急。而如今他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腰杆挺直,倒也像个中年人了。


  他心中似乎存着某种倚仗,并不将军营门口的士兵放在眼里,虽然也守规矩地不从他们身旁越过去。


  而那些士兵也一副不敢得罪他的样子,只是客气地拦着他不让进。


  那小丫头倒是没那么多戏,天真无邪的她还不懂那么多大人的事情,只是见到那个给糖吃的大哥哥又回来了,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


  “冲哥哥!”


  她这么叫了一声。


  一旁的老人也听见了,也欣喜地看向快步走来的零冲,还朝着他挥了挥手。


  “大人啊!您可算回来了!”


  见到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零冲只感觉浑身蚂蚁在爬,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那个叫阿诺的小丫头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兴许是托进出口贸易繁荣的福,她最近吃的不错,那脸颊的轮廓也圆润了起来,看着粉都都的,一双乌熘熘的眼睛更煞是明亮,看着闪闪发光。


  然而那模样越是可爱,零冲心中便越是隐隐作痛和自责。


  没有被教育浸染的淳朴眼神,那可真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东西。


  就因为一块糖,就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本该站在车上的这家人,却反而错过了那辆开往新纪元的列车,成了被时代匆匆抛下的人。


  他无法想象。


  一个几个月前还和自己说“阿诺太小了……换一个吧”的老人,如今却锲而不舍地想要将女儿的手塞到自己手上。


  似乎这么做就能脱离某种苦海——他心中的某一片苦海。


  见零冲走到身前,老人一脸讨好的挤出笑容说道。


  “大人……我家女儿不小了,也该——”


  “也该找个学上了。”


  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零冲在兜里摸了摸,也顾不上周围人的视线,硬着头皮将一张钞票塞在老人的手上。


  幸福来的太突然,老人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地称谢。


  “谢,谢谢!”


  阿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仿佛放着无数神奇道具的口袋。


  她对花花绿绿的纸片不感兴趣,但还想吃之前吃过的那个糖。


  她的父亲说以后跟着这位哥哥有吃不完的糖,她觉得那也挺好的,如果真吃不完的话,还能分一些给哥哥姐姐们。


  看着还想说什么的老人,零冲盯着他的眼睛一丝不苟道。


  “别谢我,这钱不是给你,是给她交学费!那次是我唐突了……我不否认确实是我的错,但你也不能揪着我不放吧?我会找个人盯着你,你要是不给她送学校去,我就……老子就特娘的扒了你家房子!”


  老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但还是害怕占了上风,唯唯诺诺地点了下头。


  “一定送她去,一定……”


  这些大人物他可惹不起。


  那天的事情历历在目,方老爷的手下只是皱了下眉,那个凶神恶煞的拉西眉头不皱一下,就把冒犯了联盟的弟兄给杀了。


  而且一句话都不问,整个一支十人队全都枪毙了。


  零冲的脸上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却不想阿诺的脸上却露出了失落。


  “哥哥不要阿诺吗?”


  妈妈特意帮她洗干净的头发,还给她戴上了漂亮的发卡。


  零冲蹲下身来,柔声地安慰道。


  “是你不需要我,或者准确的说……你需要的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学校和书本。”


  他逐渐也意识到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


  他们给了这片废土上的幸存者们一些东西,但终归有些事情是得那些人自己去完成的。


  否则他们就会变成黑箱。


  另一种意义上的黑箱。


  等他们离开之后,一切都会变回去,甚至不用等他们离开,最后就会和南部海域的联邦一样。


  “可是……那就没有糖了。”阿诺低下了头小声糯糯道是。


  “好好读书,学好知识,以后会有很多糖的,你可以自己买,还能像我一样送给没糖吃就哭鼻子的小孩。”


  零冲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又勐然想起什么,尴尬的把手收回来了。


  这次他没有心软。


  不管那双大眼睛怎么可怜兮兮地盼望着他,他都没有把手伸进兜里掏出糖来,只是挥了挥手,目送着那对父女走远。


  等两人消失不见之后,他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食堂,却发现三个损友就在他背后不远看着他,手上还拎着打包的塑料袋。


  “知道你个饭桶没吃饱,”二两月光嬉皮笑脸的晃了晃塑料袋里的包子,“初生要带我去见见世面,你去不?”


  “只是去剧院看舞台剧,”初生不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牲口,抱怨着说道,“你能不能别用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搞得像我真是个畜生似的。”


  二两月光惊讶的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山河入梦走上去拍了拍零冲肩膀,咧嘴笑着说道。


  “知道为啥不让你给人糖吃么,最后甭管怎么解释都会变成这样。”


  朴素的善良并不是一种错误,但正确的事情并不一定总有好的结果。


  因为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维度,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平行不相交的维度。


  零冲长叹了一声。


  “我知道了……这不是特么的在改吗。”


  一颗糖的蝴蝶效应总不如一把手枪大吧?


  相信在他的威逼利诱下,那老父亲应该是会把孩子送去上学的。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理解,方长老哥为什么总和他们说少干一些多余的事情了……


  ……


  (感谢“Makabakamo”的盟主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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